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还是下得太大了,哀家喜欢的花昨日还娇艳明媚,今日便落了一地,看着甚是凄凉。”
    听太后语气遗憾地可惜那些被夜雨打落的花,容清棠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昨夜卫时舟浑身疼得厉害时的模样。
    太后是不是不知道卫时舟每逢雨天便会如此难受?
    还是说,她其实知道,只是并不在意罢了。所以才会连问都不问一句,场面话都不说。
    见容清棠并未附和自己悲花的话,太后暗自不满地蹙了蹙眉,又很快掩下,自顾自继续说道:“正是春日好时节,自然还是得百花齐放才好,你说是不是?”
    容清棠已经知道太后接下来想说什么,她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要哀家看,御花园如此,皇帝的后宫也一样。”
    太后紧接着道:“如今皇帝的后宫有你在,哀家已十分放心。但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身子又有些弱,哀家担心他不知怜惜,会伤了你。”
    “是以哀家便想着,不如为皇帝择选一些秀女入宫,也让这后宫百花齐放,皇帝看着也更舒心些。”
    “清棠,你觉得如何?”
    果然,太后是为了选秀一事而来。
    容清棠嫁进宫之前便猜想过,太后和刘相想让刘楚楚为后的计划落空后,或许会选择迂回路线。
    比如通过选秀的方式,在卫时舟身边安插他们的人。
    太后已经明着将此事提了出来,容清棠便也说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回答:“臣妾虽说身居皇后之位,掌管后宫之事,但归根结底,这是陛下的后宫。”
    闻言,太后的脸色明显沉了几分。
    “是以选秀一事,臣妾做不了主。母后可以问一问陛下的看法,若陛下也想要选秀,臣妾一定会尽心竭力地办好此事。”
    见容清棠打着皇帝的旗号拒绝自己,太后的语气已有些装不下去,却还是强忍着怒意,假作体贴道:“傻孩子,你身子不好,若后宫只你一人,哀家担心皇帝会不知节制,到时你恐会子嗣艰难。”
    “你实话告诉哀家,你们成婚以来,皇帝是不是夜夜都与你宿在一处?”
    其实在听闻大婚当夜他们只在安寝前各自去浴室沐浴,夜里并未重新叫水时,太后便怀疑皇帝和容清棠或许并未圆房。
    但她不能直接问,只能用反话来试探。
    若卫时舟将容清棠娶进了宫却并不碰她,那他对容清棠或许便并非有多么深的情意,只是迫于朝中大臣们多次谏言立后的压力,才会选了最好拿捏的容清棠为后。
    容清棠的父亲已经离世,她虽是新科状元的师妹,可这状元郎如今还只是个小小的御史。归根结底,容清棠并无母家在背后做支撑,
    若当真如此,太后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应也并非牢不可破。或许,她甚至能让容清棠为自己所用。
    “若他要得太过,你可以同哀家说,哀家替你骂他。”
    容清棠柳眉微蹙,直言道:“母后或许不该如此深究臣妾与陛下的房中事。”
    无论她与卫时舟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有没有圆房,容清棠都觉得太后这些话让她很不适。
    太后面色沉凝,耐心告罄,厉声道:“他的命都是我给的,有什么是我不能管的?”
    容清棠抬眸看向太后,眼底情绪冰凉。
    想让卫时舟死的时候,太后也是这样想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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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受寒病倒
    ◎他本以为自己会是称职的夫君。◎
    容清棠很难想出太后如此痛恨卫时舟的理由。
    可人心都有偏向, 她也不例外。
    发觉容清棠并不友善的眼神,太后心里的怒意更甚。
    “怎么?你是在责怪哀家待皇帝不好?”
    容清棠沉默着没有说话。
    太后并不否认,自己对卫时舟的确不好, 但容清棠没资格责怪她。
    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资格。
    当初因为生育这个孩子,太后失去了一切。
    她年轻完美的容颜与体态不受控地有了缺陷,引以为傲的舞姿也因为孕育过一个孩子而变得丑陋,身上还难以挽回地留下了那些不堪的纹路痕迹。
    但孕育这个孩子之前,没人告诉过她, 其实还会经历这些。
    若知道孩子其实是蚕食母体的怪物, 她绝不会生下卫时舟。
    除了皇后与太后的身份和荣耀, 这个孩子带给她的只有种种令人作呕的变化。
    眼看着卫时舟一日日地长大, 自己却不可避免地开始衰老, 太后不止一次想要让这个吞噬了她的一切的孩子死去。
    但卫时舟仍然活到了如今, 还成了一国之君, 她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如今太后退而求其次, 只是想让卫时舟按照她的想法去与刘相合作, 平稳地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下去。
    起码在她死之前, 卫时舟绝不能和刘相撕破脸, 不能让这江山换了主人,影响她身为太后的尊荣。
    分明只需要将刘家的女儿娶进宫, 便能和刘相结成姻亲,避免皇权与相权硬碰硬的局面。
    自古以来, 皇帝以这种方式拉拢朝臣也并非多么稀奇的事情。
    太后不明白卫时舟为何放着刘楚楚不娶, 非要让二嫁的容清棠来做这个皇后。
    为了稳住刘相,避免让他生出不臣之心, 即便不是他的女儿, 而是他选中的别的女子, 太后也会让她进宫留在卫时舟身边。
    若非卫时舟将执掌六宫的权力给了容清棠,太后本可以直接组织选秀,完成她与刘相之间的约定。
    太后转而想通过容清棠之手操办选秀一事,所以今日才会特意来坤宁宫一趟。
    但她没想到容清棠竟然会以卫时舟的意愿为借口,拒绝她。
    太后嘲讽地问容清棠:“你以为当了皇后,便能做皇帝的主了?”
