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萍萍说她:“说什么胡话。”
    赵柯却笑着鼓励:“有志气啊,好好读书,你肯定行的。”
    赵小草挽上赵柯的手,冲亲姐抬抬下巴,然后羡慕地说:“我要是三婶儿的孩子就好了。”
    赵萍萍空出手,打了她一下,“爹妈对你不好吗,还让你上学呢,说这些话多没良心。”
    “那是我闹到的,我不闹,他们才不会让我去学校。”
    赵萍萍没法儿反驳,却又说:“拴柱儿不也支持你了?”
    这是事实,但赵小草不太领情,“他说话,爹妈就听……”
    赵柯揉揉她脑袋上的黄头发,“你可以用艰难的环境激励自己,但不可以对别人的善意心怀怨恨,拴柱儿哥就算不支持你,也没有人会指责他。”
    赵小草嘟嘟嘴,“好吧~”
    赵萍萍无奈,“她是谁的话都不听,就你说话不犟嘴。”
    “那是赵柯姐姐厉害!”
    “看吧,真是恨不得你才是她亲姐。”赵萍萍语气有点儿酸。
    赵柯说:“当我弟弟妹妹可不好受,被我支使,什么都得干。”
    前面,赵枫放下桌凳,小跑回来,单手接过她手里的碗碟,顺手又拿走赵萍萍的菜板,夹在腋下。
    “我也能。”
    赵小草眼里对赵枫燃烧着熊熊战火。
    赵枫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黄毛丫头”,被赵小草追着跑。
    赵柯和赵萍萍看着他们笑。
    东婶儿家院里和院外都已经站满人,旁边几家拿了家里的扫帚,把门口的路扫干净,小子们就开始摆桌摆凳子。
    赵萍萍进去跟妇女们忙活,她们洗菜切菜,个个都麻利极了。
    赵柯躲着人,晃晃悠悠地进去。
    东婶儿忙得满头汗,撵她,“学生妮儿干不了,这儿不用你。”
    余秀兰同志这个亲妈更直接,“边儿去,别在这儿碍事儿。”
    赵柯:“……”
    行吧。
    赵柯只能走出去。
    大家都在忙活,就她一个这么大岁数的闲人,连村里半大的小孩儿都在洗碗。
    赵柯就过去拿碗筷,打算摆到桌上去。
    然而连小孩儿都嫌弃她不会干活儿,“赵柯姐姐,现在还不能摆,过一会儿放炮该埋汰了。”
    旁边儿还有个小孩儿说:“我妈说你不会干活儿,你上一边儿去待着吧。”
    赵柯:“……”
    以前这种全村活动,她要不就是太小,领着差不多碍事儿的孩子们在别的地方玩儿,到饭点儿才过来,要不就是在公社读书,赶不上。
    没想到成年后常驻生产队,竟然还一无是处了。
    好在赵芸芸来了,总算不那么突兀。
    赵芸芸特自然地递给她一把瓜子,边磕边说:“我妈让我嫂子新给我炒的,可香了。”
    赵柯磕了一个,是挺香。
    王家忙得热火朝天,孙大娘在自家院儿里探头探脑,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走进王家院儿里,撸袖子伸手。
    东婶儿瞧见,哼了一声,啥也没说。
    大喜日子,不能干架,况且她忙得脚不沾地,懒得搭理孙大娘。
    乡下总是这样,前一天吵架吵得鸡飞狗跳,有事儿家家户户还是会出人出力。
    而主人家只会更忙。
    洗菜区,赵萍萍看见王家二媳妇周秀丽脸色不太好,问她:“二嫂,你是不是不舒服?”
    周秀丽说:“可能是小日子要来,肚子不太舒服。”
    赵萍萍一听,捞出她的手,“水拔凉,你坐会儿,我们干就行了。”
    旁边儿几个妇女说话——
    “现在这年轻媳妇,可真是娇气。”
    “我们那时候大冬天不照样摸凉水,啥不得干?”
    “你没看见赵家那俩大姑娘啊,这么忙,就她俩在那儿嗑瓜子,谁家姑娘像她俩似的。”
    “这么懒得姑娘,谁家乐意娶回去个祖宗啊……”
    余秀兰听见,不客气地“呸”一声:“少在那儿叭叭我姑娘,说得好像你们能娶到似的。”
    妇女们嘻嘻哈哈,问她:“五婶儿没给你家二姑娘介绍个对象啊?”
