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不是你们在说吗?
    说看到杨潺潺穿这种衣裳,恶心得不得了,要她立刻回家去换了,一刻都不能等,怎么现在又不着急了?
    走走走,既然这么急,就找到那裁缝,大家一起出气!”
    凌霜知道做这衣服时的情况一定和自己推测的差不多,多半文郡主那连衣料都没怎么出,荀文绮心里是清楚的,怎么敢去对质?
    荀文绮也有点草包,还不如玉珠反应快。玉珠立刻骂道:“谁着急了?
    再说了,叫杨潺潺赶去换,是因为她犯了错,荀郡主又没错,凭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跟你们去对质?芍药宴比这破衣裳重要多了。”
    “哦,看来你们还想分对错,那就去裁缝那分对错好了。”她还激一下荀文绮道:“你不敢去,不会是心虚吧?”
    荀文绮虽然傻,但也会审时度势,自然不会中这激将法,只当做没听到,仰着脸高傲地朝玉珠道:“别跟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对嘴对舌了,把自己的身份都弄低了,走吧,郡主娘娘还等着咱们说话呢。”
    她说得趾高气昂,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怕了,带着一堆人走了。
    杨潺潺没想到凌霜真能一个人把这帮气势汹汹的女孩子们全打退了,顿时眼睛都亮了。
    “谢谢姐姐,你是卿云姐姐的妹妹吧……”她认真向凌霜道谢:“多谢你给我解围,我回去一定跟我姨母说,让她帮我谢你。”
    “那倒不用了,”凌霜道:“快进去吧,里面估计快叫吃饭了。”
    “姐姐不进去吗?”杨潺潺不解地问。
    “我在外面再呆一会儿,等吃饭了就进去了。”凌霜道。
    杨潺潺其实只认识卿云,知道她是这帮女孩子的典范,也隐约知道最漂亮的那个是娴月,对于凌霜这个老三却知之甚少,今天被她解救了一番,才知道她原来人这么好,不愧有两个那么出挑的姐姐,可见娄家二房的女孩子真是个个优秀。
    但她怎么不进去呢?
    杨潺潺走出老远,看她还站在芍药园的门口,仰着头看一棵落完了的杏花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有点孤单似的。
    芍药园里正热闹,秦家的园林好,芍药也好,众人都纷纷忙着赏花,交口称赞。
    也有看游鱼的,也有放风筝的,也有在对着芍药描花样的,杨潺潺见众人都热热闹闹,尤其卿云和娴月两人,一个是女孩子们的中心,夫人们也交口称赞,一个漂亮得让人没法忽视她的存在,这两个姐姐一衬托,更显得后来悄悄进来的凌霜孤孤单单了。
    杨潺潺不由得有点心疼她。
    等到午宴的时候,见她又是一个人在那,迟迟没入座,鼓起勇气,想叫她过来和自己坐在一起。
    但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女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像是清河郡主身边的女官似的。
    杨潺潺这才知道为什么凌霜迟迟没入座——那个女官过来,引着凌霜,坐到了主桌上,清河郡主的身边。
    第103章 秦家
    午宴散后,第一个发表高论的,照例是荀文绮。
    她还算有点脑子,没有在有夫人们在的时候说,而是耐心等到夫人们去打牌之后,女孩子们聚在芍药园的花厅里聊天游玩的时候,才发表她的高论。
    “……是呀,我们又不会挨耳光,又不会丢手帕,也不会半夜跑出去到街上丢人现眼,郡主娘娘怎么会叫我们一起用膳呢?”
    荀文绮的声音隔了小半个花园都能传过来,显然是故意说给凌霜这边听的,道:“要看猴戏当然要找那些整天闹笑话的猴子了,就怕猴子以为别人是看得起自己,把自己当个人了。”
    凌霜本来正在假山旁边看娴月描芍药,听见这话,顿时拳头发痒,道:“我看她是想挨打了。”
    “理她干什么。”娴月淡淡道:“多半是玉珠在后面撺掇,咱们自己家没内鬼,这些事如何传出去的?
