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干事立马否认:“工资不会拖欠,月月发。”
    “……”
    月月发工资,在农机站还风光,赵柯都能想象,他们大队的驾驶员过去,选择回村儿还是选择留在农机站的时候,内心有多挣扎……没准儿不挣扎,毫不犹豫地选农机站。
    公社为了省事儿,为了笼络人,光明正大地用阳谋,明明白白地告诉赵柯,觊觎她的人。
    赵柯哭笑不得。
    而程干事还没转播完,“傅同志一个人短短几个月学会各项农机的维修,太辛苦,公社的意思,最好多带一个同志去。”
    赵柯第一反应:“公社想安排人进农机站?”
    “等傅同志他们学成回来再安排也不迟,一个两格维修员肯定不够,就是字面意思,如果赵主任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就从你们赵村儿大队出,一起去学习。”
    赵柯明白了,叫赵芸芸去喊傅杭和林海洋。
    两个人闲聊了十来分钟,傅杭和林海洋过来。
    赵柯对两人说明了意图。
    傅杭早就同意,无需多说。
    林海洋更没有意见,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愿意去。”
    “后天乘小客车出发,在那之前赶到公社集合。”赵柯又叮嘱两人,“你们认识拖拉机厂的领导,公社买农机,你们帮着参谋参谋。”
    程干事惊讶,“赵主任,你不去?”
    赵柯笑道:“有傅知青和林知青在,我就不再跑一趟了。”
    开路难,顺路走不难,傅杭和林海洋是开路的功臣,当然足以应付。
    傅杭从容道:“有我们在就行。”
    程干事看了看三人,道:“那行,我在公社等两位同志。”
    后天,赵柯早起,开着拖拉机送傅杭两人一起去公社。
    三人汇合,傅杭特意看了一眼赵柯的头发,她没戴他送的发卡,仍然是高马尾绑起头发,拖拉机奔驰中,她没有专门修理过的碎发肆意地舞动着,就像她这个人,不受束缚。
    “傅知青,林知青,坐好了,出发喽~”
    赵柯喜欢飞驰的感觉,甚至爱上和风赛跑,为此,她会努力让凹凸变平坦,崎岖变坦途。
    雀跃的情绪能够感染身边的人。
    赵柯兴致起来,随着拖拉机的颠簸起伏,有节律的晃动身体,唱起行军红歌来。
    有时候吃了一嘴风,破音劈叉,也不影响她唱得激情豪放。
    歌声是情绪最直接的抒发。
    林海洋也跟着赵柯的歌声大声唱起来。
    拖拉机突突的烟囱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都在为他们配乐。
    傅杭安静地注视着赵柯的脸庞,离别的情绪不由地越来越浅淡。
    “傅杭,一起唱啊!”林海洋热情邀请,“别害羞啊,路上就咱们仨。”
    傅杭大多时候比较内敛,但此时此刻,或许是受到气氛的影响,或许是想要释放,他也开了口,且渐渐融入到两人的声音中,肆意飞扬。
    随着高亢的歌声飘向远方的,是他们下乡,一心建设的意气风发,是国家尚未富强,吾辈志气高昂的气魄,是朝气蓬勃的太阳每一天都升起,风华正茂的青年永远不服输的锐不可当。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成长,以及,充满期待的重逢。
    ·
    赵柯送走傅杭和林海洋后,便到了酸菜厂的工地。
    酸菜厂的四面墙已经垒起来,有了基本的雏形,工人们穿梭在其中。
    “赵主任。”
    “赵主任。”
    外村儿的工人们见到赵柯也纷纷打招呼,现在整个双山公社对赵柯都极其熟悉。
    赵柯一一笑着回应,随口问一个人:“牛会计在哪儿?”
    对方给赵柯指向另一侧临时搭得工棚,“在那头。”
    赵柯道谢后走向工棚。
    “你来了?”牛会计从账本中抬起头,起身给她倒水,“正好,要上梁了,咱们请些人来热闹热闹?”
    “我自个儿倒就行。”
    赵柯接过水壶,问:“要请段书记和吴主任吗?”
    牛会计目含期待:“能请到吗?”
    “图吉利的话……虽然不能明说,大家也都能意会,酸菜厂对公社的意义还挺重要的,如果邀请,应该会来。”
    “邀请!一定要邀请。”牛会计兴奋,“我到时候买一串儿千响的鞭炮,请段书记和吴主任一起点,怎么样?”