    “臣妾不敢,”容清棠平静道,“选秀一事,陛下自有决断,臣妾不会逾距。”
    太后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选秀一事,哀家自会去问问皇帝。”
    “至于你,”太后睨了一眼容清棠,“不敬婆母,今日哀家罚你在坤宁宫外跪上三个时辰,你可有不服?”
    容清棠只要想起太后对卫时舟做过的事,便很难对太后存有敬意,是以她没有解释和否认,淡声道:“没有不服。”
    太后听出来,容清棠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她的确对自己没有敬意。
    她一时气闷,斥道:“这便是你们容家的教养吗?!”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亲是罪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后本想维持表面平静,给容清棠一些好脸色。可她没想到容清棠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
    “滚出去跪着,没有哀家的话,不许起来。”
    容清棠知道与太后多说无益,她今日一直有些头昏脑涨,也不欲再与太后争执什么。
    不愿听太后继续说下去,容清棠转身后正欲走出正殿,却忽而觉得头疼得厉害,眼前一黑,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陪在一旁的柔蓝立时发觉不对,眼疾手快地在容清棠晕倒在地之前将她扶住,又连忙朝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快去请太医过来!”
    两名宫女匆匆忙忙地跑出正殿,殿内另外的宫女立即上前,想与柔蓝一起将皇后扶至一旁的美人榻上。
    见状,太后神色不耐道:“你们主仆竟还敢合起伙来演这出戏蒙骗哀家?”
    太后虽不曾经历过宫斗,但出阁前她在娘家后宅里见过不少。
    她没想到容清棠竟是个蠢笨的,也会用这种粗陋的把戏。
    见容清棠身旁的宫女不理会自己,太后沉着脸,命令自己身旁的嬷嬷道:“你过去,把她掐醒,哀家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嬷嬷知道太后的脾气和手段,不敢违逆。但她刚硬着头皮走近,柔蓝便立即将容清棠护在怀里。
    见这个嬷嬷竟当真想对皇后动粗,坤宁宫的宫女们毫不客气地将她拦住推搡开。
    她们都将陛下待皇后的态度看在眼里,深知若没有护好皇后,自己也难辞其咎。
    柔蓝则和另一名宫女一起轻缓地将皇后扶到了一旁。
    柔蓝想到了什么,抬手轻碰皇后的额头,果然触及一片滚烫。太医还没到,柔蓝只能焦急地守着旁边。
    而这副主仆情深的模样更加惹怒了太后,她厉声吩咐自己带来的宫人:“坤宁宫的这些奴婢不知礼数,赐她们掌嘴,打到她们知错了为止!”
    无论皇后是真晕还是假晕,这会儿皇后发不了话,但太后的身份却实打实地摆在那儿,她身旁的宫人都不敢抗命,只能依言朝坤宁宫的宫人们靠了过去。
    但还不待她们做些什么,便听见余内侍高声道:“陛下驾到!”
    众人的脚步生生凝滞在原地,立时俯跪在地,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卫时舟行至正殿后首先望向美人榻上阖着眸子的容清棠。
    只一眼便看出她此时意识不清,应是陷入了昏迷,卫时舟心头猛地一紧,眼神也骤然变得深沉。
    卫时舟快步行至容清棠身旁,下意识朝她伸出手,想将她抱起送回东暖阁,却又像是怕把什么易碎的珍宝碰坏了似地停住了动作。
    “怎么回事?”卫时舟冷声问。
    见皇上亲自来了,方才还正向皇后那边靠近的宫人们齐声惶恐道:“陛下恕罪!”
    她们虽然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却也都清楚,皇上才是这座宫城的主人。
    “滚出去。”卫时舟声音冰冷道。
    太后身边的宫人忙不迭地躬着腰退了出去,唯恐自己慢上几分便会遭受重罚。
    坤宁宫的一众宫女也齐齐跪地,请罪道:“奴婢失职,望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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