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都没一个人问赵文军的感受和想法。
    ***
    中午,刘桂芝才从公社回来,手里不但拎了一块肉,还有八个鸡蛋,一块豆腐。
    宋书玉见了,笑道:“妈,家里不是还有几个鸡蛋吗?你买鸡蛋做什么?”
    刘桂芝把东西提进灶房,笑眯眯地说:“这哪是我买的呀,是齐家送的。我今天去卫生院买药,碰到唐兰,她家闺女没什么事,要回去了,听说你病了,就把亲戚拿来看她闺女的鸡蛋给了我,我不要,她非要给,说是谢谢你救了她家闺女。”
    “这样啊,那你就收下吧。”宋书玉坦然地接了,八个鸡蛋还了这份人情,齐家不亏。
    但刘桂芝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别看她在外头泼辣嘴皮子利索,但谁要对她好一分,她就对人家好三分。
    她拿着鸡蛋,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你又没真的生病,咱们哪能白吃人家的鸡蛋。我寻思着啊,齐家那闺女昨天遭了不少罪,回头买点东西去看望她,还了这份人情,咱不占人家的便宜。”
    苗秀英听了也赞同:“是啊,他们家客气,咱们也不能占这个便宜,是该还回去。”
    宋书玉不意外,她奶奶和母亲都是善良本分的人,不喜贪小便宜,如果将这点东西还回去,能让她们心里更舒坦,那就还回去就是。
    “也行,这事妈你看着办吧。”
    刘桂芝点头,又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你们猜我在卫生院还碰到谁了?”
    宋书玉随口应了一句:“谁?”
    刘桂芝一边洗肉一边说:“赵老大,他去卫生院买止痛药。”
    苗秀英有些吃惊:“他们家今天还不打算送文军去医院吗?葛慧玲昨天说文军前晚痛得一宿没睡,这拖下去万一留下个什么病根咋整啊?”
    刘桂芝也想不通:“谁知道呢。反正是他们家的儿子,他们自己都不心疼,咱心疼什么?”
    “妈这么想就对了,人家的爹妈兄弟都不着急,咱们这些外人急什么?”宋书玉附和了一句,还着重强调了“外人”两个字。
    苗秀英心软,还是有些同情赵文军的遭遇:“葛慧玲两口子的心也未免太偏了,文军当兵那几年的津贴可都是拿回家的。前几年,文军白糖半麻袋半麻袋地搬回家,还有旧的军装、皮靴都拿了不少回来,现在赵老三穿的那双毛绒绒的保暖鞋都还是文军当初拿回来的,如今文军的腿受伤了,他们家那么多人竟找不出一个送他去医院的。”
    还不如她这个老太婆呢。她虽然只有一个儿媳和孙女,家里人丁简单,也都是女同志,但她有个头痛脑热的,儿媳妇和孙女可着急了,马上送她去卫生院。
    那一大家子也太没人情味了。
    刘桂芝只觉得庆幸:“幸亏书玉想通了,不然摊上这样偏心眼的婆婆,两家离这么近,有咱们受的。”
    宋书玉没作声,赵文军如何,从她上辈子决定离婚那一刻开始,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想的是,赵家不管赵文军,两家现在还有婚约,赵文军有点什么事,葛慧玲恐怕还得三番两次来找她们家。而且万一赵文军落下了什么残疾,赵家为了摆脱掉他这个包袱,更不会同意退亲了。
    两家离得这么近,赵家人多,青壮年劳动力也多,万一发生什么争执,她们这孤儿寡母的肯定吃亏。
    所以还是得尽快解决这事。
    宋书玉想到了刘桂芝先前的话,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不想管赵文军,赵家人也推脱,但有个人会管赵文军的。上辈子齐春丽不是一直表示她错了,很后悔吗?现在她把挽回赵文君的机会送到齐春丽面前。
    回头赵文军承了齐春丽的人情,再加上他们俩谈了一年多的恋爱,本就有旧情,不用她提,赵文军都要急吼吼地退亲。
    于是宋书玉笑着说:“妈,齐春丽昨天被雪压在雪下受了冻,正好家里还剩三两红糖,吃过饭,你带上去看她吧,就算是还了她们家这八个鸡蛋的人情。”
    刘桂芝没有多想,笑着点头说:“好,吃过饭我去一趟,正好雪停了,一直闷在家里难受。”
    “嗯,现在家里没什么事,你想在外面坐一会儿就坐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我的婚事,你就实话实说就是,回头退亲的时候赵家要是往咱们身上泼脏水,也有人替咱们澄清。”宋书玉笑眯眯地说道。
    刘桂芝想想也有道理:“还是咱们家书玉想得周到,妈下午就去,提早给大伙儿打个预防针,省得葛慧玲胡说八道,败坏咱们家的名声。”
    第5章 005
    ◎旧情复燃◎
    “哎呀,桂芝,你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唐兰接过刘桂芝手里的红糖,客气地说。
    刘桂芝笑呵呵地道:“就一点红糖,你家春丽受了冻,煮点生姜红糖水驱驱寒。”
    “谢谢,我正想喊老齐去买呢。”唐兰道了谢,又朝屋里喊了一声,“春丽,你看谁来了。”
    齐春丽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年轻很多的刘桂芝,抿唇秀气地说:“婶子好,里面坐。”
    “春丽你刚出院,坐下休息,不用管婶子。”刘桂芝笑着打量了一番齐春丽。大病初愈的齐春丽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羸弱,说话跟猫叫一样,细声细气的,瞧着有点害羞腼腆。
    唐兰将红糖放下,给刘桂芝道了一杯热水,两人开始闲话家常:“你们家书玉好些没?”