    刘兴学和邓海信都在工地里头监工,听说赵柯过来,出来打招呼,正好听到这一段儿。
    刘兴学立即请缨:“我来挂,我来挂,保证挂得高高的,寓意咱们公社的酸菜厂以后蒸蒸日上。”
    挂鞭炮的任务,就交给了刘兴学,赵柯的任务,就是去公社请段书记和吴主任。
    两位领导答应得很爽快,赵柯又开拖拉机回村儿去拉来赵新山和赵四爷,让两个人也都亲眼瞧瞧他们赵村儿建筑队承包的第一个工程上梁。
    当天,段书记和吴主任都没卖关子,提前到了现场。
    这是刘兴学独立设计监工建造的厂房,他的情绪高涨,要亲自上房梁挂鞭炮。
    他一只手抱着鞭炮,只能一只手扶着梯子。
    邓海信瞅着不太稳当,担心地喊:“你慢点儿,别踩空了。”
    “没事儿!”
    刘兴学脚踩梯子,往墙上爬,到顶后跨坐在墙体上。
    邓海信递给他一根细长笔直的棍儿。
    刘兴学用绳子穿过鞭炮的一头,绑在棍儿上,又把棍儿紧紧绑在柱子上,反复确认结实了,兴高采烈地冲下头喊:“好了!”
    众人仰头看着,全都沉默。
    那一根棍儿,直插云霄,红色的鞭炮垂下来,距离地面,足有三米来高。
    知道要“蒸蒸日上”,可这挂得太高了点儿吧?
    总不能领导窘迫,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赵柯走过去,举起手,又蹦了两下,头上的辫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但连个边儿都摸不着。
    她跳得笨拙又可爱。
    其他人善意地笑。
    “刘兴学!”
    赵柯找了根小棍儿,踮脚举手比划,小棍儿还够不着鞭炮,“你看这像话吗?像话吗?”
    刘兴学坐在墙头上,丝毫不知道反省,哈哈大笑,还胆肥儿地笑话她:“赵主任,是你个矮手短。”
    大家都不到两米,她个哪儿矮?
    赵柯单手掐腰,小棍儿一指,“刘兴学,你下来!”
    刘兴学坚决不下去。
    “你下不下来?”赵柯撸袖子,“你不下来我上去了?”
    刘兴学肥起来的胆子立马缩回去,“我重绑,重绑一下,赵主任你千万别冲动!”
    赵柯提着小棍儿,在下头监督他。
    段书记和吴主任看着她,都笑得一脸温和。段书记还侧头跟赵新山和赵四爷温和道:“也就这时候,才能想起来,咱们工作能力出色的小赵同志还是个年轻姑娘呢。”
    赵四爷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骄傲。
    赵新山的目光则是从赵柯转到房上的刘兴学,点头道:“刘知青邓知青也都才二十出头。”
    从愣头青变成阴郁的愤青,又变成现在积极上进、激情饱满的热血青年,只需要一个火炬——赵柯。
    吴主任感叹:“是啊,青年需要耐心培养,早晚会成为我们国家的栋梁。”
    刘兴学重新绑好鞭炮,这回位置恰好。
    心照不宣的吉时到了,没有乱七八糟的摆案祭祀环节,段书记和吴主任共同握住点燃的小棍儿,共同点燃鞭炮。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鞭炮声中,掺杂着其他声音。
    “一二三!起!”
    “一二三!再使把劲儿!”
    房下,一众工人抬起沉重的木梁,房顶上,刘兴学等一众人,拽着绑在木梁上的粗绳子,在鞭炮声和口号声中,使劲儿往上拽。
    木梁拉到半墙处,需要众人托举起来。
    赵新山和赵四爷待不住,也上前去帮忙。
    第一个木梁拉上去,固定好,第二个木梁时,赵柯也过去摸了一把,走远后,又在砖墙上摸了一把。
    这是他们赵村儿大队砖窑出的砖,盖得第一个房子。
    说是奠基石也不为过。
    段书记走到她身边,颇为感慨地摸上砖墙,道:“当初,轴承厂建在咱们这儿,老书记也是这么摸着墙,热泪盈眶。”
    赵柯目露好奇。
    “老书记一生清廉,到咱们公社任职,一直坚持不跟旧时战友多联系,不在官场上拉帮结派,但为了给咱们公社拉来轴承厂,舍了老脸,求了好些人。”
    段书记叹道:“他要是知道,咱们公社有大队能烧出砖来,还独立建了酸菜厂,一定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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