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傲铁举杯饮尽,放下杯子立刻起身而去。
    绷紧了心弦的南竹微声提醒一句,“老九,小心点。”
    轻轻嗯了声的牧傲铁大步走下了台阶,穿过庭园,直奔如厕之地。
    到了偏僻之地的公用茅厕,宽衣解带倾泻一番后,将衣衫收拾利索的他轻身蹦起,单手勾住了梁柱,从屋檐下的透气斗拱内勾出了一根透明丝线,拽在了手里,施法运功,在丝线上传力后一拽,人便拖着丝线落地了。
    他迅速将丝线搅动收拢,最终从屋檐下拽进了一个金属扣帽,正是庾庆特制火折子的盖子。
    他也摸出了随身的火折子,一把火将团起的丝线给点了,连同那金属盖子一起扔进了茅坑里,之后迅速出去了。
    这种高档客栈,茅厕所在位置必然是比较隐蔽之地,偏僻之地就容易放一些不宜对外展示的东西,茅厕后面不远处有一座瓦棚,里面堆放的都是客栈日用的干柴。
    在这些干柴中,绑着一只火折子,没有了盖子,遇见空气,里面的弱光渐渐变亮,化作一点红光闪烁不停。
    良久后,红光一闪变成了明火,渐渐点燃了就近的柴火。
    这囤积干柴的地方,一旦着火,后果可想而知了。
    “亮了。”
    提着筷子夹菜,目光到处乱瞄的南竹忽然嘀咕了一声。
    已经回来好一阵的牧傲铁和庾庆也看了过去,渲染在夜幕中的火光分外显眼,不一会儿便见火舌冲天,可见火势扩张的很快。
    “着火了!”
    “快救火!”
    琅嬛居内已是叫喊声一片,上空更到处是人影飞掠,许多人提着水桶冲了去救火。
    纷纷乱象并没有影响庾庆对目标房间的注意,见到了里屋推开窗户的王雪堂,有那么一阵后,外面客厅的灯火也亮了……
    敲门声响起,王雪堂关窗离开了窗前,走到门口开了门,见到了紧急赶来的屠休魁,立问:“怎么会着这么大的火?”
    屠休魁道:“让人去看过了,说是琅嬛居的柴房不小心着了火,正在急救,客栈的人正在劝我们安心,说不会有事,说打扰了大家休息,说明早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王雪堂还是走到窗口推开了窗户观望。
    此时打开窗户观察的又何止是他,许多客人皆如此。
    众多修士出手,火势很快便控制住了,不多时就将火给灭了,但烟气弥漫是不可避免的,还有燃烧后到处飘荡的灰烬。
    屠休魁挥手在窗口扇了扇,提醒道:“大哥,有烟和灰,还是关窗早点休息吧。”
    确实,闻到烟味的王雪堂皱了鼻子离开了窗前,屠休魁赶紧关紧了窗户。
    而此时的庾庆可谓是心无旁骛,那到处飘荡的烟火气正是他需要的,他借着月光还有到处悬挂的灯笼光芒,紧盯烟雾在目标窗口的细微变化,无视任何嘈杂,紧盯观察不放。
    室内闲聊一阵的王雪堂又回了里间屋内,屠休魁顺便帮忙关门,门一关,气流从窗口缝隙间溢出时搅动烟雾的迹象越发明显。
    关了里面的门,屠休魁又吹了厅内的灯,开门关门而出的动静同样搅动了窗口缝隙外的气流。
    “老九!”庾庆突兀一声唤。
    牧傲铁身子立刻前倾听取状。
    庾庆看了眼四周的嘈杂动静,低声道:“到处人影走动,乱成一片,明里暗里的眼线都乱了套,正是你动手的大好良机,动作一定要轻。”
    牧傲铁点头,就要起身。
    南竹抬手示意他稍等,心惊肉跳道:“万一有人在厅内怎么办,再轻也容易被发现啊!”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觉得最危险的地方。
    庾庆确定道:“厅内没人,那位也进了里间,并关了门。此刻到处动响,他在里面略闻动静也容易忽视,相信我,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机会,不可错失。”
    南、牧二人皆惊疑,不知他何以笃定里面厅内没人,还知道关了里间的门?
