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卖友求荣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她放下水果碗,气鼓鼓地躲进了卧室,然后把手机静了音,点开了直播。
    现场直播没有字幕,只能看见池遂宁舒展大气的动作,和一张一合的嘴唇。没了声音的干扰,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张脸上。
    她从小就知道,世界是不公平的,但认识了池遂宁,她才知道竟然如此不公平。众生皆苦,偏偏有人生在罗马,长得还像女娲毕设,让人不服气都不行。
    忽然门口一阵脚步声,姚牧羊赶紧熄了屏幕,随手拿了一张宣传页盖在上面。
    黄微粒探了个头进来,瞧见她手里的册子,笑道:“怎么看起养老院广告来了?就算你要和池总离婚,也不至于这么未雨绸缪吧,你肚子里还有一个给你养老的呢。”
    姚牧羊把手机往里藏了藏:“赵女士不肯回慈城,我打算把我外婆接过来。最近看了一圈,才知道京城好一点的养老院床位这么紧张。”
    “那可不?前两年保险公司的养老院保费300万就能进,现在已经涨到500了,还得是趸交。你让池总帮你呀,只要他开口,别说床位,疗养别墅都能现给你盖一座。“”
    姚牧羊紧紧捂着宣传单,面露难色:“我跟他不熟。”
    “睡在一张床上的人,写在一个户口本上,还不熟?”
    “纠正一下,我俩只是在一个结婚证上,不是在一个户口本上。”
    黄微粒把果盘在她面前放下,目光高深:“抠这个字眼,有意思吗?别藏了,新车发布会已经结束了。”
    姚牧羊把手机攥在手里,有些心虚:“我又没看。”
    话音刚落,手机震了起来,池遂宁三个大字十分醒目。
    “啧啧啧,刚开完发布会就给你打电话,真黏人,终究是我多余了。”
    黄微粒走后,姚牧羊抓着手机在房间里转了三圈,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昨天的不辞而别,只能硬着头皮接了电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想到,池遂宁根本没提昨天的事:“我要去慈城,要不要一起?”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有欢呼声。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
    “现在。”
    “可是我周一还要上班。”
    她觉得这主意根本不可能实现,慈城距京城两千里,没通高铁,直飞航班一周只有三趟。
    池遂宁像是猜透她心中所想:“明天下午送你回来,下周等你上了项目,双休就难了。想去的话,我派人去接你。”
    她没再犹豫:“想去,我想去。”
    错过了这次顺风车,她不知何时才有空回去。
    当司机把她送到私人飞机舷梯口时,姚牧羊没十分见过世面地掏出手机来了个十连拍,然后才颤颤巍巍爬上台阶。
    一进门,一个温柔的小姐姐扶她坐下,示意她把手腕伸出来。
    姚牧羊不明所以:“私人飞机的门票也是手环?”
    隔壁座位纸张哗啦啦地响,池遂宁的脸从文件里露出来,声音又冷又沉:“看来姚小姐这几年没少去夜店快活啊。”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27章
    池遂宁对姚牧羊的称呼又变成了姚小姐,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姚牧羊虽然在娱乐活动这件事上理直气壮,但昨日的行为确实不太礼貌,于是耐着性子解释:“我怀孕后连live house都没去过,池总放心,我很重视胎教的。”
    池遂宁又抖了抖手里的纸张,目光转回文件上。
    小姐姐给她的手腕戴上血压计,她才明白是健康检查。
    她压低了声音:“私人飞机的乘务员都要学这么专业的技能吗?”
    “我不是空乘,是随行医生,池总吩咐我这两天寸步不离跟着您,关注您的健康状况。”
    姚牧羊心里一软,看向池遂宁,他神情专注,正目不转睛地看文件。
    虽然还没有想好解释的话术,但她觉得自己至少该道个歉,于是走到他身边,迟疑着开了口:“池总,昨天我……”
    “抱歉,昨天我太忙了,忘了安排人送你回去。”
    道歉的话被人抢了先,责任也被揽到了对方身上,她心里反而更加过意不去,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池遂宁指了指身边的座椅:“坐好,要起飞了。”
    宽阔的沙发座很舒服,坐上去终于有了支点。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姚牧羊决定奉上真诚的赞美:“刚才的发布会我看了,车我不太懂,但你挺帅的。”
    池遂宁似乎挺受用,放下了文件,露出一整张帅脸:“是吗?”
    她拼命点头:“网上都说池总露脸,给风驰节省了一大笔宣传费,还说e5有望成为风驰新一代变革性的旗舰产品。”
    下属早已向池遂宁汇报了舆情分析,也汇报了e5不断增长的订单数量,发布会一结束,几位高管就在后台嚷着要庆功。那群人七嘴八舌聒噪得很,汇报内容远不如姚牧羊让人心情舒畅。
    他闭目靠在座椅上,唇边拢了一丝笑意:“可我昨天担心得一夜没睡。”
    姚牧羊有些惊讶:“池总见过那么多大场面,还会紧张?”
    在她印象里,他永远冷静周全,和外国政要、商业巨擘、新闻媒体都能谈笑风生,没想到也会为了一次公开亮相而紧张。
    “当然会。”
    他见惯了大场面,却没有哄过胆子这样小的人,每次他一靠近,平日张牙舞爪的人就变成了惊弓之鸟,离远了怕疏远,离近了又怕惊吓,怎么能不紧张?
