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来这里的据说有七八百人呢,军中后营的人来这里,搜索了好几日,才将人抓了个干净,但是在这几日里,有的地方就糟了殃,树林场那里因为是出产木材的地方,平时也很排外,他们独占树林资源,讨厌有人来分一杯羹,故而被人闯了进去,虽然极力反抗,却下场凄惨,王家的那个独臂的儿子,死了。”
    “死了?”温润一愣:“听说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
    “是,就这么一个儿子,女儿们都远嫁了,他们搬家走,也没留下什么口信儿,女儿们估计也找不到他们了吧?听说他们家对女儿并不好,女儿们嫁出去之后,就没见回来过。”马三儿道:“他们家在树林场,不过是新去的人家,本来就住在边上,房屋是新盖的,不太结实,但是占地面积挺大,第一个就被打破了门,索性王大志出门去做买卖没在家,他那儿子偷懒,没出去干活,王贾氏在给他做鸡吃,事发的时候,王贾氏被打晕了,她儿子被那帮流寇给捅了好几刀,死的透透的了,后来根据流寇交代,他们其实没有想进去,因为他们家虽然房子是新的,但是看着就很穷的样子,不过因为伙房里飘出来的香气,就是炖鸡的味道,他们就冲了进去,那个时候他们饿极了,有的吃就不要命啦,冲进去之后,一脚踹开门,门后头的王贾氏当时就被打晕了过去,不过她儿子犯了病似的,二杆子脾气还挺大,没了一只手还敢跟人大小声,被脾气不好的流寇,捅了好几刀,趴地上就没人管了,炖了两只鸡,都让流寇给吃了,那个时候还没到中午,旁人家也没几个做饭的,就他们家炖了鸡。”
    “这算是两只鸡引发的血案吗?”温润目瞪口呆。
    作者闲话:
    觉得还是将二伯一家写死吧!太讨厌了!
    第109章 倒霉的林家
    “谁说不是呢?那王贾氏醒来之后,又哭又闹,指天骂地的,不过那个时候,树林场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死伤惨重,有三什人马过去,才把那些流寇抓的抓,杀的杀,后面几天都在料理后事,而林家也是如此,他们家算是当地的富户,人口多,但是没什么用,一群农夫如何能打得过凶狠的流寇?加上他们那里一马平川的,又没什么准备,自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那帮家伙也是缺德,烧杀抢掠一番,下手狠啊,林家倒霉了,被那里领头的人霸占了整个宅院,年轻的女子都被……咳咳,索性他们主要吃找吃的,吃饱喝足了才想找美貌的女子。”
    “林家有两个姑娘。”刘翠花在屏风后头道:“是林家林老太太的心头肉,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做,养的细皮嫩肉,林老太太是想给她们找个好婆家,攀高枝儿用的。”
    在林家的时候,这两个小姑可没少欺负人。
    她们是娇生惯养的,每日只穿着打扮,绣绣花,擦擦胭脂水粉。
    做什么肉啊,面食的时候,才会去厨房,那个时候,儿媳妇们是不能去厨房的,都说将来练好了厨艺,到婆家就会过得好一些。
    至于她们这样的儿媳妇,是不需要了。
    而且林家的两个女孩儿,说实话,都随了林老太太,尖酸刻薄且不说,还对她们几个嫂子可劲儿的欺负。
    “不错,就是林家的两个姑娘,因为养得好,比一般的村姑都白净,故而……林家的男人也死了几个,林老太太因为太老了,又太吵了,就被人给丢出去,摔晕了,后来大军到了,也有点晚了,那两个姑娘生前那什么,然后那些人祸祸完人就杀了她们,军中来人将匪徒抓走了,可他们祸害的那些人家,也开始办丧事了。”马三儿道:“林家损失惨重,当时林三儿的那个新媳妇儿,带着儿子来县城买东西,倒是躲过一劫,可林家死人的同时,家里的东西也被那些流寇给抢了,而且粮食吃了不少,家里的家禽家畜也被杀了吃肉,如今林家除了一栋空宅子和几个人,连一粒粮食都没有,女眷身上的东西也都被抢了,唯独林老太太,她平时喜欢藏东西,粮食和钱,首饰等等,都是藏在家里的一个秘密的地方,这会拿出来应急,偏偏王贾氏知道他们家的事情,同时也从那些长舌妇的口里知道,他们家休妻再娶的林三儿,休弃的那个女人,叫刘翠花!本来王贾氏不会想那么多,但是那里的人都知道,刘翠花是流民出身,莲花坳那边来的,娘家没人了就一个表姐,现在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以前刘翠花在的时候,他们老林家的日子过得好,刘翠花一走,好么,林家的日子,每况日下,先是几个儿媳妇孙媳妇整日里吵吵闹闹的,一点都不和睦,后来又要闹分家,那寡妇嫁入林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家里的女眷闹腾的不肯消停,生了孩子也不安分,还想撺掇林三儿分家,因为林家如今就剩下林老太太一个老母亲,老父亲已经去世,自己过日子更舒坦,结果现在可倒好,那寡妇留在家里的细软都没了,说是家徒四壁亦不为过!”
