说他们是人形的龙气都毫不为过。
    若说像一团肿瘤一样翻涌的三十三天,是混乱的极致,那这里就是规矩的极致!
    “原来如此,从开国到灭国,每一朝每一代的天子竟然都没有去轮回。
    而是脱离六道,沉睡在了这九鼎之中。
    呃,也可以说是变成了这九鼎中的‘食材’,或者是用来点化龙气的‘丹头’。
    自从这禹铸九鼎落入阴司之后,连九兵对它们的后续发展都不清楚。
    枉我已经成就东方鬼帝,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
    看到这种景象,王远也终于明白过来这禹铸九鼎跟上古十二尸一样,不止是表面上的九只大鼎那么简单。
    里面装着从夏开始,到刚刚灭亡的大炎为止,一共二十三朝的天子。
    代表亿万民心,口含天宪的历代天子,虽无长生之能,甚至大多数都比常人短命,却是人间的至高“神位”!
    他们生前受万民供养,手握生杀大权,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甚至可随手废立人道诸神。
    等驾崩之后又全都被天道送来这里,经过龙气千百年的洗练、烹煮。
    人性消失,心里只剩下一丝代表体制规则的纯粹“神性”——【天子】!
    正应了那句话,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而这禹铸九鼎和历代天子全都加起来,才是真正的“山河国土大阵”和“龙气法禁”的阵局枢纽。
    王远心中一动。
    “总感觉我【阴天子】的晋升科仪,怕不是就要落到这上面了。”
    伸出手去捞了捞,禹州鼎中液化的龙气像真正的水流一样波动了几下。
    虽然不烫,却怎么都触摸不到里面的人。
    显然,就算王远身怀禹州之主的龙气、东方鬼帝的帝格、还有【燮理阴阳】的强大神通。
    也暂时没有权限去干涉这整个人道的根本。
    王远悻悻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却渐渐溢出一丝喜色。
    “先前我们拿上古十二尸的污染没有任何办法,一群尸解仙也无能为力。
    现在随着靴子彻底落地,已经确定这污染是在为【人道洪流】提供,接入人类集体无意识大海的锚点。
    本身的杀伤力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能解决掉恶念黑泥带来的麻烦,这【人道洪流】的危害就能削减大半,剩下的天河弱水可以轻松应付。”
    “【人道洪流】之所以能从根本上扭曲人道,依靠的是夏商两代四位‘人皇’的位格。
    ‘天子’自削四品,为九五之尊,天之嫡长子。
    位格虽然不如一言九鼎的‘人皇’,却照样口含天宪,在人道之中威能莫测。
    从当初穆天子一言便打开【地户】,让杀生树趁虚而入,就可见一斑。
    或许一位天子的权能远远比不上一位人皇,但如果是三位、十位、几十位一起上呢?
    它们有四位人皇,我要是用四十个天子,甚至一百个天子。
    有没有可能反向撼动四位人皇的锚定?!”
    反复端详着面前可以实现天子大规模批发的九鼎,王远眸光闪烁。
    自己和九兵刚好遇上一个万分棘手的大难题。
    这边大表哥正位禹州之主后,绑定了土著天道的九鼎,就立刻与之共鸣,似乎并不是什么巧合啊。
    更像是土著天道自救的一种应激反应!
    “我有【彼岸三界】,这鼎有五阳,四阴,三才、四象、五行兼备。
    但想要调动这些鼎中天子的力量,单单禹州一州的火候似乎还不太够。
    禹州鼎是一尊三足的阳鼎,若是大表哥能再打下一州,凑上一尊四足的阴鼎,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
    时光飞逝。
    距离第一场天灾爆发,转眼就到了三个月之后。
    五月份,迫在眉睫的【人道洪流】还没能解决,“小冰河期”的异常天气又再次如约而至。
    去年大旱,今年自然而然又变成了大涝。
    一连半个月都没有怎么见过太阳,只要一言不合,淅淅沥沥的雨水就又洒落下来。
    哒哒哒……
    八匹雄健的鬼驹脚踏冥火,拉着一辆像小型宫殿一样的宽敞马车一路飞驰。
    眨眼便跨过了禹州和岱州间古老的界碑。
    好似一团无形无质的黑色云烟,轻轻松松跨过溪流、森林、大河、高山……穿州过府如履平地。
    马车头顶的乌云中,还有一黑一红两条二十丈长的夭夭蛟龙,在云雨中上下翻滚嬉闹。
    这种天气正是紫苏和花铃这两位【水官】的最爱。
    她们从自己母亲,如今唯一的浊河之主【浊河龙王】龙韶那里领了职司,顺便抽走沿途过量的雨水,再排入沟渠。
    尽力削减水患。
    宽敞的车厢里,简单披着一袭青衫的王远本体躺在姐姐柔软的膝枕上。
    脸上的神色却因为沿途【天视地听】中听到的对话而越皱越紧。
    “婆娘,晚上不用再煮野菜了,咱们村里又有‘香肉’可以吃了!”
