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摔倒的邹云亭抱住了屋檐下的柱子才没有倒下,整个人无法从巨大的惶恐中拔出来,犹如做梦,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内息喘匀后,与庾庆对视了一眼,他推开了柱子,踉跄到门口开了门。
    没有直接闯出去,而是先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左右无人后,他才盯向了对面的围墙,努力聚起一口真气后才一个蹿身而起扑上了高墙,翻落到了墙外。
    庾庆也到门口左右看了看,之后站在门口静默了一阵,他觉得适合打探消息的人手他已经找到了,不过还要再稍微观察一下。
    本没打算找邹云亭干这种事,因邹云亭和二房那娘们的所作所为的确已经严重影响到青莲山和闻氏的千年声誉,干系太大了,怕节外生枝,然人家主动找上门了,逼得他没了办法。
    他说自己没有喂养小狗子的办法,人家连个解释都不听,一句多话都没有,直接就动手了,他这么个下人,人家直接挑明了说弄死他也没人会说什么。
    他若是招供出自己喂了小狗子杂食,让人知道自己违逆了宋萍萍那边的交代,会不会被人弄死,他不知道,但肯定要被人给狠揍一顿,那小白脸绝对能下这狠手。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客气了,让对方遭罪总比让自己遭罪强。
    心意定了后,他才关了门,之后去井里打水,冲刷地上的血迹……
    雨下大了,路上没了什么行人,邹云亭踉踉跄跄而行,倒没感觉到什么伤痛,更多的是心凉。
    一阵绕行,终于绕到了闻府侧大门外。
    他也不得不绕行,不得不做出一副在外面被人给打伤了的样子。
    如同庾庆说的,他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不是庾庆该操心的,而是他邹云亭该怎么想办法隐瞒自己被一个家丁给打伤了。
    门口的下人顿时被惊动了,赶紧叫喊来人,将重伤的邹云亭给抬了进去。
    人一送回,见到弟子重伤,一身是血,脸也被打破了相,樊无愁震怒,问邹云亭,“谁干的?”
    躺在门板上的邹云亭心中弥漫着恐慌,亦悲凉,却依然虚弱摇头道:“弟子不知,在外面突然遭人偷袭,不知何人所为……”
    见他说话都没力气了,樊无愁当即为他诊疗,发现伤得很重,确实被人下了狠手,连五脏六腑都遭遇了重创,再不及时救治可能真会丧命,赶紧招呼人手来帮忙施为。
    没太久,宋萍萍也闻讯紧急赶来了,在玉园刚换的一身衣裳又被大雨给淋湿了,见到师兄的惨状,哭红了眼,问是谁干的,没有答案,还被师父赶了出去,让她不要影响救治。
    抹着泪的宋萍萍再次闯入雨中,直奔杂物院,找到了庾庆。
    此举差点吓庾庆一跳,以为邹云亭豁出去了要拼个玉石俱焚,待听明宋萍萍来意,获悉只是来查找邹云亭受伤线索的,他自然是推的一干二净,说邹云亭只是来问了一下他喂养紫龙的方法,然后就走了,不知为何会受伤。
    他还假装关切了一声,“伤没事吧?”
    “用不着你管!”红着眼眶的宋萍萍甩袖而去。
    庾庆望着外面的雨幕,沉思,略有反思,之前在气头上,下手肯定是有些重了,那厮不知还能不能救治好,这要是死了的话,刚找到的合适探子就没了,未免可惜……
    圆窗外,雨幕与蕉叶如画。
    圆窗内,案上一炉檀香袅袅。
    发如雪的闻袤坐在一张椅子上拿着一张张纸查看。
    管家闻魁打着伞从从大雨中走来,屋檐下伞放一边,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又在一块厚厚棉布上蹭了蹭鞋,这才进了屋内,对窗前查看的闻袤行礼,“老爷,那边断了三根肋骨,一条胳膊,五脏六腑重伤。”
    闻袤背对着问道:“凶手抓到了?”
    闻魁:“目前没有,樊长老撒出了不少的青莲山弟子外出查找,还让我们帮忙查找,老奴不好推脱,不过老奴估计是白费劲,凶手估计是找不到了。”
    话中有话,闻袤哦了声,“怎么讲?”