    “都说刘氏是旺家的女人,夸奖的多了,王贾氏心情不好,加上她大概也打听过老王家的事情,可能还在街上见到过你们,就跟林老太太嚼舌头,说刘氏在你家过得多好,工钱多丰厚,日子过得多逍遥,然后林老太太就动了心,毕竟一大家子人要养,这要钱没钱,要粮食没粮食,她还特意派人打听过,莲花坳虽然偏僻,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交集,打听过之后,才跟林三儿说,要他接了刘氏回去,那寡妇不乐意,可是孩子饿的嗷嗷直哭,林老太太又说,让刘氏做小,这样的话,林三儿可享齐人之福,刘氏肯定有一些积蓄,到时候,还不是给林家当牛做马?家里也能多个人干活。”
    “他们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温润一听就生气了:“但是他们怎么肯定,刘氏一定会回去?”
    这不用马三儿说,刘翠花自己就出声了:“我一个没了娘家人的弃妇,只有一个表姐在,而且表姐还是在莲花坳这么一个穷地方,要是肯让我回林家,我肯定会感恩戴德啊?当年要不是我坚持住,表姐跟表姐夫人好,收留了我,又在您家里做工,恐怕早就死了,不死恐怕也堪比乞丐了。日子过得肯定不好,就算是现在,若不是东家你心善,从不苛待我这个弃妇,恐怕日子也不好过,攒了钱又有什么用?我又没人要,更没孩子,指望三个表外甥,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对我?所以他们认为,只要招招手,我就能跟狗一样的摇着尾巴回去林家。”
    “不可!”不等温润反对,马三儿先站了起来:“刘氏,不能回去,林家如今一贫如洗,地里的庄稼都没能收呢,三餐都无法保证,你回去,只能是被他们榨干手里的银钱,再让你当牛做马伺候他们全家老小,太委屈了!”
    “我已经委屈过了,现在不会再委屈自己了。”刘翠花在屏风后头苦笑出声:“他们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回去的,且我回去算什么?就算是做小,他也不够资格,东家说,僭越是大罪。”
    “这?”马三儿看向了温润。
    “林家必须治罪。”温润道:“明天你就知道了,马衙役,请回吧,多谢你来跟我说这些内幕消息。”
    “小的只是多说了两句。”马三儿赶紧起来,告辞离去。
    他走了,刘翠花才在屏风后头出来:“东家,马三儿还挺热心。”
    “我看他不止是热心,是很热心肠啊!”温润摸了摸下巴,他猜到了一点可能,但是关系到翠花婶子的声誉,他就没点破,一切全看明日公堂了。
    温润的头发干了,也洗过了澡,就去休息了,这一夜睡得不错,他没什么心事,倒是舒坦的睡了一觉。
    马三儿却半宿没睡,翻来覆去的,早上起来黑眼圈都出来了。
    温润他们卯时就醒了,大家买了早饭回来吃,然后开始洗漱更衣,温润还好,他的衣服都是符合他身份的装扮。
    可是这次,刘翠花却又穿上了那天在村子口,穿的那一身衣服。
    坠马髻上甚至还戴了两朵珠花,这一身出来,其他人都乐了:“你这是想要眼馋死老林家啊?”
