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不屑道:“我说了,万法归宗,殊途同归,不管你是什么,鸡也好,狗也罢,只要有方法,最后都能成仙。与夏虫语冰,能懂则懂,不懂又何须多言。”
    庾庆注意到的重点是她说的那句“不愿与丈夫永别”,问道:“你丈夫后来呢?”
    云兮又走神了,喃喃自语道:“当年我肉身染上沉疴,久治不愈,世间已无救治手段,只得动用所知的仙家手段,方告知了夫君我隐藏已久的来历,但并未告知他我懂长生术。
    因我知道,朝廷正值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之际,大厦将倾,我夫风扬乃朝廷大将,素有忠君报国之心,断不会为什么长生舍家国百姓而去,我这才制作了云图。赠图时,我才告知他,勘破云图便能找到仙家洞府,求得长生。
    图中藏着我与风扬闲暇时的游戏,只要他有了闲心,我相信他一定能勘破图中隐藏的秘密来找我。整幅图,其实只藏了八个字的秘密……欲求长生,同穴之地!”
    此话一出,师兄弟三人皆动容,若说之前还怀疑这白衣女子的来历,那么此时皆确信无疑了,这邪魔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侍女云兮。
    “我相信等到时机成熟了,勘破了云图的风扬一定会来此找我的,那样的秘密又有谁能忍住不一探真相呢?而那时先行修炼了长生术的我,也有了能力勉强他与我一起同修。
    谁知天意弄人,风扬压根顾不上云图中的秘密,而是为救家国征战沙场不休,到了真来找我的时候,已是战死的遗躯,是他的部从遵他遗愿,将他送来与我合葬的。人已经死透了,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还如何修这长生术?”
    说到这,她竟面有泪光。
    众人皆唏嘘。
    唯独南竹嘀咕小声了一句,“鬼胎变的人还能流泪的吗?”
    庾庆和牧傲铁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这死胖子尽关心那些旁枝末节的问题,难怪总有说不完的废话。
    庾庆:“谷底那么多骸骨都是怎么来的,是你杀的吧?”
    云兮:“当年我肉身还没病垮之前就在做准备。战乱不断,流民四起,我让人在外面路旁以食物为诱惑,以行善为借口,说山中有地方安置,陆陆续续将流民给引到了此地。做什么都需要根基,于我的修炼方式而言,需要一批‘肥料’。”
    此话一出,皆惊。
    哪怕是妖修的柳飘飘也是后背冒出一股寒意,想想山谷里的骸骨数量,这邪魔得是杀了多少人啊!
    庾庆已下意识握住了剑柄,沉声道:“那么多人命,在你眼里竟只是‘肥料’?你好歹也曾是人,怎忍心大肆屠戮?”
    云兮道:“灾民还是人吗?那些流民就算我不杀他们,你以为他们又能有几个活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死无葬身之地?不如顺便有点作用,他们在我这里,死的时候很开心,没有痛苦。
    你们口口声声称呼我邪魔,那是抬举了我,那些为一己私欲操夺权柄者才是真正的视人命如儿戏,那些人草菅人命,祸乱天下,导致生灵涂炭,和他们杀的人比起来,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们才是真正的邪魔!
    你欲诛杀邪魔,你诛的了他们吗?
    不是他们,我丈夫用不着常年征战,也不会战死,待我功成,必屠尽那些恶魔!”
    庾庆:“这就是你也要杀那么多人的理由吗?你修炼多年功成了吗?不还是这个鬼样子!”
