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妮儿找不到哪个是孙子,又喊:“都回家吧,你们爹妈喊你们呢!”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从远处走回来。
    他们走得近了,刘三妮儿仔细分辨,这才找见余岳。
    他浑身的雪,衣服都蹭脏了。
    老太太怒气积攒,等余岳走到身边儿,揪住他的耳朵,骂他:“好好的新衣服,你看你造的!我就该打包把你寄回你爹妈那儿去!”
    余岳“诶呦诶呦”地叫唤,挣扎。
    其他孩子“哈哈哈”地笑话他。
    刘三妮儿赶羊一样赶娃,“都回家去,快点儿的!”
    孩子们一溜烟儿地跑远。
    刘三妮儿揪着余岳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和余秀兰一起带着孩子们去村口迎人。
    余家两个舅舅也都全家出动。
    北方冬天黑的早,路又滑,拖拉机开得不快,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赵村儿大队。
    傅杭停好拖拉机,两伙人顺利会师。
    于师傅一家三口人带了很多东西来,年礼加上对象第一次上门,诚意很足。
    余家人随便一扫,就发现烟酒糖茶都有,笑意更浓。
    说明他们对赵棉很重视。
    余家人越发热情。
    刘三妮儿这个最长的长辈招呼:“外头冷,快回家。”
    傅杭年前也给送过年礼,余秀兰走之前还惦记着他,扒拉赵柯一下,提醒她别太没心没肺。
    赵柯不是没良心,而是知青们早就约好一起吃年夜饭,顾校长一家,唐副队长一家,还有单身的知青们全都到知青点聚。
    “我跟你一起……”
    傅杭抬手挡了一下,温声道:“我自己放水就行,你别碰了,弄脏手……”
    两个人确实有点儿多余,赵柯便站在旁边看他给水箱放水,等放完,一起推拖拉机进大库。
    赵柯家很热闹,余家人做好了菜,都端到了赵家,今年的年夜饭,他们一起吃。
    赵柯和傅杭锁好大库的门,往回走。
    赵柯余光瞥傅杭,想起他说过的家事,问他:“过年不能跟家人在一起,会很难过吗?”
    “以前就算不承认,心里还是会怨愤,现在……”村里各处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傅杭轻笑,“太热闹了。”
    以前,别人家也热热闹闹,显得他的家里格外安静、苦涩。
    现在,赵村儿大队也很热闹,可这个热闹,没有将他们排除在外,而是接纳了离乡背井的年轻人们。
    两个人在路口分开,赵柯回家,傅杭去知青点。
    三十的晚上,没有月亮,家家户户的灯光和雪色辉映,夜晚是银色的,朦胧的,温柔的……
    傅杭忍不住感叹:“真幸运啊……”
    ·
    赵柯家——
    赵家人对方煦一家同样很重视,专门借了村子里最大的桌面,满桌子的菜。
    长辈们一桌,摆在炕上,夹着方煦和赵棉。
    赵柯和晚辈们一桌,在地上,随时给添菜。
    这是方煦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正式上门儿,余家女人们一个劲儿地夸赞他一表人才,老少爷们儿则是全都可劲儿地招呼方煦喝酒。
    余大舅和余三舅单纯和准侄女婿喝一杯,就去陪方承。
    余家的哥哥弟弟们就带着些别有意味了。
    赵棉这样的姑娘,无论是妹妹还是姐姐,兄弟们都很护着,尤其她还是余家第一个快要出门子的姑娘,就连远在部队的赵枫都特地写信给堂兄弟们说,“不能客气”,背后还有赵柯撺掇。
    大伙儿铆足劲儿要验验方煦,干脆拉他到另一个桌,这个酒杯放下,另一个酒杯又举起来。
    “来,走一个!”
    “再走一个!”