    闻魁:“养灵宠的那个杂物间,宋萍萍之前去了趟,把灵宠带回了玉园,让三小姐亲自喂养。”
    闻袤哈哈一笑,“看来是樊长老回来后知情了,年轻人不懂事,怕是挨骂了。”
    闻魁继续道:“宋萍萍出来后,邹云亭又进了那院子,出来后就受伤了,翻墙出去了,然后回来就说是在外面遇袭了。”
    看东西的闻袤终于慢慢回头了,看着他问道:“邹云亭是在那间杂物院被那个家丁打伤的?”
    闻魁:“监视牛有庆的人也无法确定院子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院子里当时只有牛有庆一人,除了他,估计没有第二个凶手。”
    闻袤站了起来,负手看向了窗外,“也就是说,邹云亭受伤了,不但没说出凶手是谁,还有意帮凶手隐瞒?”
    闻魁欠身,“应该是这样。”
    闻袤:“魁子,你说人家的手段肤浅,是低套路的江湖把戏,如今看来,似乎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呐。”
    第241章 肥差
    闻魁:“是老奴小看了他们。老爷,邹云亭的事要告诉樊长老吗?”
    闻袤静默了一会儿,徐徐道:“他自己的徒弟都不愿告知他,我们又何必挑拨他们师徒关系,毕竟我们也没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魁:“好的。”
    闻袤:“凭邹云亭的实力,竟然被区区一个家丁给打伤了,还要帮凶手做隐瞒,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些人潜入到闻府,究竟想干什么?”
    闻魁:“事情基本上已经梳理出了一点脉络,三小姐的灵宠一开始走丢了两次,结果都是那个胖子找到的,而后那个牛有庆又是唯一能让灵宠进食的人,后来才发现他们是一伙的,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在蓄意借由灵宠接触三小姐。他们在打探文枢阁的情况,而三小姐与牛有庆接触不久后,也特意进了趟文枢阁,老奴怀疑三小姐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闻袤微微颔首,“这丫头确实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究竟是什么事,竟能让她连我这个爷爷也要瞒着。”
    室内安静了一阵会儿,闻魁又打破平静,“老爷,万家那个姓殷的女婿,于一个时辰前抵达了泞州城。”
    说到这个,闻袤似有些头疼,又坐下了,靠在椅背哼了声,“万家老儿最是讨厌!一旦让他得志,必要飞扬跋扈!”
    闻魁知道他痛恨什么,万家老儿最喜欢在祭祀的时候搞一些让人难堪的名堂出来。
    搞出过隆重的长披祭祀礼服,得有人帮忙牵衣角,跟在后面的老爷是其中一员。
    搞出过又粗又大的供香端不稳,得有人帮忙扶着才行,跟在后面的老爷又是其中一员。
    总之是自己当主祭出风头不说,还得搞的老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牵衣伴手,弄的闻氏颜面无光,搞得老爷再好的脾气一对上万家老儿也憋不住火。
    “文会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准备,殷吉真的言官身份未必会登场,就算登场了,老爷的孙女婿未必就不如他。”闻魁也只能是这般宽慰。
    这种文会没办法的,只能是家族子弟上场,家族子弟文才有限的话,再努力也没用。
    至于要让女婿上场,是从万家那边探到的风声,那已经是玩偏了,怕就怕万家那边真的不要脸,真的让殷吉真上场,若万家要脸面的话,这边也不会让女婿上场,关键还是看万家那边态度如何。
    至于文会之后,确定了谁家是主祭,谁家就能按照是否是主祭的规格去准备了。
    主祭准备的规格肯定是不一样的,不过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也足够了。
    ……
    傍晚,雨停了,晚霞漫天。
    爷孙俩又照常共进晚餐,三杯酒后,闻馨又按住了酒壶,不许爷爷再喝了。
    闻袤只好乐呵呵作罢,也顺口问了句,“听说萍萍没空陪你了?”
