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沈鸾眼角泛出层层水雾。
    少顷,裴晏冷笑出声:“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卑鄙无耻?”
    沈鸾仰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人,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裴晏怒极反笑,眸光渐冷,犹如缀上一层寒冰。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沈鸾纤纤细腰往下。
    “卿卿知道怎么才是卑鄙无耻吗?”
    声音噙着冷意,裴晏攥住沈鸾双足,狠狠朝前一拽。
    “我不想弄伤你。”
    “夹||紧。”
    “再用点力。”
    房间啜泣声不断。
    良久,青纱帐幔上悬着的金铃终于停下了晃动。
    沈鸾埋在枕上,滚烫泪珠泅湿了枕巾,她轻声呜咽。
    日光洒落一地。
    裴晏俯身,一点点吻过沈鸾眼角的泪珠。
    他声音透着喑哑,意有所指,“卿卿,这才是卑鄙无耻。”
    第八十八章
    紫檀嵌玉插屏外, 青纱帐幔隐隐绰绰。
    楹窗下的贵妃榻上,锦衾拥着一人,三千青丝低垂,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陷在枕下。
    一双柳眉轻蹙,眼角泪珠未干。
    沈鸾闭着眼睛, 似乎沉在不安分的梦境中, 纤纤素手透过青纱帐幔,枕在引枕上。
    纱幔之外, 洪太医凝眉, 细细诊了好半晌,拱手起身,朝裴晏抱拳。
    “郡主身子……”
    话犹未了, 洪太医倏地想起沈鸾如今早不是长安郡主,他眸光稍滞,讷讷收住声jsg。
    裴晏面不改色:“卿卿身子如何了?”
    许是那场火海死里逃生, 加之那些陈年旧事沉重的回忆,沈鸾这一年大大小小的病不断, 身子比以前虚弱许多。
    “郡……姑娘这是思虑过度, 郁结于心。”
    洪太医轻叹口气,觑着裴晏脸色, 大着胆子提点一句,“陛下,姑娘如今的身子,不宜、不宜……”
    裴晏面如寒冰, 他手心还是攥着沈鸾当年留下的那一方小木雕。
    “朕什么也没有做。”
    洪太医一时语塞, 话哽在喉间。
    他悄悄侧目抬眸,透过那层轻盈纱幔, 轻望里面人的光景。
    什么都没做沈鸾就这般,若是做了……
    洪太医垂首敛眸,不敢再多看,又细细交待几声,拱手退下。
    那药方自送去茶房,自有侍女盯着,空荡荡的雅间内,又只剩下裴晏一人。
    帐幔挽起,日光满地。
    视线下移,落在沈鸾纤细白皙的脚踝上。
    足上的痕迹早就擦了去,只剩一方丝帕,皱巴巴掉落在榻边。
    裴晏目光沉沉,喉结轻滚。
    只是用脚,沈鸾都能晕过去……
    裴晏皱紧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勾住沈鸾青丝,他唇角勾起几分讽刺。
    “阮芸就是这般照顾你的?”
    声音低低,自胸腔发出,裴晏眉眼低垂,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不过如此。”
    ……
    落日西沉,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之上。
    已是掌灯时分,裴晏人虽不在京中,然政事却半点也不能落下,千里加急送来的奏折堆积如海,高高堆在案几上。
    郑平垂手侍立在旁,为裴晏添茶剪烛花:“主子,这是三公主府上送来的信件。”
    裴晏对裴仪府上的事半点兴趣也无,他揉揉眉心,忽而想到一墙之隔还有一人。
    他凝眉,自郑平手上取下信件。
    寥寥数语,不外乎是静太妃身子不适,裴仪请旨前往骊山别院陪伴母妃。
    裴晏双眉紧皱,他手指在案沿上轻轻敲着。
    紫檀木缂丝屏风上映照点点烛光,裴晏声音微沉:“裴仪又和白世安吵架了?”
    京中人人皆知,白世安心中另有所属,若非先帝赐婚,他断不会成为裴仪的驸马爷。
    郑平摸不准裴晏的心思,若是往日,裴晏根本不会管三公主府上的事。
    闻言,只如实答道:“是,奴才听人说、听人说三公主好像还在公主府门口扇了驸马爷一巴掌,两人闹得……不太愉快。”
    岂止是不愉快,那天京中人人茶余饭后的消遣,都是裴仪那一巴掌。
    裴晏一手抵着头:“随她去罢。”
    一语未了,他忽的仰头望向门外,“卿卿可醒了?”
    郑平毕恭毕敬站在一侧:“是,姑娘早醒了,如今正唤人打水。”
    雅间内。
    紫檀嵌玉插屏后,沈鸾心不在焉坐在贵妃榻上,她双足秀丽,一手就能握住。
    沐盆的水换了一回又一回,沈鸾仍不餍足。
    一双杏眸哭得红肿,眉眼低垂,眼睫上还垂着泪珠。
    沐盆水面澄澈空明,浸泡一双莹莹小脚。
    脚踝白净纤细,那上面悬挂着的水珠……
    沈鸾眼中划过几分慌乱和不安。
    她仍记着裴晏握着她双足,拿她的脚去……
    滚烫的浊液好似还悬在自己足尖,沈鸾面色慌乱:“茯苓茯苓,再打新的水来。”
    茯苓不解:“姑娘,您已经泡了半个多时辰了,若是再泡下去……”
    沈鸾小声抽噎,低垂着眼眸:“你不懂。”
    她的脚……太脏了,竟然会碰到那样的地方。
    沈鸾泫然欲泣,又催促着茯苓换新的水来。
    自方才伊始,茯苓已换了十来回水,然沈鸾总觉得不满。
    无奈之下,茯苓只能依言,端着沐盆出去。
    越过紫檀嵌玉插屏,猝不及防,迎面直直撞上裴晏。
    茯苓惊得低垂视线:“陛……”
    裴晏抬手阻止。
    ……
    粉彩云龙镂空长方香炉上燃着袅袅青烟,身后倚着青缎靠背,沈鸾倚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
    罗袜轻解,一双玉足悬在半空。
    遥遥听见房间有脚步声响起,沈鸾半梦半醒,只当是去而复返的茯苓。
    姿势不动,沈鸾一双秋眸紧闭,双足踏入沐盆之中,水珠溅上足背。
    沈鸾声音轻轻:“妆台前还有一小盒玫瑰香膏,你去取了来。”
    那香膏沈鸾往日还嫌弃花香熏得头疼,如今拿来用,却是刚刚好的。
    沁凉的香膏轻轻抹上足背,攥着自己脚腕的手指修长,是不同于茯苓双手的触感。
    指尖灼热,香膏很快在裴晏掌中化开。
    沈鸾陡地一惊,睁眼,果不其然望见裴晏低垂的眉目。
    一双纤细玉足踏在裴晏手心,他一手握住沈鸾脚腕,细细抚上玫瑰香膏。
    裴晏长指抹着香膏,沈鸾只看一眼,蓦地又想起晨间那一幕。
    面红耳赤,耳尖爬上一层浅浅的粉色,气恼交加。
    沈鸾猛地自裴晏手中抽回自己的双足,动作之大,不小心踢翻地上的沐盆。
    哗啦一声响。
    顷刻间热水洒落一地。
    茯苓和绿萼服侍在门口,听见动静,齐齐跪在门口。
    面面相觑,一面担心沈鸾,一面又惧怕裴晏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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