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大嫂曾派人来咱宫里说想要一件金团的小衣服沾沾喜气,臣妾没多想就直接给那人了。”
    “今日那小衣服八成是被大阿哥看见了,他是急性子又不会说话,估计因为这事儿就与大嫂吵了起来,大嫂的心思本就细腻,现在又怀着身孕情绪更不稳了,很有可能是被大阿哥给气得当场早产了。”
    “这咋还扯上咱们了?要情况真是你猜的这样,老大这回可真是出息死了!为了一件小衣服和挺着大肚子的媳妇吵!”
    胤礽皱着眉头,烦躁的低声骂了一句。
    弘晞也忍不住皱起了小眉头,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若这次大伯母真的生产时出意外了,即使这事儿与他们东宫扯不上实质性的干系,但两家闹掰,变成水火不相容是肯定的。
    “唉,都怪臣妾了。”
    看着瓜尔佳氏低着头、脸色红红、自责不已的模样,胤礽叹了口气又将怀里的弘晞放回了摇篮小床中,对着自己媳妇开解道:
    “璃安,孤知道你是好心,但也不用瞎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大嫂早产这事怎么怨都怨不到你身上。”
    躺回摇篮小床中的弘晞也蹬了蹬腿,附和自己阿玛说的话,难不成他大伯母派人上门要他小衣服沾喜气时,他额娘还得直接拒绝才是正确做法了?那不是看着既尴尬又小气嘛!事情不是这样办的呀!
    “孤可真是上辈子欠老大的呀!”
    胤礽越想眉头皱的就越紧,用右手拍打了一下小床的栏杆,不满的发了一句牢骚,就匆匆转身往外走。
    “殿下,你要去哪儿啊?”
    看到储君的反应,眼圈红红的瓜尔佳氏忙抬头出声询问道。
    胤礽头也不回地开口答道:
    “栓子一个太监能请到什么厉害太医啊,孤现在去太医院把掌院太医给带出宫到大嫂那边看一看。”
    话音刚落,门帘一晃,胤礽就快步走出了内室。
    坐立不安的瓜尔佳氏只好无奈又将弘晞从小床中抱了出来,仿佛抱着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能使自己安心些一样。
    弘晞也像是明白母亲感受似的,伸出小手紧紧抓握住瓜尔佳氏的手指,无声的给予额娘安慰,母子俩一起看着窗外日光渐渐西斜,默默等待着宫外的消息传来。
    ……
    此时,大阿哥府中都乱得快成一锅粥了,脚步急促的丫鬟们用铜盆端着热水在产房内进进出出。
    胤禔领着四个眸中噙着泪花的闺女焦灼不安的等在产房外面。
    听着产房内传出来的女子痛呼声,胤禔心中懊悔极了,恨不得再抬起胳膊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他媳妇眼瞅着过不了多久就要临盆了,他这张破嘴为什么非要因为一件小衣服和她争吵啊?
    快步走过来的栓子看到他主子紧张的额头直冒汗、脸色发白的模样,也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俯身道:
    “主子,太子殿下带着张太医和毓庆宫的药材来咱府邸里了。”
    “什么?”
    父女五个闻言,“唰”的一下子都将目光移到了栓子身上,胤禔更是直接惊呼出声。
    他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时,条件反射的就想要开口骂栓子:他媳妇正在生产呢,他可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老二的破消息!