    刘桂芝捧着热水杯,笑道:“好多了,哎,就是……”
    “这好好的叹什么气,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唐兰关切地问道。
    刘桂芝摇头叹息:“还不是她的亲事。我家书玉孝顺,非说要招赘在家给我养老,只是这人吧……”
    唐兰眼珠子转了转,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听说你们跟赵家定亲了,这不挺好的吗?”
    提起这个,刘桂芝就一肚子的苦水:“挺好的啥,他们家有点什么事都找我家书玉。我们家书玉再能干,过完年也才19岁,还是个大姑娘呢,更气人的是,他赵文军的腿受伤了,我们家那是又出钱又出力,书玉送他去县里看过好几次病,钱也是咱们家掏。可轮到我们书玉生病,别说掏钱了,我去借钱,他们家都只肯借五毛,老姐姐你还知道拿几个鸡蛋给我们家书玉补补身体呢,他们家那是一个蛋壳都没见着,你说气不气?”
    唐兰心里很讶异,赵文军跟她女儿谈的时候没这么抠门啊,给她家春丽寄过好几次钱和礼物。
    不过瞧刘桂芝的样子也不像是编的,她随口附和了两句:“这确实不像话,你们家书玉多能干的姑娘啊,谁家说到这么好个媳妇,梦里都得笑醒。”
    刘桂芝苦笑:“还是我拖累了她,让她在婚事上一直不大顺。好不容易说了个赵文军吧,昨天那么大的雪,他们家硬是跑了两趟,非得让我家书玉送赵文军去县里看病。你说,他们家好几个男人,怎么就非得让我们家书玉一个姑娘去……”
    “这么久了,赵文军的腿伤还没好吗?”坐在炉子前烤火的齐春丽突然问了一句。
    唐兰脸色大变,可碍于刘桂芝在这又不好多说什么,只给了齐春丽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别瞎插话。
    刘桂芝没留意到母女的眉眼官司,叹气道:“还没呢,说是前天晚上痛了一整晚,今天在卫生院碰到了赵老大买止痛药,估计是给赵文军用的吧。”
    齐春丽不顾唐兰的警告,惊讶地说:“这都痛了两天,怎么还不去医院啊。”
    刘桂芝无奈地说:“谁知道呢,我们家书玉现在病了,自己都顾不了,哪还顾得上他啊,如今只能看他娘老子和兄弟了。”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赵家父母不管儿子,把责任都推到了宋家头上。
    “怎么样这样啊,赵文军也是他们家的亲儿子啊。”唐兰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句。
    旁边的齐春丽心里却很不舒服,为赵文军,为赵家不平。
    上辈子,赵家可是十里八乡的和睦人家,父慈子孝,兄弟齐心,一家子关系好得很。当初赵文军进城做买卖,赵家可是全员上阵,赵家两个兄弟都进城帮他干活,不然就赵文军一个人,哪能创下那么大的家业啊!