    所以说家贼难防,荀文绮也没什么本事,坏不了什么事,你要实在嫌她烦,我找个机会好好治治她就行了。”
    凌霜也知道现在动不了她,但听着她在那大放厥词,实在想揍人,更觉得这破芍药宴让人气闷得很,偏偏秦侯府的花园比哪家都大,门禁比哪家都森严,哪怕跟桐花宴一样,弄匹马来玩也好啊。
    这一个下午感觉比半天还漫长。
    她中途还去找了趟娄二奶奶,还没提要出去,就叫了句“娘,我能不能……”就被娄二奶奶看透了。
    “不准。”娄二奶奶牌都不放,继续往外打牌:“三饼。”
    凌霜脸顿时沉下来,娄二奶奶把她瞥了一眼,道:“你别露出这丧气样子,什么不能玩?
    钓鱼,放风筝,摘花斗草,你再这样,我回去跟你爹说去。”
    她哪是和娄二爷“说”,一定是回去又怪他,动不动就“都是你惯的,我只跟你算账”,凌霜又讲义气,想着自己爹办了一天公事下来,还要被娘说,也挺可怜的。
    她只好又回去花园里,听着荀文绮的高论。
    荀文绮和玉珠碧珠她们群策群力,已经开始讲起戏里的故事里,说是看了个戏,狐女扮作小姐去嫁给了书生,可恨那书生糊涂,结婚三载才发现真相,好在最后真相大白,那鱼目混珠的狐女最后被天雷打了个灰飞烟灭,真叫人痛快。
    凌霜觉得自己未必能撑过芍药宴第一天了,晚宴之前,她一定忍不住,要给荀文绮一拳。
    要是蔡婳在这就好了,娴月本来也挺好,最近疯了,跟娄二奶奶同穿一条裤子了,和她也说不了什么。
    她正趴在太湖石上,感觉自己奄奄一息,真是要翻白了。
    亏娘想得出来,还想着让她嫁人,哪怕是所有夫人中身份最高贵的清河郡主,住的也不过是这个牢笼。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了,何况是一辈子。
    而那个小丫鬟就是这时候来的。
    是个很面生的小丫鬟,应该是秦家的人,穿的是清一色的青衫子,赭色裙子,看起来不像是里面伺候的样子,像是替人传话进来的,脸红红的,有点激动,匆匆走过芍药花圃,去到了夫人们打牌的照月堂里。
    很快,薛女官就出来了。
    她脸上带着笑,进来芍药花厅这边,找来管家娘子说了句话,管家娘子又传话给花厅伺候的丫鬟,丫鬟传丫鬟,把小姐们都传到了。
    她要传的话也简单,就一句。
    “侯爷让人在听风楼下打马球赛,相公们都饮酒行令呢,所以专给女客看,夫人们也同意了,各位小姐有想看马球赛的,就随丫鬟们过去就好了。”
    -
    一出芍药园,凌霜就恢复了生气,等到登了听风楼,看见下面两队人整整齐齐,完全是刚组好的队,可见是秦翊临时起意,就更来劲了。
    她可不会在听风楼上老老实实看马球,只要出了芍药园,天高皇帝远,娄二奶奶也管不住她了。
    她找准个机会,立刻就溜下了听风楼,逮住了在场边懒洋洋观战的秦翊。
    “好啊,秦侯爷公事不办,跑来看人打马球。”她上来先找秦翊的事。
    秦翊也习惯了,道:“公事早办完了。”
    “那私事呢,你不是和贺南祯去骑马吗?”凌霜见他只是不说话,心里也就有数了,道:“好啊,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吧?贺南祯要气死了。”
    秦翊被她气笑了。
    “你是那个新人?”他反问凌霜,道:“你不如说我重色轻友好了。”
    “可不敢乱说啊。”凌霜笑嘻嘻:“我们俩放一块,你才是那个‘色’好嘛。早先娴月还吃飞醋呢,说我不该提你呢。”
    她这话倒也不全是玩笑,清河郡主已经是绝色,秦翊更冷一重,平时冷若冰霜让人不敢直视,其实仔细看来,确实好看,尤其是他放下身段来和人说笑的时候,真是一个眼神就让人受宠若惊。
    可惜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毛病,见谁都不动心,连娴月都没打动他,实在是辜负好青春。