    这一身的装扮,说是个地主家的太太,都有人信。
    “我就是要让他们后悔,最好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才好呢!”刘翠花一抿嘴吧,嘴角微翘,一副笑语嫣然的样子。
    哪怕是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
    再说她也才三十岁而已,在温润前世,三十岁还没结婚的女生,比比皆是。
    在这里,都有孩子要娶媳妇儿了。
    可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个女孩儿也行啊。
    “好,走,我王家的人,哪怕是个做工的也要昂首挺胸,不能让人看低!”温润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刘翠花及时跟上,其他人也雄赳赳气昂昂,不像是要去县衙,倒像是要参加什么庆典一般。
    他们一行人到了衙门口,发现两边的亭子里有人!
    申明亭里七八个老者,还有五六个中年男人,看到他们之后,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过来:“温老爷。”
    “林里长。”温润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树林场的里长么,他知道,跟林家可能还有点亲戚?
    “您看,这是我请来的乡老们,这林家的事情,咱们是不是……?”林里长搓着苍蝇手:“谈一谈?”
    他是想在申明亭这里解决此事。
    温润不由得一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林里长,本人乃是上一届乡试中举之人,有举人功名在身,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或者你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本举人别说奉公守法,就算是有不妥当之处,连县令大人都不能将我惩罚,最多可以训斥,要想审问,哪怕是讯问,也要经过学政大人的同意,且必须学政大人也在场,还要经过礼部备案,才可询问,而不是讯问!除非经过礼部,将我的举人经过御笔朱批抹去功名,成为白身,才能审问,否则,谁也无权对我如何!”
    说的林里长冷汗都下来了。
    “区区乡老会,方巾御史,只是民间称呼而已,岂能真的当自己是个官儿了?审问我?够资格吗?”温润说完就走,他也不敢挡着不让人走。
    而且温润说话的声音很大,申明亭里的人都听见了,一群乡老顿时面面相觑。
    尤其是温家庄的那位乡老,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
    温润路过,视而不见。
    他们到了大门口,马三儿就站在那里等着呢:“几位请!”
    他也没看那边一眼,一群自以为是的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他现在眼光不一样了。
    走出了莲花坳,他才发现,以前认为很厉害的乡老,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马三儿带着他们往里头走,没在一进的大堂里站着,而是被人引入了二进。
    这里早已经站满了人,当班的衙役,站的整整齐齐,大堂上坐着辛县令。
    左边下首放了个桌子,上头放了文房四宝,坐了个书吏在那里。
    右边站着一个师爷打扮的人,这个人板着一张脸,温润不用问,就知道这肯定是负责刑事案件的刑名师爷,冷师爷。
    那边,跟他们迎面一起进来的是林家人。
    这次不止是林家来的那三个人,还有很多的林家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个少妇,抱着个小孩儿。
    再看被衙役押过来的林老太太等三个人,他们三个可不怎么好。
    大概是好几日没有换过衣服,又是在牢里头,头发乱糟糟,全身酸馊馊,脏兮兮的跟乞丐也差不多。
    尤其是,温润注意到,林老太太以前戴着的首饰,不见了!
    不论是银簪子还是耳环还是银手镯子,都不见了!
    衣服倒还是那样的衣服,就是脏了很多,见到辛县令,跪下磕头之后,嗷嗷叫着喊冤:“大人,我们冤枉啊!求大人给做主!”