    有一年,赵家兄弟回乡祭祖,她亲眼看到,赵老大和赵老三事事都以赵文军为先,哪像刘桂芝说的这么薄情寡义,没一点兄弟爱。
    亏得上辈子赵文军那么重情重义,发达了不但给宋家建大房子,给刘桂芝婆媳养老送终,而且宋书玉不能生孩子,赵文军也没在外面乱搞,包小三小四的。
    那时候全村谁不羡慕宋书玉。
    齐春丽深深地为赵文军不值。
    就宋家这副德行,宋书玉就配不上赵文军。
    宋家满腹怨言,宋书玉不珍惜赵文军,她珍惜,他们不管赵文军,她管。
    但赵文军因伤退伍后,没了前程,她妈就看不上了,肯定也不会让她去管赵文军。
    思虑片刻,齐春丽跑回房间翻箱倒柜,从箱子底下翻出了12块钱。这是她这几年攒的私房钱,其中大部分都是赵文军寄给她的。
    她刚出院,身体比较虚弱,没法送赵文军去医院,但她可以私底下给钱,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鼓励他振作起来。
    赵文军这么重情义,又念旧情,自己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他,他肯定会很感动,跟她重归于好。
    齐春丽将钱塞进了口袋,又去缸里摸了两个鸡蛋,打开门对正在收拾家里的唐兰说:“妈,我在家里闷得慌,出去找小桃玩玩啊。”
    唐兰不疑有他,没有阻拦,只是让她早点回家。
    齐春丽一出门就直奔二队,跑去了赵家。
    葛慧玲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见齐春丽,眉毛皱了一下。
    老二当初谈的这个对象,她听说过,但老二受伤退伍回来后,齐家不想将闺女嫁给老二,两人就断了,她现在又跑来干什么?
    对上葛慧玲刻薄的眼神,齐春丽有点心虚,分手这事是她理亏,葛慧玲现在对她有点意见也正常。
    她扯了扯嘴角,掏出两个鸡蛋递给葛慧玲:“婶子,我……听说文军的腿还没好,我来看看文军,这两个鸡蛋给文军补补身体。”
    “春丽,还是你有心了,进来吧。”葛慧玲接过鸡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两天在宋家吃了闭门羹,她心里正不痛快呢。如今齐春丽送上门,正好气气宋家,他们家不重视文军,有的是人稀罕文军,她还不想将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送给宋家做上门女婿呢。
    齐春丽乖巧地进了屋,表示想去看看赵文军。
    葛慧玲指了指最右边那间屋子。
    齐春丽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
    房间不大,十几个平方,里面并排摆放着两张床,赵文军就坐在靠里的那一张床上,可能是最近天气太冷,房间一直紧闭着,空气不流通,里面的气味不大好闻。
    齐春丽克制住想要捂住鼻子的冲动,上前,温柔地喊道:“文军……”
    赵文军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语气冷冰冰的,不欢迎齐春丽:“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齐春丽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滚,长睫颤动,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文军,我知道你怪我,我也不想的,但我爸妈不同意,逼着我跟你分手,我心里只有你,我放不下你,听说你这两天腿伤复发,我刚从卫生院回来就赶过来看你,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声音如诉如泣,端是楚楚可怜。
    赵文军叹了口气:“春丽,你有你的难处,我不怪你。我现在是个废人了,你回去吧。”
    “不,我不走,我要陪你去县里看病,尽早将你的腿治好,我相信你会重新站起来的。”齐春丽吸了吸鼻子,柔弱却又坚定。
    赵文军很感动,自打受伤以来,他受尽了白眼,齐春丽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他抬起袖子给齐春丽擦眼泪:“你别哭了,你身体不好,家里人会送我去医院的。”
    “真的?”齐春丽破涕为笑,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文军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她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塞到赵文军手里,“这是我攒的私房钱,你拿去看病,要是不够,回头我再想办法,不管花多少钱,我一定要把你的腿治好。”
    赵文军握住这滚烫的五块钱,心潮澎湃:“春丽,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你快快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齐春丽娇嗔了他一眼,目光水盈盈的,让人没法拒绝。
    赵文军用力点头:“嗯,我向你保证,一定尽快好起来。”
    当天晚上,赵文军单独找赵大根两口子谈话:“爸妈,我这腿再拖下去,若是落个残疾,以后还要拖累你们,明天你让大哥和三弟送我去医院吧,治病的钱我自己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葛慧玲怀疑地打量着赵文军,“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私房钱?”
    赵文军否认:“没有,妈,没钱我会想办法找人借的。”
    赵大根思量片刻,点头答应了:“成,我去借个车子,明早让老大他们俩送你去医院。”
    不然儿子要是落下了残疾,宋家肯定会退亲,到时候拖累的还是他们家。
    ***
    第二天,刘桂芝出去后听说了这事,回家高高兴兴地说:“书玉,你不用装病了,今天赵家兄弟推着赵文军去县里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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