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母亲处理过的一宗案子。
    当时她负责的辖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对夫妻,两人吵架动手,互殴致死。女方和男方都是身中多刀,女方的致命伤是被利刃刺穿颈部大动脉,男方死于失血过多。
    阳台上种满了绿植,生机盎然,聂红英浇着水,和他讲着当年的情况。
    “那对夫妻有一个女儿?”聂明扬问。
    聂红英点头,“还有一个儿子。案发现场很惨烈,满屋子都是血,触目惊心,哥哥都被吓晕过去了,是妹妹报的警,那孩子真的很坚强。这宗案子还牵涉了一宗坠楼案,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聂明扬皱起眉头,“哪里不对劲?”
    聂红英想不起来了,感慨地叹了声,“过去八年了,可能是我记错了。”
    她又问:“怎么突然问起这宗案子了?”
    “我见到她了。”聂明扬平静地说。
    长明灯亮着红色的光,在昏暗的环境中十分显眼,佛龛里的菩萨被红光照着,双目微闭,面容安详,庄严而又神秘。
    供桌上摆着五个橘子。
    周韫初虔诚地上了一炷香,红光映在脸上,她合着双目,神怡心静。
    檀香的味道扩散,弥漫在厅内。
    窗帘被拉开,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炽热耀眼。露台外的湖景很漂亮,风轻轻吹着,黄叶林摇曳,水面波光粼粼。
    她正要推开露台的门,忽地停下了脚步,折回佛龛,顺走一个橘子吃。
    烟雾在光中流动,尘埃在漂浮。
    绿萝的叶子沾上了细小的水珠,聂红英一边拿水壶喷洒绿植,一边听聂明扬叙述经过。
    她和蔼一笑,“那还真的是挺有缘的。”
    聂明扬恍惚了下,视线落在微颤的叶子上,他漫不经心地抬手碰了碰,叶子晃动的幅度更大了,颤颤悠悠。
    聂红英继续说:“这孩子年年除夕都给我发祝福,今年的端午节,她还带了礼物来家里做客。”
    聂明扬一怔,“我怎么不知道?”
    聂红英的注意力仍在绿萝上,闲聊的语气回:“端午那时候你在办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没和你说。”
    聂明扬回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协助缉毒大队侦破了一起制贩毒品案,连着一周没回家。
    说到这里,聂红英随口提了句,“工作归工作,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个人生活了。”
    聂明扬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除了案子就是案子。这些年来母子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关系不亲不淡,她也不想催,只是觉得作为母亲,应该提醒一下。
    “我既然选择做这一行,就不想碰感情了。”
    他的回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聂红英是理解他的,她当了半辈子的刑警,生活重心始终都在工作上,前段时间退休了才真正闲下来。对家庭,她没有尽到作为人妻、人母的责任。
    她也清楚,他不想碰感情和他父亲的死有很大的关系。
    她叹了声,“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吧!我也落个清闲。”
    话题又回到了周韫初的身上。
    “这孩子人挺好的,还说要常来做客,陪我聊天。唉!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真是可怜,还是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心里肯定有阴影。”
    最后一句话落在了聂明扬的心里,他眸光一动,随即恢复了沉静的神色。
    聂红英转动着一盆未开放的绿萝,让阳光充分照射。她记得那时候她很心疼周韫初,想以私人名义送她一个生日礼物,只是那时候很忙,她没空出来时间选礼物,刚好聂明扬放暑假在家,她就让自家儿子去挑礼物了,花的还是他的奖学金,没用她的钱。
    两人聊到这里,记忆涌了上来,聂明扬印象很深,那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买礼物,两人还没见过面,素不相识,他根本不了解她,难度很大。他挑了好久,最后买了一只穿着警服的名牌小熊,完成了母亲的任务。他本来想在贺卡上写生日快乐的祝福语,可又觉得不妥,最后只留下了四个字:
    天天开心!
    潇洒飘逸的字迹早已褪色,周韫初合上贺卡,闭眼仰头倚着露台的栏杆,慵懒地享受光的照耀,眼中渐渐呈现一片炽热的橘红色,明亮张扬。
    她忽地笑了,生活好像变得更有乐趣了。
    隋水月做了杯柠檬红茶端到了露台的桌子上,她是周韫初雇的保姆,虽然天生聋哑,但干活很利落,做的饭也很好吃,已经来了快一年了。
    她不确定周韫初有没有说话,不过看她很高兴的模样,打了句手语:我也为你感到开心。
    周韫初笑得更开心了,拿起红茶饮了一口,满意地竖起拇指夸赞。她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一楼门口有人来了。
    智能手表震动了下,是门铃响了,隋水月立刻下楼开门,接收物业送来的快递。
    聂明扬衣服里发现的薄荷糖在市面上很少见,周韫初索性直接网购,她打开尝了一颗,刚入口就感受到了强劲的凉意直冲大脑,刺激着她的感官。薄荷香气弥漫开来,神清气爽,提神醒脑。
    想不到这款薄荷糖的劲儿这么猛,周韫初饶有兴趣地笑了下,“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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