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队长深吸一口气,“一家人还有上牙碰下牙的时候呢,我自认处事儿挺公正,不影响咱们两村儿之间的感情吧?”
    赵新山余光瞥向赵柯,和气道:“不影响,你们两个大队的青年在这儿表现都很好。”
    事实上,赵新山不管那些外村青年干活的事儿,了解不多,只知道六河子大队的五个青年在许诚那组,李村儿的青年在赵成那组,应该没有闹出啥事儿。
    赵柯笑着补充:“昨天村里的几个半大小子掉河里,李村儿有个青年帮了一把手。”
    说明落实到细节,便真实且有说服力。
    李大队长面上浮起笑容,还刻意斜一眼杨大队长,“我就说,我们村儿过来的青年都是好的。”
    杨大队长嗤笑。
    赵柯看向杨队大队长,道:“六河子大队的青年做的土坯结实又方正,我之前看见就想着下回见着您,问问他们是不是干过这些活儿。”
    “干过啥啊,村里盖房子哪用的上他们这些小年轻。”杨大队长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他们就是瞎干。”
    六河子大队的刘副队长也笑呵呵地说:“家里头都惯着,好在在外面,没给俺们大队丢脸。”
    过分谦虚,就是高调的炫耀。
    李大队长嘴角下撇,不屑。
    赵柯拉回正题:“不到一个月就立冬,这期间既要开荒,又要修路,应该没有时间和精力做别的……”
    杨大队长和李大队长对视,谁都不先开口。
    赵柯和赵新山看着俩人,也不主动戳破。
    “立冬之前的活儿,确实都安排好了。”李大队长憋不住,率先跟赵新山和赵柯套交情,“我听说你们大队要盖大库,是要搞什么吗?咱们离得近,我们最方便帮忙,要是忙不过来,尽管找我们。”
    六河子大队的刘副队长则是笑眯眯地说:“我们大队是想和赵村儿大队合作,大家共同进步,携手发展,只是我们都是大老粗,不知道从哪儿能合作,就来请教请教。”
    帮忙和合作,性质不同。
    从属关系和平等关系。
    李大队长琢磨过味儿来,暗骂一声:老狐狸!
    然后马上模仿刘副队长的话,说:“能合作当然最好不过,不过凭李、赵两个大队的关系,太公私分明不是伤感情吗?我们大队不计较些小事儿。”
    谁计较?明摆着说六河子大队。
    杨大队长阴阳怪气,“怪不得你们村儿里破事儿多,原来是感情用事,做不到公事公办。”
    “你!”
    俩人又要吵起来,赵柯忙哭笑不得地阻止:“两位队长,消消火儿,咱们三个大队,总共才千来个人,想要发展,肯定得齐心协力,有矛盾不利于团结。”
    杨大队长和李大队长四目相对,几秒后厌烦地别开。
    赵柯说:“我明白两位的意思了,我们大队随时欢迎兄弟大队的加入,不过咱们条件有限,具体如何操作,得从长计议,这样,我有个提议,先各自统计一下各自大队有没有什么特殊人才,咱们先整合资源,再商量下一步,怎么样?”
    两个大队长都没有意见。
    刘副队长问:“啥算特殊人才?”
    “会种菜、会养鸡鸭、会打铁、会做衣服、会采药、会打猎……不管大小,全都算。”
    她说的很详细,三个人明白了,点头。
    “不过有一点,我想提前声明……”
    赵新山听到赵柯说,忍不住摸向兜里的烟叶盒,卷烟。
    赵柯继续道:“既然我们大队带头发展,理应由我们大队主导,当然,我们始终是合作关系,只是为了保证意见不统一的时候有人做决定,争执的时候有人具备出面协调的效力,并不是一言堂。”
    杨大队长和刘副队长交换眼神,李大队长也若有所思。
    赵新山手指拨匀烟纸上的碎烟叶,道:“马上就要秋收,我们大队忙,你们可以先好好考虑,农闲再说,不着急。”
    赵柯点头,面带微笑,极具风范地说:“是,我们大队随时欢迎大家。”
    赵村儿大队今年春天选举,才189个人投票。
    人又不是机器,不能可着这点儿人使劲儿使,况且机器还会损坏,还需要保养维修呢。
    早晚要走到合作的一步。
    不过现在,赵村儿人够用,步子不能跨太大。
    而且一定得是他们需要赵村儿,他们来求赵村儿,他们越迫切,赵村儿大队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所以赵柯和赵新山态度都极其随意,一副“带不带你们玩儿都行”的样子。
    快到中午,赵新山留他们吃饭。
    粮食紧缺,留下吃饭太没眼色,三人婉拒后,向赵柯和赵新山道别。
    赵柯和赵新山便起身送三人。
    李宝强爹妈跟李大队长一起来,还要一起回去,在孙家待着的一段时间,着实划拉了不少东西。
    而孙大娘夫妻俩,面对气焰嚣张、摆明占便宜的亲家,仿佛是软骨头,人家看上啥,嘴上说“借”,明知道不会还,仍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赵柯五人到老孙家路口,李大队长站在外头喊了一声,李宝强爹妈很快就出来。
    男人背着一大袋粮食,压得弯腰,女人身上挂着大包小袋,手上也没空着,左手拎着一辫儿大蒜和一串儿干辣椒,右手提着一串儿鱼干。
    全都收获颇丰。
    他们不像是来走亲,好像进货来了。
    赵柯和赵新山瞧着他们夫妻,眼神皆有几分异样。
    丢人丢到外头,李大队长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瞪向夫妻俩。
    李宝强妈振振有词,“亲家太热情,再说,这也是为了他们闺女!”
