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嘉离开后,那名婢女没有真等到一刻钟才进去,陆氏得知申廷轩已经到府上后,便携温叶一起过来。
    申廷轩先朝陆氏行礼:“廷轩见过大表嫂。”
    稍顿几息后,又向温叶微微躬身:“还有二表嫂。”
    温叶点头致意,唤了声“表弟”。
    申廷轩又补了一句:“久仰大名。”
    陆氏听到这四个字,嘴角微扬,目光瞥向温叶。
    温叶:“......”
    不愧是大姑母的儿子。
    *
    安置好申廷轩后,一家人一起在正院吃了晚膳,温叶才同徐月嘉一起回到西院。
    冬日天暗得早,温叶洗漱出来后,屋外廊下已点了烛灯。
    屋内更是烛火通明。
    而徐月嘉正坐在床榻上,翻看他之前抄写的古书典籍。
    温叶爬上去,顷刻之后手里也多了一本,不过是话本。
    她眼不离书页内容,随口闲聊道:“廷轩表弟还挺像大姑母。”
    以前听大姑母描述,她还以为是个颇严肃的人。
    徐月嘉目光从书页上移开,看向她道:“困么?”
    温叶抬头,忽而打了个哈欠道:“好像有点。”
    不过他今天好像心情很好,但又似乎不止于此。
    奇奇怪怪。
    温叶从晚膳时就发觉了,只是当时大家的视线都围绕着申廷轩,无人注意到徐月嘉身上那点异常。
    徐月嘉合上书,语气正经内敛,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作为老师,你已有段时日不曾检查学生的功课。”
    温叶精神骤然振奋起道:“说到这个,为师就不困了。”
    检查功课的过程有些漫长。
    不过今夜的学生似乎有些热情过了头。
    第92章 过年
    申廷轩到来后的第三日, 徐景容的书院也放了年假,从兰城回来。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昌南侯府的二公子, 也就是徐姑母的小儿子江锐亲自将人送回来的。
    江锐比徐景容就大了七八岁, 却要比徐景容长一辈,有他看着,徐景容在书院的这几个月,虽说学业没多大长进, 但起码没再后退,人也安分许多。
    若不是看江锐也有多日未曾回家, 陆氏都想留他在府中住上几日。
    申廷轩原本是想在年前搬进自家宅院, 一个人过年,陆氏没让。
    说他一个人在府里冷冷清清, 怎么能过得好年。
    腊月底那两天, 盛京下了一场大雪,到了除夕这日, 雪还很厚。
    陆氏很忙,晨起见了几个小的后便找了个由头将他们赶出了正院, 徐景容无聊就带着两个弟弟来温叶这儿打雪仗游戏。
    规则是他们俩必须依次或同时连续砸中徐景容三次才算赢。
    西院院子也大, 足够他们嚯嚯。
    温叶不玩, 她坐下西侧书房靠廊的窗下,软榻上垫着厚褥子,坐上去一点也不会觉得冷。
    而脚边离得不远的地方烧着炭炉,她怀中还抱着汤婆子,就连窗台硌胳膊肘的地方也铺了软垫, 温叶斜靠在上面,目光时不时望向院中。
    仿佛几个小子打雪仗是在专门表演给她看。
    院子里, 徐景容一个人一伙,剩下两个小的连手砸他。
    徐景林还好,快七岁了,长了些力气,起码能扔出去。
    而徐玉宣比他们兄弟俩小太多,两只手合起来都握不住太大的雪球,扔也扔不远。
    且很多时候明明是要往前扔,却不知是怎的,雪球会莫名其妙跑到他身后去。
    不是砸到纪嬷嬷脚边,就是砸湿忍冬或荷香的衣袖。
    站在他对面的徐景容露出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这水已经放得够多了,再砸不到,我也没其他办法了。
    一连几次,徐玉宣见徐景林都成功了,自己却还没,肉嘟嘟的脸上,满是苦恼。
    徐景林见不得他难过,正要准备手把手教他,徐玉宣却突然转身往温叶所在的方向跑去。
    雪天地滑,纪嬷嬷赶紧跟上去。
    徐玉宣也不进屋,就隔着窗和温叶说话,不过是由纪嬷嬷抱着他。
    不然以他那双小短腿,温叶都不一定能瞧见他脑门顶。
    温叶对上他那双亮晶晶的圆眸问:“找我有事?”
    徐玉宣点了点脑袋,悬空趴在窗上,对温叶道:“母亲,我要‘宣儿’!”
    抱着他的纪嬷嬷听后满脸问号,温叶却似已经明白:“要那个做什么?”