    “哈哈!”云兮一阵自嘲似的大笑,转身了,走出不远又停下转身了,来回走动着,“当年风扬的心腹部从把风扬的遗体送来后,我特意让他们知道了小云间的秘密,想诱一些修炼的血食来,谁知那帮家伙知道秘密后竟然能为风扬守口如瓶,害我在此空耗了三千年。
    后来我没了办法,才从通气的气孔内诱了只见元山的小妖进来,让他帮忙撒了诱饵出去,谁知竟直接引来了强敌,跑到我地宫内大肆烧杀。
    本以为云图被人带出去了,云图上的秘密被人勘破后,自会有修炼的血食送上门。
    为了应付那一天,我不断对地宫进行改造,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强敌。
    谁知得到云图的人竟如此蠢笨,竟迟迟无法解开图中秘密,竟让我空等了快二十年才有了动静。
    若不是屡屡出了意外,我早已脱胎换骨修炼成功,又岂会被你祸害!”手指庾庆,咬牙切齿,恨意满满。
    第206章 出来了
    当然,她目光也落在了庾庆肩膀上的虫子上,目光里的恨意中又多了几分憋屈。
    她能现身和庾庆见面,和这只虫子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是怕这只虫子会连同其他人给她造成威胁还是什么的。
    结果和庾庆见面后,顿如同吃错了药一般,一步错,步步错,莫名其妙就走进了坑里,憋屈!
    不知是不是气急的原因,她的面孔突然出现了扭曲。
    众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扭曲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然而扭曲的情况却又反复出现,给人感觉时而变成鬼胎的样子,时而又变成云兮的样子,半似半不是的。
    众人不知她怎么回事,总之非常古怪。
    她突然发出怪笑,指着庾庆道:“我说过,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定还会再见的,我一定……”声音变得凌乱了,整个人突然瞬间变回了鬼胎。
    似乎失去了操控,鬼胎立马本性毕露,张开獠牙大嘴朝几人扑了过来就咬。
    唰!牧傲铁上前一剑,当场将其斩成两截。
    看着噗通落地的黏糊糊尸体,柳飘飘沉吟道:“看来地下云兮的本体也已经是不堪重负了。”
    都懂她的意思,被塌方压死了。
    “谁知道呢。”庾庆不置可否,脑海里是云兮的那句他们还会再见,叹了声,回头又面对上了那堆塌方,挥手道:“开挖吧,这被堵的距离怕是不短。”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有出路,自然要尽力,几人立刻动起了手,在庾庆的示意下,石头一个劲地往云兮来的方向扔,先把那个地方给堵住了再说,不然生怕又来捣乱的。
    稍挖出个一两丈的距离就能看出,原来的确是有个成形的洞窟通道。
    挖了十几丈深之后,为了省事,也是为了节省体力,后路会不会被堵住已经不管了,前面挖出的石头就往后面抛个四五丈远……
    阳光出来了,涌动的尘埃却还未完全落地,石头大山的周围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
    实在是大山坐下去的时候,涌起的烟尘太大了,冲天而起的喷薄之势,周围山林的树叶上都蒙上了一层灰。
    尽管有烟尘,千流山的三洞主还是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三洞主坐不住了,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现身了。
    负手静默着面对那座大山,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山上山下四周围绕查看的妖修。
    山大王洪腾静悄悄陪在他边上。
    山已经从几个方向裂出了好几个大口子,有些部位随时要垮塌的感觉,四周一圈已是大面积的塌陷。
    稍后,大掌目来报,“三爷,据测估,整座山下沉了约二十丈左右的样子,目前不知下面的人有没有生还希望。”
    三洞主目测了一下山的体量,心知不太可能还有幸存者,哼了声道:“下沉了二十丈,下面有那么大的下沉空间吗?”
    事实摆在眼前,让人如何回答?洪腾犹豫道:“不知什么原因。”
    正这时,一群人飞掠而至,不是别人,正是以蒙破为首的司南府人员。
    接到报信,获悉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躲不住了,亲自露面跑来了。
    “怎么回事?”蒙破叱问。
    三洞主瞥了他一眼,“蒙破,你跑来做甚?”
    蒙破先发制人,“听说我司南府的人员被你们诱进了冠风扬古墓,被你们坑杀了,蒙某途经此地,焉能不来看看?”
    三洞主:“途经?你途经我怎么不知道?途经也起码把身上的夜行衣换换吧?臭不要脸的,你还真敢倒打一耙。你司南府的人怎么偷偷跑来的这里,你心里没点数吗?论无耻,真没谁比得过你们人类。”
    蒙破:“不要拐弯抹角,说,你到底把我们的人怎么了?”
    三洞主:“你们的人跑来偷了东西,偷了我千流山一百亿两银票,畏罪潜逃了,你司南府不把偷东西的贼交出来,我千流山定不罢休!”