    等听清栓子后半句话后,胤禔眼中一喜,在女儿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像一阵风般转身往后跑。
    “掌院,你快些随爷去看看福晋。”
    一口气跑到大门口的胤禔,远远瞧见正斜挎着药箱走路的张太医,立刻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去,抓起张太医的胳膊就往后院的方向奔跑。
    站在一旁的胤礽看到老大自动忽略掉了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但也明白如今时间耽误不得,没有与老大多计较,转身从跟在后面的钱嬷嬷怀里接过盛着老参的小箱子,也迈开大长腿往前追赶已经跑远的胤禔与张太医。
    可怜张太医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被胤禔像是放风筝一样只差双脚离地的拖到了产房门口,来不及喘一口气呢,就又被催促着给正在里面生产的大福晋配药。
    后脚追上的胤礽将手中的小箱子递给张太医支配,就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等待着。
    随着产房中伊尔根觉罗氏痛呼的声音越来越低,产房外四个小丫头的哭声就越来越大,显然她们也懂母亲此时的九死一生,生怕额娘就此抛下她们姐妹四个撒手去了。
    胤禔更是紧张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分成好几道往下流。
    同样为人父的胤礽看着四个侄女哭得眼睛红彤彤的,年龄最小的四妞哭得都直干呕,有些心疼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走过去将四个侄女拉到身边坐下,又把小侄女抱到怀里边走边晃悠着安哄。
    胤禔瞥见这一幕,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瓶般不是滋味极了。
    他也心疼闺女们,可眼下他的一颗心都扑在正一只脚迈在鬼门关里的媳妇身上,分不出半丝力气照顾哭泣的闺女们。
    而且他万万想不到,凭他和胤礽两看两生厌的恶劣关系,老二竟然会亲自带着张太医与珍贵药材来府邸里帮忙……
    一番折腾下来,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夕阳余晖彻底消失在天空上时,已经酉时末了,早已经哭累了的四个小丫头,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年龄最小的四妞更是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圆脸,搂着太子二叔的脖子,鼾声轻轻的睡着了。
    胤禔身上的藏青色袍子都被汗水给浸透了,紧攥成拳头的大手,关节处都发白了。
    等他感觉自己站的两条腿都麻木的要在地上生根了,一声“哇”的婴儿啼哭终于从产房里面传了出来。
    满脸疲色的胤礽、钱嬷嬷、栓子精神一振,纷纷扭头往产房门上看,哈拉哈齐和二妞、三妞也忙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腿往产房门口跑。
    胤禔的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砰”直跳,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下一瞬,穿着褐色旗装的接生嬷嬷抱着一个金黄色的襁褓从产房内走了出来,冲着胤禔笑着俯身道:
    “奴婢恭喜大阿哥,太子爷送来的老参派上大用场了,大福晋到最后都没有力气了,是嘴里含着老参片,才豁出性命的给您诞下了一个小阿哥,小阿哥的身子骨现在还有些弱,得好生照料,大福晋脱力睡着了。”
    接生嬷嬷话音刚落,胤礽等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唯独胤禔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就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顺着脸颊往下流的水痕不知是泪,还是汗。
    除了睡着的四妞外,哈拉哈齐和二妞、三妞全都破涕为笑,高兴的围着接生嬷嬷看襁褓中皮肤皱巴巴的小弟弟。
    看着抬起袖子偷偷摸摸擦眼角喜悦泪水的胤禔,胤礽的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熟睡中的小侄女塞到坐在地上的胤禔怀中,低声呵斥道:
    “老大你可真是出息死了!什么破事你都能干出来呀!”
    骂完这句话后,胤礽就带着钱嬷嬷等人风风火火转身离开了,可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瘫坐在地上的胤禔抱着怀里的小闺女,罕见的没有与胤礽开腔互怼,他扭头深深看了一眼东宫众人离开的背影,复杂的神色使得站在一旁、从小陪着大阿哥长大的栓子都解读不出来自家爷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第15章 惩罚滚蛋
    戌时四刻,夜空中繁星点点,秋风习习,胤礽带着东宫众人前脚回到毓庆宫,后脚康熙就知道了大儿媳妇早产艰难生下了一个嫡子的事情。
    累得腿脚发软、饿得眼冒金星的张太医,还没有走到太医院就又可怜兮兮的被御前太监给半路截去了乾清宫正殿大厅中。
    等康熙从梁九功口中听完详细的事件始末后,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极了,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大儿子竟然因为一件金团的小衣服,就和自己即将临盆的媳妇在府邸中大吵大闹的,直接把伊尔根觉罗氏给气得当场见红了。
    “胤禔可真是被纳喇氏给养歪了,好好一个满洲巴图鲁被教的如此器小!”
    坐在圈椅上的康熙越想越无语,“砰”的一下子就将手中端着的茶盏重重搁在了右侧的高脚小方桌上,抬起右手头疼的揉着额头。
    站在圈椅身后的梁九功和康熙面前的张太医,不约而同的将脑袋往下埋了埋,皇上可以骂他的儿子不成器,他们这些旁观之人听听就算了。
    “唉,保清和保成比起来实在是太不识大体了。”
    用手揉完额头的康熙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又将目光移到张太医身上拧眉询问道:
    “掌院,下午你给那孩子检查身体时,他身子骨瞧着咋样啊?能养住吗?”