    徐玉宣:“宣儿要砸雪球!”
    温叶微微挑眉,没再继续问下去,“行,你等会儿。”
    她不慌不忙从软榻上下去,往书案所在之处走去,徐月嘉离开没多久,用过的笔墨纸砚尚在。
    温叶就着他用过的墨笔,随意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下‘宣儿’二字,待微干后,拿给窗外的徐玉宣道:“给,继续去玩吧。”
    徐玉宣虽然还小,但对自己的名字已经很熟悉了,他反复辨认了几下后,抬头看向温叶时笑得有些憨气:“谢谢母亲~”
    纪嬷嬷望着徐玉宣手中写着名字的纸,实在想不到他口中那句‘我要宣儿’是这个意思。
    回到打雪仗的地方,徐玉宣就用手中的纸包着攒好的小雪球,然后递给徐景林:“二哥,砸~”
    徐景林不明所以:“宣弟,为什么要包一张纸。”
    徐玉宣却道:“那不是纸,那是宣儿,你用它包着雪球砸到大哥,我们就能赢啦!”
    说完后,他主动回到纪嬷嬷身边,裹紧身上的小披风,笑得人畜无害。
    徐景林低头看了一眼寒天雪地中孤零零的自己,手因玩雪而冻得通红。
    好像哪里不太对。
    本就离得不远的徐景容听到这句,嘴角抽抽,他暗暗瞥了眼徐玉宣如今的小身板,内心忽而庆幸,砸过来的只是纸张和雪球。
    温叶瞧着这一幕,在桃枝近前倒茶时收回目光感叹:“还好许先生没教他石块上也能写字。”
    热热闹闹的打雪仗结束后,兄弟仨人进到屋里来烤火取暖。
    徐景林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就在他欲张嘴说些什么时候,徐玉宣两条小短腿跑来跑去,又是端热茶又是拿点心。
    徐景林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很快原谅了徐玉宣方才躲懒的行为。
    宣弟对他还是很好的。
    晚上年夜饭,与去岁区别不大,菜品丰富齐全,温叶望了一眼,倒是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吃过年夜饭后,陆氏给几个小的发压岁钱,压岁钱照旧,徐玉宣的还是小金猪。
    大概是知道今晚会收到压岁钱,徐玉宣在来正院前就让纪嬷嬷将温叶去岁送他的大金猪抱来正院。
    如今里头不仅装着先前攒的小金猪,徐国公送的银票,大姑母和姚氏送的金瓜子和银瓜子都被他塞了进去。
    且每晚还要抱着它们睡,以至于纪嬷嬷每日晨间都会从被褥中抖落出不少金瓜子银瓜子来。
    时至今日温叶才明白陆氏为何每年都会送徐玉宣小金猪,又为何会那么巧他的生辰与徐国公是同一日。
    因为那一天其实是他生母的生辰。
    为了对上徐月嘉娶妻的时日,徐玉宣的生辰往后推了几个月,明面上他还有几日就到三周岁生辰,实际上他生辰要往前挪,在夏末。
    因为生母怀他时底子不好,再加上生他时又是早产加难产,所以到底是三岁还是三岁半,打眼瞧过去,看不出太大差别。
    不过哪怕长了一岁,对于越来越重的大金猪,徐玉宣弯腰抱住后,仍是有心无力。
    摇摇晃晃像喝了假酒,给这个除夕夜,添了不少笑话和热闹。
    和去年一样,陆氏和徐国公初一回定安侯府,初二留给温叶和徐月嘉。
    初二一早,温叶坐进回温府的马车,车厢里还是他们一家三口。
    能出门玩,徐玉宣兴奋着呢,结果一上轿就见温叶一直闭着眼睛,很是疑惑道:“母亲怎么啦?”
    徐月嘉低头望了一眼,将她的脑袋挪到自己肩怀前,道:“昨夜没睡好。”
    徐玉宣又问:“为什么没睡好呀?”
    徐月嘉面不改色:“复习功课。”
    徐玉宣好奇惊呼:“母亲也要做功课?”
    徐月嘉“嗯”了一声道:“小点声,别扰你母亲休息。”
    徐玉宣忙捂嘴点头,回到位上,安安分分坐着,只偶尔抓一块糕点吃。
    马车一路往温府的方向行驶。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徐玉宣比去岁胆大了许多,读书后记性也长了,还记得温家的几位小表哥还有小表妹。
    温兰和温慧一家几口比温叶早到半刻钟左右。
    四个女儿同时回门,还有十来个外孙外孙女们,沈氏被吵得头疼。
    好在大家都是心明之人,沈氏没留她们太久,简单问候完,就让她们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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