    闻馨摇头,“她师兄伤得很重,不宜乱动,说是起码要躺小半个月才适合下来行走,萍萍要照顾他师兄,不陪我没关系。也不知是何等歹徒,竟忍心对好好一个人下如此毒手。”
    闻袤观察了一阵她的反应,忽叹了声,“世事无常罢了。丫头啊,爷爷我一直在想,从小到大是不是将你保护的太好了,‘人心险恶’可不仅仅是你在书卷上看到的四个字。”
    闻馨略怔,盯着他,不知他想要说什么,感觉今天的爷爷似乎有些异常。
    闻袤也没有过多感慨,话题回来,“萍萍不在了,你身边也少了个跑腿的,自己再挑个人吧。”
    闻馨:“爷爷,我没什么事,不用那么麻烦。”
    闻袤:“你不是要开始尝试接触家里的事吗?不是已经从西杂院开始了吗?”
    “……”闻馨无言以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回。
    闻袤又道:“萍萍是个伴,小红是你的贴身丫鬟,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也是该有个能里里外外帮你办事和跑腿的人了,迟早都是要的。挑个人吧,阖府上下的所有家丁,随便你挑,你愿意挑哪个去你玉园都行。”
    闻馨愣住,眼睛眨了又眨,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味了好一阵,才试着问道:“爷爷,真的由我自己挑选吗?”
    从小到大,进玉园的人,包括小红,都是她这个爷爷帮她精挑细选的,要人这方面,还真没有自己做过主,因为爷爷总说人是最复杂的,怕她把握不好。
    闻袤手上筷子摆了摆,“爷爷说话算话,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该让你试着做主了。”
    闻馨又试问道:“什么人都行吗?”
    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家里是有规矩的。
    闻袤嗯声道:“只要是闻府的家丁,你选谁都行,回头自己去挑吧。”
    闻馨“嗯”了声,不拒绝了,算是应下了,只是吃饭又有些走神了。
    等到她吃完离开了,闻袤手指敲了敲桌子,外面的闻魁才进来了。
    “你说,她会选那个看杂物间的吗?”闻袤看着门外问了声,又似自言自语。
    闻魁知道这位已经做出了决定,要拿自己的孙女来当饵,他不好多说什么,简单回道:“看样子,十有八九会。”
    次日天亮,庾庆又扛了扫把出门,日常扫地。
    下过雨,雨水打下的树叶不少,又大多粘在地上,今天不太好扫,不过庾庆的干活态度还不错。
    任劳任怨是表面上的,脑子里面却在翻来覆去惦记三个人,闻馨、邹云亭、闻郭氏。
    小狗子接走了,闻馨再来的可能性不大了,就算来了,身边一直有人,也实在是不好开口。
    按理说,通奸的事暴露了,邹云亭肯定会告诉闻郭氏,不知闻郭氏知情后会不会来找他,如果邹云亭伤重来不了,闻郭氏来了也行,闻氏二房主母的身份,愿意帮忙打探消息的话也还是不错的。
    当然,一方面是想得好,另一方面又提高了警惕,连晚上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就是图一时痛快所付出的代价,捅破了人家的奸情,就得时刻防备人家会干出什么想不开或铤而走险的事来。
    扫完地后,又回院子里拿了饭碗,例行饭堂走一遭……
    “什么?让牛有庆去玉园?”
    杂事房内,刘贵对着烧茶泡水的冯管事发出一声惊呼。
    热水灌入了茶壶,冯管事在案后坐下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适合给三小姐养灵宠,要过去很正常。”
    刘贵有点吃味,“管事,牛有庆来了才几天,底细怕是都没有查清,就直接进内院当差,这合适吗?”
    去别的地方当差,他还能接受,这直接去三小姐的玉园,那就太让人嫉妒了。
    玉园那边除了守卫,没有男家丁,选过去的男家丁意味着什么?很有可能会成为三小姐的心腹。
    那是多少家丁眼红的位置啊!
    谁不知道身为家主的族长非常疼爱那个孙女,可想而知,三小姐嫁人的时候闻氏必然会给予大量的嫁妆。
    三小姐身边的心腹,又是唯一的男家丁,将来十有八九是要帮三小姐打理嫁妆的。
    想想看,无数的良田、宅院、商铺、金银财宝等等握在手里打理,那是什么概念?随便过下手都是一手的肥油。
    如此肥差,试问有几个家丁能不羡慕嫉妒和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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