    蒙破:“胡说八道,满口胡言!”
    不远处,碧海船行的右绫罗不时往这边瞅上两眼,孟韦在旁禀报情况。
    听完禀报后,右绫罗问:“你确定没有活口出来?”
    孟韦:“看的清清楚楚,绝无活口,事发太突然了,里面的人怕是来不及出来。”
    右绫罗抬头看了看如此巨大的山体,叹了声,“也就是说,下面是不可能再有活口了,那个名扬天下的探花郎死了?”
    孟韦迟疑道:“应该是没了生还的可能。”
    右绫罗唏嘘摇头,“怎么就死了呢?他敢进去,应该有所倚仗的呀。”
    孟韦:“突然出了这般变故,再有倚仗也扛不住啊!”
    右绫罗唉声叹气,“天妒英才呀,这下好了,回国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那位非要嫁天下第一才子的公主交代了。这好好的一座山,怎么突然就会塌陷了呢?”
    孟韦能理解他的难处,人没了,若是能把事办好了也行,对上面有了交代,其他的都好办,这哪哪都没办好,那就不好交代了。
    他也只能安慰道:“事发突然,谁也没办法的事。”
    右绫罗除了苦笑还能怎样?
    另一边,还有一大群因动静惹来的人,大多是前来贺喜的贺客,秦诀和崔游也站在一角观望。
    看到见元山妖修也没头苍蝇似的,崔游唏嘘,“大掌柜,那位探花郎怕是没了,你说他在京城前途无量,好好的辞官干嘛,堂堂正正的路不走,非要钻地洞,这下彻底玩砸了吧。”
    秦诀略摇头,多少也有些对人生无常的感慨,“也许这就是命吧!死了也好,也省了我们一桩心事,不然惹出事来还得连累我们鉴元斋。不过话又说回来,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才子就这样死了,确实可惜。”
    崔游嗯声点头,心里却有嘀咕。
    在他看来,就不能答应那位探花郎的那种过分要求,幽角埠商铺伙计的身份怎么能给不可控的人,这位纯粹是为那女人上头了……
    石头缝隙间突然见到了光线,在前开挖的柳飘飘忽欣喜回头道:“见光了,到头了!”
    后面三人顿欣喜,挖了起码有两里路了,确实有点累了。
    见柳飘飘双掌摆出了架势,就要强行轰开的样子,庾庆立马过去摁住她小臂,“慢点慢点,轻点,还是轻点的好,不要让人发现。”
    柳飘飘:“用不着偷偷摸摸。”
    庾庆苦笑,“那是你,你在自己家里,当然不用偷偷摸摸,我们三个能一样吗?您受累了,一边歇着,我来,我来就好。”客客气气将人家请到了一边,自己赶紧把石头往后面抛。
    挖到最后,到手的石头上都长了苔藓。
    全面挖开后的洞口很小,蹲着都走不出去。
    几人是一个个爬出来的,脱困后爬起,尽情呼吸那新鲜的空气,身上皆脏兮兮如乞丐。
    出口在一处落差较大的山涧底部,到处是瘦骨嶙峋布满苔藓的朝天石,脚下还有薄薄流水汩汩,不知流往何处。
    柳飘飘环顾四周,看了看山涧外面的山势,大概就知道了自己在见元山境内的什么位置,她对这里太熟悉了。
    唰!趁人不备,她突然拔剑,剑锋突然架在了庾庆的脖子上。
    庾庆一愣,师兄弟三人同时僵住,之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了?
    问题是,这真要动手的话,三人绑一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柳飘飘问:“为什么不想让人发现,为什么想偷偷离开?”
    庾庆干笑道:“这留下来未免也太麻烦了,其实你也看到了,我们也是白受一场罪,没任何收获,但是人家未必相信,怕是要被人讯问个不停。”
    柳飘飘:“我没办法放你们离开。若只是见元山的事,就算我擅自做主,大王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可千流山的人也来了,一旦让千流山知道我私下纵放了你离去,我吃罪不起。”
    庾庆:“其实你很清楚,抓不抓我们,对千流山和见元山没任何影响,你这也不算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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