    尽管如此,牧傲铁还是迅速离开了,相信老十五肯定不会害他。
    回头目送的南竹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包括庾庆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都知道一旦出了意外暴露后会是什么后果,到时候抓的可不止是过去动手的牧傲铁。
    其实庾庆自己很想过去亲自动手,然而他目标太大,容易被人注意,其次牧傲铁是经手人,知道暗线藏的位置,轻车熟路能方便。
    不过此时也确实是动手的好机会,到处人来人往的,有客栈的人,也有住客栈的人,到处乱哄哄的,牧傲铁几乎是毫不遮掩地直接到了目标地点,拉住了那条暗伏的丝线,假意坐在了连廊边的长凳上歇脚,手中的线暗中拽。
    被暗渡内力的丝线一点点绷紧,一点点在几乎卡死的窗户缝隙内微微抽动着。
    牧傲铁不敢动作太大,怕会拉拽出摩擦的声音。
    窗户内,牵连在椅子后面的丝线被一点点拉直了,最终绷紧了火折子上的盖帽,一点点将盖帽给拉开。
    当盖帽彻底脱离火折子口沿时,如秋千般荡着砸向了墙壁。
    好在贴墙较近,又有牧傲铁渡来的微弱法力在丝线上稍作控制,撞击的声音不大,微微笃笃了几声便停止了晃动。
    而火折子口子内,已经在冒出一股似乎憋了好久的浓郁白烟,渐渐而轻柔的向整个室内飘散而去。
    慢慢将火折子盖帽拉到了窗户边缘,卡住了,实在是拉不动了,牧傲铁胳膊微微用力一拽,配以修为直接将丝线震断在了临近窗口的位置,然后迅速将丝线团在手上,自己也起身快步离开了,带走了过长的丝线去销毁。
    他跑到救火现场看了看,发现人太多,不好挤过去,随便晃了晃才回到了露台上,对两位同门道:“火被扑灭了,应该没问题了。”最后一句暗示的很明显。
    两位同门顿时重重松了口气,庾庆站了起来道:“这么大的灰飘飘荡荡的,也没办法吃了,走吧,回吧。”
    师兄弟三人就此离去。
    一路不慌不忙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后,才赶紧关了门,三人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南竹想说话,庾庆挥手阻止了,示意先检查屋内,三人点亮火烛,迅速将屋内翻找搜查了一遍,确定不会有人窃听后才再次碰面在了一起。
    南竹自然是忐忑的,“老十五,这能成功吗?”
    庾庆:“咱们已经把事做到了这一步,剩下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夜注定难眠,明日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偏偏他们都不能走,否则会显得可疑,必须熬到明天才能走……
    盘膝打坐在榻上的王雪堂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侵入里间的淡淡烟气缭绕在他周围。
    他也没什么抗拒的反应,知道原因,外面着火了,有烟味很正常,从回到房间后,烟气一直都有。
    只是后来,他身子一晃,忽然睁开了双眼,一把撑住了床榻,满眼震惊,想起身离开床榻,身体却猛然失去了平衡,一个翻身栽倒在了地上。
    发现后已经晚了。
    他一手捂住脖子,拼尽全力也没能喊出多大的声音,“来人,来人……”
    费力爬起,又踉踉跄跄,最终摔倒在了门口,手指到处乱扣,抠开了半扇门,一眼就看到了外面充斥客厅的浓烟卷来,最后的清醒令他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外面着火,屋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烟?
