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怀中的猫睡得香, 一时半会儿都见不得醒,他也拿了本古籍来看, 并未动筷。
    身旁那些服侍的宫人添个茶都轻手轻脚不敢喘大气, 生怕弄出什么大动静吵醒了那只金贵的猫猫公主。
    别说是妖了,如今这猫的身份大转变,便是独自走在宫中谁见了都得给她作个礼来。
    更何况自从上次猫猫公主从宫中被掳走消失后, 现在更是没有任何人敢怠慢。
    眼见那早膳冷了又换, 入了春还燃着的炭都添了几次, 全福忍不住琢磨,陛下宁可自己饿着都惯着这只猫, 是不是有些过了?
    听说这猫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这么等下去那可了得。
    他正要提醒一下,却见陛下怀中的猫动了,几乎是瞬间陛下就放下了手中的古籍垂头看去。
    脸上的表情都松了几分,带着温和。
    全福心里只犯嘀咕,这民间那些话本子常说妖善于蛊惑人心,陛下这该不会真的被这猫惑了去吧?
    扶诺不知道自己在心里又多了个什么形象,她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蹬蹬爪子,随后感觉爪爪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
    视线聚焦一看,原来是陆怀朝拿了热帕子给她在擦着爪呢。
    “该用早膳了。”陆怀朝温声说,“岁沉鱼那边朕让人去请来了,你不用过去。”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要去给岁沉鱼送吃的。
    爪爪被擦干净后扶诺自己又舔了舔,说:“他那性子还不一定来呢,起床气很重的。”
    陆怀朝从很久之前见的那一面中大概猜得到岁沉鱼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顿了顿:“常凶你?”
    “不,我是怕别人被他凶。”
    陆怀朝微微松了口气:“那他对你还很特别。”
    “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徒弟。”
    扶诺想想自己要不还是去看看吧,但余光却看到一抹白影缓缓走了过来,扭过头时眼睛顿时一亮:“沉鱼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正放下热帕子的陆怀朝动作停下,不由朝来人看去。
    头一次见时他尚且年幼,并未看清岁沉鱼的长相,只觉得那人气势慵懒却又恢弘,直视不得。
    昨日见了面却也震惊大过于打量。
    如此下来现在才是正正经经地去看看这个三界都在找寻招揽的大妖究竟是何模样。
    相貌比想象中要年轻些,却又毫不意外的俊艳,站在那里抬眸走动间都让人呼吸放缓,只是眼皮总是轻轻垂着,像是没什么精神,又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只是在听到扶诺喊了那声后,他眼波才微微转过来,挑起一抹笑意。
    陌生的样貌,却总觉得哪里熟悉。
    行至跟前,岁沉鱼在所有宫人惶恐的目光里旁若无人地坐下来,捏了下小猫的耳朵。
    全福吓得冷汗直冒:“这……”
    陆怀朝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寻常人不懂,但如今这世上能有谁有那个资格让面前这妖低下头来行礼的?怕是整个皇宫都给你掀翻了。
    扶诺见岁沉鱼来了,主动挪到两人中间:“你今日起得早啊。”
    “嗯。”岁沉鱼抵了下眼睑,“不是要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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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真把自己要跟着他修炼的话听进了心里,扶诺还真挺感动,毕竟这睡神愿意起这么早来教自己如何修炼了。
    提到晨修这事儿,陆怀朝倒是想起了自己之前送给扶诺的那明晶玄铁:“那剑使得还习惯?”
    “唔……”
    扶诺有点不好意思,“使着是挺好的,就是没太用。”
    她不像其他剑修那样走哪都御剑,多半都是被人抱在怀里,也不打打杀杀,那剑最大的作用就是短程途中给她抱一抱当个小出租车。
    噢,倒是还载过宣阙一次。
    说起来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无妨。”陆怀朝却不在意,“既是给了你,怎么用都在于你,更何况若是一辈子都用不上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证明还是平平安安的。
    “以后就要用了。”扶诺将剑拿出来,“我得学向沉鱼哥哥学一点防身术才行。”
    不知怎么,陆怀朝每每听到她喊哥哥就总会有些心抖。
    她叫岁沉鱼倒是比叫自己还要亲密些。
    这顿饭吃得倒挺和谐的,扶诺也发现了,岁沉鱼对别人从来不入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即便是孟怀和魏听云也是如此。
    但陆怀朝却不同,在面对陆怀朝时他虽然也没多少正眼,却也会搭上几乎话。
    这会儿陆怀朝要接见臣子,她跟岁沉鱼趁着这个空隙一同来了闲庭晨修,便也问了。
    岁沉鱼这人能坐绝对不站,能躺绝对不坐,这会儿一来就陷入了闲庭中那备好的貂裘软倚中烤着火,闻言似是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我见过他。”
    “刚才不是才见过?”