    姚牧羊由衷称赞:“你可真厉害,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如果是我站在台上,怕是要吓趴下,当初我第一次去六大面试的时候,紧张得头也不敢抬,被oliver笑话了好几年。”
    池遂宁睁开眼睛,目光颇为不满:“他凭什么笑你?”
    “第一轮面试他是我的面试官呀。”
    “你头都不敢抬,面试官长什么样子倒记得清楚。”
    姚牧羊摇了摇头:“我哪能记得,是oliver告诉我的,他在我的面试单上签字,还得了公司补助呢。他当年问的问题好刁钻,我回答得乱七八糟,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后来hr通知par面的时候,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池遂宁似乎被勾起了兴趣:“都问了你什么问题?”
    往事不堪回首,姚牧羊现在说起来还觉得丢脸:“我的英文名也是e开头,所以简历上的邮箱名是eyao,简单好记又专业,他竟然问我是不是走错了,应该出门左转去ey面试。”
    池遂宁沉吟片刻:“有没有可能,他是想缓解一下你紧张的情绪?”
    “也许吧,但他完全起了反作用,我一紧张就话密,跟他说了大实话,ey的笔试我没过,所以来了六大。”
    “其实你答得也不算太差,至少很诚实。”
    姚牧羊婉拒了他的好意:“谢谢池总,但你不用安慰我了,不合时宜的诚实就是虎。”
    “他还问了你什么?”
    姚牧羊越说越气:“问我期末周一般复习到几点,这是什么问题?难道我长得像平时逃课临时抱佛脚的学渣吗?”
    池遂宁抿了抿嘴角,把笑意压下去:“难道你不是?”
    她轻咳两声:“我巅峰时候也拿过三等奖学金的……”话说出口又觉得有点上不了台面,毕竟身边这位是年年拿国奖的,“总之,大学生谁还不是期末周每天只睡三小时。”
    “有没有可能,他是在提醒你审计师工作辛苦,经常要熬夜加班?”
    “我还用他提醒?我学的就是会计,成百上千个学长学姐在事务所搬砖,哪家公司的pantry有巧克力蛋糕我早就打听清楚了。”
    池遂宁愣了一愣:“他又不是学会计的,一时没想到也正常。”
    oliver好像说过,他学的是市场营销。姚牧羊忍不住笑了:“真羡慕你们男孩子的友情,这么护短。不过他倒是教了我一个很有用的工作技能,让我受益匪浅。”
    “愿闻其详。”
    “有事找领导,天塌下来他顶着。不知道他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日后就真的会给他捅篓子。”
    池遂宁扬了扬眉:“他会这么说,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他挣得比你多,就该解决更大的问题,这是他应该做的。”
    “对对对,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那次经理面试,面试官总不按常理出牌,到最后终于问了一个常规问题:如果遇到困难,你一般会怎么做?
    姚牧羊好不容易押中了题,滔滔不绝地说着准备好的答案——迎难而上的决心、解决问题的方法论和百折不挠的毅力。
    可面试官并不满意,不依不饶追问:“如果你无论怎么努力,都解决不了呢?”
    姚牧羊一时无措,攥着拳想了又想,答道:“那就扛着,再难也总会过去的。”
    这是她的生活经验,扛不住就硬抗、死扛,日子总能过得下去。不然又能怎样呢?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还不如求神拜佛管用,至少能图个心安。
    可是他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你遇到努力也解决不了的困难,说明那个困难不是给你准备的。你要做的是找到你的上司,说明情况,让他来接手。”
    “可是……”
    她困惑不解,公众号里的文章可不是这么说的,上面说的是,老板请员工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制造问题的。
    “你的上司挣得比你多,职位比你高,就是为了解决更难的问题的。明白了吗?”
    姚牧羊当时似懂非懂地点了头。直到后来入了职,遭受了社会的毒打,她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职场上尽力就够了,拼命大可不必。
    她托着腮:“这么看来,oliver人也蛮好的,还教我怎么pua领导。要不怎么能跟池总做朋友呢?”
    池遂宁也被她发过好人卡,当时十分气闷。可现在这张本该属于自己的好人卡被发给了别人,他更生气。
    他用文件挡住脸,声音闷闷的:“我睡一会儿。”
    姚牧羊想起他彻夜未睡,赶紧收了声,起身想关上遮光板。才刚站起来一半,就被池遂宁抓住了手腕:“坐好,还没到平流层。”
    “哦。”她依言坐了回去,他的手却没有离开,仍然覆在她手背上,干燥微凉。
    怀孕以后,她的体温就比平常高了半度,常年冰冷的指尖也有了温度,现在被人握在手里,更觉得燥热。
    姚牧羊另一只手在脸侧扇了扇风,轻轻唤了一声:“池总?”
    没有应答,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一句话的工夫,竟然睡着了。
    私人飞机空间宽阔,并排的两张座椅隔了不近的距离,这绝不是个舒适的入睡姿势,若非他身高臂长,这甚至是个难以完成的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捏住池遂宁的手掌,想要复归原位,但还没托起来,就惊扰了睡着的人。他的手倏地收紧,脸也侧了过来,文件夹应声落地,露出微蹙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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