    凌霜和秦翊站着,看了一会马球,又道:“不是我说你,找马球队也找好一点的,这长杆打得,我都想自己上了。”
    “一时兴起,只能找到这样的。”秦翊淡淡道。
    他和凌霜有些地方像,有些地方全然不同,就比如同样是看别人打球打得差,凌霜就想自己上去打,秦翊则是毫无感觉,他这人像是对这世界都毫无兴趣。
    他每次这种毫不在乎的表情一出来,凌霜就非想让他在乎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所以她又逗秦翊:“好啊,原来是特意找的,果然对我不怀好意,别人和我说,我还不信呢。”
    这句话果然把秦翊气笑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
    可惜了,我还想着如今猪价见涨,能把你骗去卖了的。”
    他这人平时冷面,说起笑话却比谁都好笑,凌霜听得大笑起来,追着他打,秦翊躲得轻轻松松,逗着她玩,凌霜跑累了都挨不到他的衣角,只能休战,先喘会气再说。
    “说真的,你今天真这么好?
    和贺南祯骑马都不去了,找两个马球队来陪我玩呀?是不是良心发现了?”凌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她虽然跟秦翊开玩笑,但也知道他其实是个特好的人,说起来这点又跟娴月像了,把外人当成木块石头,但只要划成自己人后,就好得出奇。
    但秦翊是不会承认的。
    “不是你看我要走,露出一脸小狗似的可怜相,让我回来解救你的?”
    “你做梦呢,我铁骨铮铮!”凌霜道。
    “那好,我现在让他们撤了马球队,把你们送回去芍药园好了……”秦翊淡淡道。
    “你敢。”凌霜立刻不干了:“好啊,你不学好,华歆不做,做王朗是吧?我告诉你娘亲去。”
    “你也不学好,别的学不会,告状学得快。”
    凌霜见他说自己,又把他打了几下。
    两人又一起看马球赛,但这球赛实在难看,凌霜看一会儿,又道:“对了,看在你回来解救我的份上,告诉你件大事,事关你一生操守,你听了一定感激得想给我磕头。”
    “什么事?”
    “我基本确定了,荀郡主看中的不是贺南祯,是你。恭喜你了,以后做郡驸有望了。”
    “别胡说。”秦翊道。
    “谁胡说了。”凌霜道:“不信你看,她现在已经发现我们在说话了,等会我上楼去,一定又骂我,她要喜欢贺南祯的话,肯定疑心娴月了,怎么整天逮着我搞呢。”
    “她骂你肯定不为这个……”
    “那为什么?”凌霜不解。
    “因为京城猪价看涨,她眼馋了。”
    凌霜这次实在饶不了他,一直追着他打,要真说起来,他们俩这闪转腾挪,比马球场实在精彩太多了。
    秦翊虽然武功高强,凌霜身为扬州街头打出来的小霸王,也是有点本领的。
    别的不说,单是装作崴脚然后趁秦翊伸手来扶的时候趁机给他肋骨两拳的招数,就够养尊处优的秦侯爷学一阵子的。
    要是白队那个玩短杆的马球手会这套诱敌的套路,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了。
    可惜看在楼上的人的眼里,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荀文绮整个脸黑得像墨,恨不能下去把凌霜宰了,跟戏里的狐妖一样挫骨扬灰才好。看得火起,直接把手上的绢帕子撕成两半。
    旁边玉珠见状,连忙解劝道:“郡主快不要往心里去,秦侯爷也只是看她轻浮,跟她玩玩罢了,这世上哪有送上门的肉不吃的。
    娄凌霜还以为侯爷是多喜欢她,殊不知在侯爷眼里,她只是风尘女子一般的人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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