    声音沙哑,嗓门尖利,那动静,听的温润直起鸡皮疙瘩。
    高坐堂上的辛县令也皱了皱眉头,这老妪什么意思?这堂上还没人开口,她先喊冤了,而且这动静也太大太难听了。
    够得上“咆哮公堂”了。
    “安静,安静!”辛县令不得不拍了拍惊堂木。
    动静很大,吓了温润一大跳。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根本不敢吭声,林老太太估计是吃够了教训,就没再张嘴。
    “来人,先给温举人准备一把椅子。”辛县令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就放在这里吧。”
    温润赶紧拒绝:“大人,在下站着便可。”
    “温举人不用客气,你本受了侮辱,理应在堂上有一席之地。”辛县令叹了口气:“本官听说了之后,气的差点犯了头疼病,什么人啊?竟然敢朝你动手,真是该死,该死!”
    辛县令这么一生气,一怒吼,其他人顿时,更是瑟瑟发抖。
    温润只好坐在了那里,看着一群人磕头行礼,怪有意思的,他头一次经历古代审案子,不过这个案子可能有点特别。
    倒是各人纷纷开始见礼,不过这个时候,辛县令让人都站好,不用都跪着,因为一般的案件,基本上都是这样处理,见过礼就行了,除非是罪大恶极之人,或者案件很是不好,才会让人下跪回话,以体现正堂的威严。
    在没有审理之前,他们都还算是良民的身份,跪拜之后就站起来了。
    “审理此案,因为涉及到女眷,故而在二堂这里。”冷师爷板着脸道:“避免被人围观,也免得麻烦。”
    温润点头,刘翠花万福行礼:“多谢县令大人体恤。”
    最得到照顾的就是她了,她道谢,冷师爷没说什么。
    县令大人倒是对这个被休的弃妇,有了点好感,起码礼数不错。
    比林老太太那样的强多了。
    林家的人都站在一边,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刘翠花,这样的刘翠花,他们都没见过,那衣着打扮,那脸蛋身材,那说话的口气,都不像是他们认识的刘翠花。
    就连林三儿后娶的那个寡妇,都觉得惊讶。
    第110章 二堂审案
    她是偷偷见过好几次刘翠花的,当时那个刘翠花,干巴巴的面有菜色,皮肤蜡黄发黑,说话都不敢跟人大声,每日只知道低头做活儿。
    现在这个刘翠花,是她吗?
    他们不信,不敢相信,可却不得不信。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就开始审理此案。”辛明这个县令当的啊,来了这里许久,才处理一个有关女眷的案子,故而特意将公堂放在了二进这里。
    双方各执一词,温润的就很简单了,他不出声,可张大爷,杨大叔,甚至是赶过去的马三儿,这都是他的喉舌,说的那叫一个仔细啊,且句句都占理,尤其是林三儿推搡温润那段,张大爷说了:“非是老头子说人不好,林三儿当时伸手去强抢刘氏,温举人身为刘氏的雇主,又是莲花坳的乡亲,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刘氏遭难?故而上前阻止,可林三儿穷凶极恶,见到温举人前来阻止,竟然不管不顾的对他出手,若非温举人手里的伞和扇子挡了一下,恐怕真的会挨打,就这还不够,李三儿力气大的将温举人直接推翻在地,要不是老头子还有一膀子力气,站在温举人身后,给他当了垫子,现在温举人不是被摔伤,就得是骨折啊!再说他是举人老爷啊!这脸上可不能有伤痕,当时那地面可烫得很,又有不少杂物,万一……老头子真的是吓坏了,也幸好是老头子当了垫子,现在这腰上还贴着膏药呢。”
    温润低头喝茶,怪不得昨天张大爷非得去药铺一趟,回来就带了个小纸包,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没太注意,一起进了县衙才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是膏药的味道。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张大爷也不知道买的什么膏药,这大夏天的人穿的本就单薄,他还贴了膏药在身上,那味道浓郁的啊,整个大堂都能闻到,这会他说的话,更有佐证了,这都过了几日,还贴膏药呢,要是换了温举人……张大爷别看上了年纪,可老当益壮的很,一个能赶上温润两个那么膀!
    因为常年劳作的关系,那也是有一些肌肉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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