    方煦一个都不敢拒绝,全都接着。
    赵棉没有去阻挠兄弟们,只提醒方煦吃点儿饭菜,别光喝酒。
    余秀兰怕未来亲家担心,对他们道:“孩子们有分寸,怕他喝坏了,烧酒都兑了水,度数不高。”
    于师傅面上带着笑,不以为意,“我们夫妻是真喜欢小棉,我们家人少,以后两个孩子结婚,就都是亲戚了,热闹热闹挺好的。”
    “是是是。”余秀兰高兴地招呼,“尝尝米饭,我们大队自个儿种的,可香了。”
    “听小棉说了,是你们大队第一年的水稻,我们可得好好尝尝。”
    于师傅和方承都端起碗,然后赞不绝口。
    余秀兰、赵建国和余家人看他们这么捧场,更加高兴。
    刘三妮儿挨个瞅,唯一的美中不足,“就差秀民夫妻俩和赵枫,人就齐了……”
    余秀兰道:“明年,明年过年,让他们想办法都回来,方煦爸方煦妈也来过年,一起热闹。”
    刘三妮儿一听,笑得满足,“要都能回来,就好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着自个儿种的第一晚白米饭,和和乐乐。
    就连陈三儿,也回家跟陈老爹一起过年。
    虽然父子俩的交流依然生硬,但陈老爹看着出息很多的儿子,眼角的褶皱便更深。
    陈三儿成熟了很多,给陈老爹和他都倒了一杯酒,默默地碰了下杯。
    陈老爹美滋滋地啜了一口,等陈三儿成家,他就彻底放心了。
    而西北某部队家属院儿,余秀民家——
    家里只有夫妻俩,林清没心情做菜,就跟余秀民一起去参加部队军属大联欢,一起包饺子过年。
    完事儿后,夫妻俩回到空空荡荡的家,林清就红了眼,抱怨:“就不该让他们回去,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的,走之前说好寒假回来,也不回来。”
    余秀民道:“不是妈不带他们回来,孩子们自个儿不想回来的。”
    他说起这个,林清更难受,“都是没良心的,全都跑野了。”
    姐妹俩跟林清都没什么话,就跟父亲说的多点儿。
    余岳倒是话多,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全都是乡下那些人那些事儿。林清陌生的很,也不想听,让他们回来,余岳一口给她堵回来,“不回,我还要玩儿雪呢,他们说可好玩儿了!”
    余秀民劝慰她,“明年他们要是还不回来,咱们也回去过年。”
    林清恼火,“怎么能不回来!”
    余秀民转移她的注意力,凑在她耳边,“只有我们两个正好,我们悄悄跳个舞,也没人知道……林同志,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林清手都搭在他的手里了,嘴上还不满意,“都没有音乐。”
    余秀民额头抵着她,“以后一定会有的……”
    灯暗掉,窗子里只有一双人影晃动。
    第184章
    正月初一, 拜大年。
    晚辈要上门儿给长辈拜年,娃娃们也要挨家挨户地拜年讨糖吃。
    昨晚上,方承方煦父子俩住在赵枫那屋,于师傅跟赵柯赵棉一屋。
    一大早, 于师傅夫妻俩便一起去村子里散步。
    早上要吃饺子, 余秀兰和好面, 就在堂屋桌上摆盘儿, 一盘花生瓜子,一盘花花绿绿的散糖块儿, 一盘冻梨冻柿子。
    赵棉净悄悄地推门出来。
    余秀兰道:“你去看看小方, 醒没醒, 不知道他喝那么多酒, 早上起来脑瓜疼不疼。”
    “好。”
    赵棉倒了一茶缸热水,轻轻敲了敲方煦住那屋的门。
    她听到方煦应声,才推开门进去。
    “方大哥,你怎么样?”
    方煦穿着高领毛衣和长裤, 正在叠被子, 面色如常地笑道:“叔叔的解酒汤很管用,我没有不舒服。”
    赵棉视线在他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上一顿,眉眼更加柔和,“没事就好,喝点热水吧。”
    方煦注意到她的目光,接过茶缸后, 手不自然地拂过头发, “让你看到不修边幅的样子了……”
    男人在喜欢的女同志面前, 总想保持最好的形象, 他们每一次见面, 方煦都精心收拾过。
    赵棉笑着摇头,“方大哥这样,会让我觉得更亲近。”
    方煦见过她脆弱又坚韧的模样,更觉她现在这样难得,情难自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确定关系有些时间,之前也牵过手,赵棉耳朵虽热,却没有挣扎。
    而方煦见她忍着羞涩跟他牵手,忍不住得寸进尺,手撑开她轻攥成拳的手,修长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十指亲密地交缠。
    赵棉的脸颊彻底红了。
    方煦怕她羞得把自己埋起来,开口询问:“我昨天的表现,还行吗?”
    赵棉轻轻点头。
    方煦略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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