    听到帝王问话,张太医快速在心中斟酌了两下,才俯身低声道:
    “回万岁爷的话,大阿哥的嫡子同皇长孙一样都是八个多月的早产儿,两者有相似点,不过。”
    “不过什么?”
    听到张太医将他的嫡长孙拿出来作对比了,康熙心中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身子也跟着下意识的往前倾。
    张太医撩起眼皮小心翼翼瞧了瞧康熙的脸色,又视线下移委婉地说道:
    “皇长孙出生时只是身子小,但哭声响亮,可大阿哥的嫡子小的就像猫崽子一样,哭声还极弱,悉心照料是能养活的,不过未来寿数可能会被影响,而且,而且大福晋经此一遭算是彻底伤了身子,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怀孕的可能了。”
    听到这话,康熙和梁九功的眼睛瞬间惊得都瞪大了。
    康熙嘴巴开开合合,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简直是气不打一出来,想抽死胤禔的心都有了。
    因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年轻时他盼着多多生儿子,如今人到中年,他更是稀罕大孙子。
    胤禔是他的皇长子,作为当年头一个养住的儿子,他特意将国号“清”字给大儿子当乳名,足以可见对其的疼爱与重视。
    成婚后,看着大儿媳妇连生了四朵金花,他也跟着着急,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嫡子了,偏偏被老大自己这个蠢蛋给气得提前从娘胎里生出来了,月份都没到,那身子骨能长好吗?
    “逆子啊!真是逆子啊!”康熙伸手“啪啪啪”地拍打着身侧的高脚小方桌,桌面上的青花瓷茶盏被他震得上下乱晃。
    梁九功也遗憾的闭了闭眼睛,在心中暗呼一声造孽啊!作为帝王的心腹,他看的明白,若是大阿哥眼下站在万岁爷面前,万岁爷绝对已经抬起腿往大阿哥身上踹了。
    隔辈亲的孙子们生出来了,儿子们在万岁爷跟前就变得不讨喜了。
    “梁九功,你现在派人去延禧宫里给惠妃说一下他儿子干的好事!等明天下早朝了,让老大那混蛋在御书房门前给朕跪着!”
    “是,奴才知道了。”
    梁九功忙俯了俯身退下了,大福晋的阿玛——户部尚书科尔坤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啊,如今人家闺女在皇家受欺负了,万岁爷可不得亲手收拾一下自己犯浑的儿子做给人家科尔坤看吗?
    待梁九功离开后,康熙又看向一脸疲惫的张太医温声吩咐道:
    “掌院,唉,保清这也算自作自受了,伊尔根觉罗氏既然以后不能生了,那么这孩子就是保清唯一的嫡子了,影响寿数这种话就别往外传了,徒增烦恼与悲伤,你只要用心帮那孩子调理身子就行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朕都不会怨在你身上的。”
    “是,微臣记下了。”
    有了康熙这句保证,张太医悬了一下午的心总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行了,你也退下休息吧。”康熙闭眼摆了摆手。
    张太医俯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就脚步轻轻的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出乾清宫的宫门,看着满天星辰,张太医不由在心中默默道:“在宫里办差可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儿啊……”
    另一厢,坐在延禧宫正殿大厅的惠妃从梁九功口中听到自己终于有大孙子了,简直是喜极而泣。
    顾不得梁九功在场,她就忙不迭的冲着送子观音连连俯身拜谢,还让喜莲给梁九功塞了一个盛着金瓜子的荷包。
    梁九功笑着接过荷包,又冲着惠妃俯身行了一礼就神色淡淡的告退了。
    待延禧宫正殿大厅的门重新被人在外面给关上后,惠妃脸上的喜色瞬间就消散了。
    “本宫要早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是这么个蠢脑子,当初无论说什么都得阻止万岁爷将她赐给保清做嫡福晋!”
    “失算了,失算了啊!”惠妃黑着一张脸一屁股坐在了圈椅上,用右手撑着额头喃喃道。
    看到自己主子这一秒变脸的愤怒模样,喜莲脸上未散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不明白惠妃为何会突然说这种话。
    她舔了舔嘴唇,看着纳喇氏轻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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