    而这正是庾庆要制造另一处着火点的重要原因之一,否则就算是正常人遇见烟味也会下意识屏住气息,更何况是修士,要的就是麻痹王雪堂。
    王雪堂忽拼尽最后的力气拍了一下门,想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
    也就拍了一下,手便无力垂下了,张大着嘴巴,喉咙里咕咕有声,整张脸和脖子渐渐出现了涨紫色,眼中的光芒黯去,最后瞪大着双目,彻底没了动静。
    第492章 砸了招牌
    门外当值的守卫中,一人忽回头看向大门,这里大门的隔音效果好,封的比较死,但他还是疑惑道:“你们听到没有,里面好像有异常动静。”
    其余几人立刻侧耳倾听,良久后并未听到什么动静。
    另一名守卫道:“应该是外面救火的动静。”
    众人细听听,确实听到一些动静,稍加辨识就能听出的确是外面救火的嘈杂动静。
    就连好像听到里面有动静的那位,想了想后也觉得确实如此,里面若真有什么异常的话,不可能响一声就没响了。
    于是门外一群守卫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然屋里烟气弥漫的尽头,那只钉在椅背的火折子里红光却是越发显眼了,火星子晦明不定,煎熬到最后终于呼一下晃动出了明火,冒出的火苗刚好燃烧在椅背的弧曲部位。
    但那椅木似乎难以烧着,奈何火苗在不停的烧着,最终还是将那木头给烧着了。
    这火一着起来,超过了火折子那点火苗的焚烧威力,火势立刻变猛,很快便点燃了整个椅背,渐渐向一旁的茶几过度,火苗也点燃了木头窗台,火势蔓延到了窗台。
    钉在椅背的火折子被火给烧成了残废,箍用的小小金属套筒“当啷”落地。
    火势很快又蔓延到了一旁紧靠的茶几上,渐渐过渡向隔壁的椅子。
    落地燃烧的木头也点燃了地毯,这一下立马就让火势变得猛烈了,再就是地毯下的楼板,火势越来越大。
    “快看,那边房间好像着火了。”
    外面的园子里忽有人指着王雪堂房间的窗口大喊一声。
    闻声者回头看去,顿又是一阵骚乱,尤其是琅嬛居的人,立马又是一顿手忙脚乱。
    还有遮罗山的人,遮罗山在园子里也扔了几个零星的守卫当值盯着,防备有人爬墙撬窗打扰掌门什么的。
    一开始就算留心到王雪堂房间里有火光的人,也并没有在意,以为里面在搞什么,后来发现房间里的火光亮度不一般了,最后连窗户都烧着了,再看不出是着火了才怪。
    园子里的某处亭台中,有几名看热闹的人员。
    一抱臂者呵了一声,“居然着了两场火,我还以为柴房是无意中失火来着。”
    一负手者,“柴房着火,客房又接着烧了,这两场接踵而至的火,好像烧的有那么点意思。”
    另有人道:“也不知是想烧出个什么事,看来今晚的琅嬛居要不太平了。”
    “难不成是有哪家竞争的想砸琅嬛居的招牌?”
    “竞争砸招牌也不至于用这么低级的手段,你今天能烧我的,我明天就能烧你的,烧来烧去的不是孩子气么?”
    庾庆等人听到骚动动静,推开窗,遥遥看到了王雪堂住房窗口的熊熊火光时,皆愣住了,怎么着火了?
    师兄弟三人一看就懂,着火的窗口正是设置了火折子的位置。
    南竹忍不住低声问道:“老十五,你这是要烧掉动手的痕迹吗?”
    庾庆本就惊疑不定,闻言翻了个白眼,“我烧鬼的痕迹,烧掉痕迹有屁用,目标只要倒下了,回头一看就知道是着了什么道,有没有痕迹该怀疑的谁也跑不了,没必要,只要证明不了是我们干的就行。当然,没痕迹了更好。”
    南竹:“那这是怎么回事?”
    庾庆:“我也不知道,按理说,那房间空气不够流通,火折子应该没那么容易变明火才对。”
    他自己其实也不想弄出太大的明火来,火光容易招来外人注意,他也担心会出现功败垂成的情况,担心会惊动外人及时把王雪堂给喊出来。
    牧傲铁:“那究竟是成了还是没成?”
    庾庆迟疑,“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烟气应该足以渗入里间吧?”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都呆不住了,都赶紧跑出了房间去现场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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