    “啊?这次是谁家的呀?”
    “栓子他娘上山砍柴,雨湿路滑,腿给摔断了,以后都干不了重活了。”
    “那……他家出肉,咱家想分一份可得出盐了,幸亏还留了一小撮,要不然就只能喝汤了……”
    这对夫妻有些兴奋的交谈声,来自附近一个村落。
    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们口中这“香肉”的来历。
    马车又走一段。
    “特奶奶的,大哥,我昨晚上又输钱了,你说这都什么破手气,咱兄弟什么时候才能一夜暴富啊?”
    “又输了多少?”
    “上次矿场孙掌柜赔偿给咱的钱全都输光了,一个子没剩。”
    “没事,等明天下矿叫上强子吧。”
    “得咧!那姓孙的虽然心黑,但现在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咱兄弟们挖的煤让他吃得满嘴流油。
    好歹一条命,怎么也得给咱们兄弟出点血。”
    “……”
    类似的对方听着平淡,却隐藏着一股子刻骨的血腥气。
    凰妩温柔地帮王远按摩着青筋突突直跳的额头,轻声安慰道:
    “不要想太多,咱有多大肚量吃多大的饭。
    禹州能及时重启州一级的‘龙气法禁’,用重新拧成一股绳的人心愿力,削弱了【人道洪流】的祸患。
    你和景焕已经很不容易了。
    岱州和禹州一样,直面了第一波【人道洪流】,症状明显的也都已经被阴差们用【道德】修正。
    洪水过境,恶念黑泥沉淀下来之后,后续潜移默化的影响本就在预料之中。”
    一边说着随意招招手。
    马车之外自有随行的阴兵、阴将低声应诺:“夫人,末将领命!”
    手持狼牙棒疾驰而去。
    区区三个月的时间,对王远和凰妩这样寿元数百上千年的青篆真人好似一瞬。
    但俗世之中却发生着细微而深刻的变化。
    九州中面积最小的禹州,第一个完成统一,也重启了州一级的“龙气法禁”。
    在【人道洪流】之中表现最好。
    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赈济灾民,疏浚河道,清理“性本恶”,好不容易才将整个禹州重新安顿下来。
    接着崔越主持的电力系统和相应加工机械,也开始在登州小规模试点。
    用如山似海的物力去进一步夯实“龙气法禁”,筑造抵御秋季洪峰的堤坝。
    王远和周景焕这两位禹州的统治者密谈了一次,又重新修订了争龙计划。
    虽然三位兵圣足以在短时间内让泾王军迅速攻城略地,扩大地盘。
    但如今有一柄利剑高高悬在头顶,现在可不是地盘越大越好。
    稳固基本盘,夯实现有的龙气根基比盲目扩大占领区更重要。
    否则就算拿下再多土地,也都是只能吸血不能补益的烂摊子。
    禹州是三足阳鼎,相邻的燕州、岱州都是四足阴鼎。
    只要最后能完整拿下这两州中的任何一州,就能凑成一对阴阳相济,试着调动九鼎中那些天子的力量。
    素孤云仗着海量的军火供应,正在以工业国打农业国的架势在燕州之地上高歌猛进。
    岱州则是【九兵】的大本营,可以借力。
    最好的设想是,等他们完成内部整合,再以绝对的优势兵力直捣黄龙!
    王远这次刚刚腾出空闲便来到岱州,正是为了应对秋季洪峰做第二手准备。
    一年中,农历的七、八、九三个月是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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