    余秀兰:“我家老二岁数还小呢。”
    “都成年了,小啥小,岁数大了不好找,你们家不着急啊?”
    “急啥,皇帝不急太监急。”
    妇女们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赵芸芸她妈李翠花过来,余秀兰指着那几个妇女说:“这几个老娘们儿说咱俩家姑娘懒,你能忍?”
    李翠花白她们一眼,“懒咋地,吃你们家大米了?”
    一群妇女们又是一阵哄笑,“早晚不得吃别人家大米。”
    “那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话题中心人物——赵柯和赵芸芸,已经改站为坐。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男人们渐渐闲下来,坐在一块儿闲聊。
    妇女们没有闲着的,连赵二奶、赵五奶都在院儿里帮忙,她们两个姑娘格外突兀。
    赵四爷和赵五爷是赵家唯二爷爷辈的男性长辈。
    赵四爷的儿子就是让余秀兰免学费的赵新伟,王家大儿媳赵花花也是他们家的。
    赵五爷和赵五奶则是一家子。
    赵四爷为人古板,瞧着赵柯她们俩,皱眉教训:“你俩咋坐得住?闺女不勤快点儿,以后嫁出去,婆家得嫌弃。”
    长辈嘛,都有权威,连大队长赵新山都得尊重着。
    尤其他贯来严肃,赵芸芸有点儿怂,坐立不安。
    赵柯坐得稳稳当当。
    要是之前,大家都干活,她不干她也会尴尬。
    现在她就坐着,就不动。
    她不动弹,赵芸芸也不动弹,不过没她坦然,嗑瓜子都小心了。
    赵四爷更不满意。
    生产队的男社员们都看着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空地上,几个半大小子围成个圈儿,推皮球一样推中间那个个头挺高的小子。
    “喔哦——”
    “傻根儿,哈哈哈哈……”
    被叫作“傻根儿”的小子傻乎乎地笑,还以为他们在跟他玩儿。
    有个年纪小的男孩儿,没轻没重,从地上捡起块儿土坷垃,朝他扔过去。
    其他人有样学样儿,也往他身上扔土坷垃,还有捡起石子儿的。
    傻根儿被砸疼,委屈地缩肩,还傻傻地站在中间,任他们砸。
    男社员们视若无睹,该唠嗑唠嗑。
    赵柯站起来,瓜子塞赵芸芸手里,从道边儿捡了根细棍儿,杀气腾腾地走过去,照着一个坏小子屁股就抽过去。
    “诶呀!”
    “打人啦~”
    “妈——”
    接连不断的叫声响起,赵柯手里的细棍儿舞得虎虎生风,“混小子,你给我站那儿!再跑试试……”
    不远,独自蹲在道边儿的二流子陈三儿放下了手里拳头大的土疙瘩,想起她抡烧火棍的架势,缩头缩脑。
    半大小子们当然不可能真的站那儿挨打,四处跑,嘴上使劲儿喊人。
    唠嗑的人也停了。
    其中有那几个小子的家长,不满:“赵柯,你干啥打人!”
    赵芸芸很有生产队妇女的风范,吐掉一口瓜子皮,阴阳怪气:“原来不眼瞎啊,他们欺负树根儿行,别人教训他们就不行?”
    有家长羞恼成怒,“小姑娘家家,咋说话这么呛呢!”
    赵柯挨个都抽了一下,现在抓不着人也不抓了,提着细棍回来,直奔那几个对她有意见的男社员。
    她站在赵芸芸前头,叉腰,凶悍地问:“你们还有理了?”
    赵芸芸从她身后露头,满脸都是“就呛就呛,气死你们”。
    “从小就撵着小子打……一个姑娘,咋这么彪?我不跟女的计较……”直面赵柯的男社员嘀嘀咕咕,转头就拍自家孩子,“手咋那么欠,不知道离远点儿吗?不怕被刘家那傻子传染傻了啊!”
    赵柯瞪眼:“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
    “没说,啥也没说,行了吧?”那社员又打了自家小子泄愤,下手比刚才更重,“让你手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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