    “很久以前。”
    扶诺心想,那应该是过去陆怀朝跟着他父皇去请大妖出山的时候了。
    “这跟你见过他有什么关系。”
    “人总是喜欢将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寄托在某些虚幻的意义上。”岁沉鱼虚虚垂着眼皮,要睡不睡的模样,“那小人便是这样坐的皇位,只因见了我一面。”
    他轻嗤:“若不是如此,或许在沉山中被什么吃了死了,想必也没人会在意。”
    这扶诺倒是在很多书上都见过,尤其是在一些封建社会,那些所谓的钦天监或是什么国师,总是用一些天象或是异象来解读某一个君主。
    扶诺回想着无暮上仙的话,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
    陆怀朝或许并无意皇位,过去也从没花过什么心思,多在玩乐,但因为随着他父皇去了沉山得以见过岁沉鱼一面,才得到了这个机会。
    “难不成你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无意之举决定了别人的命运。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岁沉鱼睁开眼睛笑到失声,好半晌才说:“他也配?”
    “……”
    你坐在人家的椅子上,盖着人家的毯子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
    只是岁沉鱼又说了一遍:“他见过我。”
    扶诺点着头,心想,是是是,就是见了你一面倒了大霉做皇帝…
    思绪忽然断开,她不禁抬起头。
    岁沉鱼脸上表情没怎么变过,像是不当回事。
    扶诺却有了种他是念着那一面的情分的意思。
    除了陆怀朝,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见过传说中的大妖岁沉鱼,没法给他一个实际存在的意义。
    只有那一面,仅有那一面,甚至没有看到他的真容,可对于岁沉鱼来说却已经足够给陆怀朝几分薄面。
    她轻轻吸了口气:“岁沉鱼。”
    没听着她喊哥哥,岁沉鱼却没多生气,而是挑眉:“嗯?”
    “没事儿。”扶诺抱起自己的剑,“我就是想叫叫你。”
    懒散靠在貂裘中的岁沉鱼略坐直了些身子,浅瞳闪烁片刻,瞬息便笑出声来:“猫崽。”
    “啊。”
    “虽然有些笨。”岁沉鱼看着她的胸口,“却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扶诺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担心这个疯子下一句说的就是想要尝尝这心是什么味道。
    好在岁沉鱼还没疯到那个地步,曲指弹了下她的剑:“来吧。”
    陆怀朝议事完再来到闲庭中时,便看到庭中多了个少女清透的倩影。
    如今人界方才过了冬入春,却也冷得很。
    可庭中少女却似乎不受这冷风的影响,只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罗裙,发上没有任何的饰物,故此头发随着她舞剑的动作时时飞舞开来,像是一幅蜃景,虚无的,触碰不到的。
    陆怀朝竟是一时之间没有上前,而是站在那里愣愣看了些许。
    过去只见扶诺与九元界那些弟子在冰场上跑来跑去只当做是个玩乐样子,却不想她也正正经经是个修士了。
    就连全福也看见了庭中景象,又惊又叹:“这是……”
    陆怀朝皱眉:“你看得见?”
    “奴才见着是有个姑娘跟那位岁先生在一处。”全福不敢瞒着,“只是这姑娘怎的见着像是……像个登仙的仙人似的。”
    他其实还想说是像个鬼魂,只在宫中说这是有忌讳的。
    可那姑娘的确是有些透明的啊!
    陆怀朝没回答,心中却是有了其他计较。
    明明上次来时普通人是看不见扶诺的,如今全福也能看到了,是不是说明她离化形又近了些?
    片刻后他问:“公主殿打理得如何了?”
    “都差不多了。”全福立刻道,“几乎将所有品种猫的习性都打听过了,准备的都是它们喜欢的,公主也一定喜欢。”
    陆怀朝觉得不够:“晚些把主理人再叫来,还需再修缮些,不要猫殿,要人住的地方。”
    “?”
    全福满脸疑惑地见陛下走上前,然后听他喊了一声:“诺诺。”
    这不是猫猫公主的名字吗?
    随即舞剑的少女转过身来,明眸皓齿,竟是比过去那些朝臣们递上来给陛下选妃的画像上那些小姐都要好看,真真算得上是仙人了。
    而那仙女还唤了声皇帝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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