    家家受灾,日子都不好过,就算亲家接济,这么不客气地收下,也相当少见。
    杨大队长和刘副队长面露讥笑。
    而孙大娘夫妻俩都扯起笑脸,不反驳。
    两人都是一样儿的心理:能有啥办法,谁让他们闺女不能生呢?
    李大队长也不好说啥,不然更丢人现眼,催着两人赶紧走。
    六河子大队赶着牛车来的,慢悠悠地从他们三人身边儿过去,也没说送他们一段儿。
    李宝强妈扬声,“诶,拉我们……”
    “闭嘴!”
    李大队长呵斥俩人,脸色难看。
    李宝强妈嘟囔:“怪重的……”
    李大队长狠狠瞪夫妻俩,快步走远。
    夫妻俩想快也快不起来,慢吞吞地跟着。
    赵柯看着李村儿三人的背影,蹙眉,问孙大娘:“怎么给这么多粮?你家冬天不吃了吗?”
    夫妻俩苦笑,孙大娘说:“亲家没粮了,我们不为了别人儿,也不能眼瞅着春妮儿饿肚子啊,而且春妮儿在吃药养身子准备怀娃,得多吃点儿……”
    春妮儿结婚后一直没生孩子,在婆家过得不咋好,不是啥秘密。
    赵柯很怀疑那夫妻俩会不会让春妮儿吃饱,但又不能不负责任地说话,便问:“他们去哪儿抓的药?县里吗?”
    孙大娘摇头,“不是,亲家婆说是托亲戚搞回来的药方,听说可灵了,别人吃了都有效果,保准儿能生儿子。”
    赵柯:“……”
    还保生儿子……
    赵柯看着她满是期望的双眼,深呼吸,跟她讲道理:“不能生育,要去正规的医院查一查,究竟是夫妻双方谁的问题,对症下药。”
    孙大娘惊诧地说:“咋会是男人的问题,不能生肯定是女人的问题。”
    孙大爷也不赞同地说:“赵主任,你还年轻,不懂。”
    这种问题,妇女主任管,不该大队长的事儿,但他说赵柯不懂,赵新山得说道两句:“老孙,赵柯读的书比你们多,她还得在村儿里干工作,别老动不动就说她‘不懂’,影响她威信。”
    孙大爷讪讪,“我不说了,不说了……”
    赵柯严肃地说:“不能生,也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那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药,根本没有保证,不能随便乱吃。”
    根深蒂固的观念,显然不是赵柯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孙大娘还试图说服赵柯:“女人的肚子长在女人身上,生孩子就是女人的活儿,不能生咋能赖男人?这不不讲道理吗?”
    这歪理……
    她态度还特别好,一点儿不胡搅蛮缠,深信不疑。
    赵柯都要气笑了。
    “妈,咋了?”
    冬妮儿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两人。
    中午下工,老王家一大家子全都回来了。
    后面还有对门两家人。
    他们纷纷和赵新山赵柯问好。
    孙大娘当着亲家还有外人的面儿,含糊道:“没啥……”
    赵柯非要掰扯明白,也让其他人都听一听,“我们在说女人生育的问题,怀不上、怀男怀女不是女人一个人的问题,要是女人全责,还要男人什么用?自己怀就是了。”
    东婶儿哈哈笑,“自己咋能怀?”
    其他人也都当笑话听。
    “既然不能一个人怀,女人不能生,生不了女儿,怎么就没可能是男人的问题?有问题就得夫妻俩都去检查,不能胡乱吃药。”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是这个逻辑,但又不符合他们一贯的认知,没法儿立即认同。
    冬妮儿更是无法接受,魔怔一样念叨:“不是的,就是女人的问题,肚皮争气才能生儿子……”
    孙大爷和在场的男人们也都不乐意承认“男人会有问题”这个可能,很不服气。
    赵柯忍无可忍,喷他们:“地不好就调理地!种子不好,怪什么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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