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殃正站在旁边,从袖内拿出一个帕子,包着粘腻的糖葫芦,丢进垃圾篓里。
    鹿白喊了一声,等他看过来,指了指远处的刻漏道:
    “我与闺中姐妹约定的时间到了,你先回吧,我去找她。”
    景殃随意扫了眼:“她在吗?”
    “……应该吧。我好像看到她了。”鹿白含糊地笑了笑,朝他摆摆手。
    “那我走了,有其他人在等我。”景殃淡淡颔首。
    两人气氛和平地分别。
    等景殃走远之后,鹿白立马将菜饼拿出来,三两下掰开。
    里面有一张字条。
    鹿白打开字条,看到碰面地点在刚来时的下游游船处。
    她一分都不敢耽搁,从花灯旁边的青石板长桥跑到对岸,租赁了个驴车。
    车夫载着她一路疾驰。
    鹿白浑然不知待会即将要面对什么,她坐在敞空的驴车上,一边被颠簸,一边随意想着:
    景殃今日还算体贴。
    ……
    两炷香后。
    南皎河下游比刚才更加热闹。
    杂技班支了个台子开始表演,旁边小孩儿在舞刀弄剑,观众的喝彩声一浪盖过一浪。
    夜幕繁星被一簇簇烟花照亮,噼里啪啦交织在一起,灯火辉映,锣鼓喧天。
    整个南皎河都无比热闹,唯有游船旁边的空地站着四个人,沉寂无声。
    仿佛形成了一带安静的真空。
    景殃与时五站在一处,鹿白与从玉站在一处,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没有人是傻的,都在瞬间明白前因后果。
    但正是因为都不笨,所以寂静在迅速蔓延,令人窒息到无言。
    半晌过后。
    景殃蓦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眸中露出浓厚的兴味。
    他直勾勾盯着鹿白,道:
    “鹿妹妹,好巧啊。”
    “…………”
    鹿白仿佛被满世界的恶意扎中,缓缓扯出一抹微笑。
    “景哥哥,是挺巧。”
    景殃看了看从玉,意味深长地对鹿白道:
    “这就是你说的……闺中密友?”
    鹿白指了指时五,唇边漾出小梨涡,伶牙俐齿道:
    “那这也是你说的……风月楼女子?”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最近的距离,莫过于我们上一刻在花灯处说再见,下一刻又在游船边偶遇。:d
    -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出自《车遥遥篇》范成大。
    第46章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 双方又沉默了会。
    鹿白实在是忍不住,率先打破气氛,温温软软地道:
    “景哥哥, 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呢?”
    景殃抬起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游船, 道:
    “鹿妹妹, 我们准备坐游船呢。”
    虽然他态度很友好,但脸上写满了“明知故问”四个字。
    “……”
    鹿白憋出一句:“真巧呀, 我们也是。”
    所有人再度陷入沉默:“……”
    鹿白在说完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本来还没那么尴尬的, 在现在寂静到极点的空气居然再度安静几分。
    景殃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鹿白:“……”
    天啊!
    救命!
    她好尴尬,尴尬到脚趾要抓地板了!
    但是这种情况, 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鹿白绞尽脑汁,忽然灵光一现,扭头转向游船船夫, 试图转移焦点:“船爷, 请问做一次游船多少钱?我们想租赁两艘游船,不知是否……”
    “两艘?哪还有什么两艘。”船夫不耐烦地敲了敲船板, 隔着数丈朝他们道:“人太多,就剩老夫这一艘船了, 勉强能坐下四个人。你们还坐不坐?不坐老夫就划走了!”
    “……”
    四个人同时盯着船夫, 一时没有出声。
    一炷香后。
    四个人双双上了游船。
    船夫划桨,游船悠悠地向前驶去。
    游船外面看着不小,但内里空间并不大。
    船舱两侧是开放的窗户,晚风顺着窗子吹进来,燥热中夹带着丝丝凉爽。
    船舱中间摆放着一个棕色雕花桐木小案几,案几上有新鲜的水果、热茶和甜糕。
    案几的两侧, 面对面各放一个长长软榻, 一边能坐两个人。
    景殃悠然挑了个软榻坐下。
    鹿白僵硬地杵着, 正想着要不要站到窗子旁边,景殃就拍了拍小案几,道:
    “别紧张,坐。”
    “……”
    这语气,搞得像招待客人似的。
    鹿白憋着气在对面坐下:“我知道,没紧张。”
    时五和从玉对视一眼,一种默契浮现出来,下一秒,两人同时抱拳道:
    “主子,属下先不打扰了。”
    “郡主,我待会再来找您。”
    然后不由分说地跳出窗子,几个呼吸间就双双跃至对岸,身形远远消失。
    “……”
    狭小的船舱内,只剩下景殃和鹿白面对面坐着。
    鹿白恨不得就地淹死。
    景殃端起案几上的热茶,放在鼻尖嗅了嗅,确认只是普通的茶,没有加什么料之后,放到唇边饮了一口。
    鹿白见状,也捏起一块甜糕吃。
    “今晚我们遇到的意外和巧合有点多,所以不妨坦诚公布一下。”
    景殃放下茶水,突然说道:“刚刚那位是我的随从,名叫时五。所以你那边的人叫什么?”
    鹿白指尖骤然用力,糕点被捏出一道褶痕。
    一瞬间,各种念头划过脑海。
    从玉是边朝月的贴身属下。
    如果说出名字,只要景殃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从玉的身份。
    他那么聪明,近乎妖孽,怎会联想不到边疆发生的事情?
    再然后……就会牵扯出来边朝月,继而怀疑她的目的。
    但是不说名字,景殃还会通过其他方式查。
    那还不如自己主动告知,编造一个“另有隐情”。
    鹿白若无其事地将甜糕吃完,再抬眸时,脸上只余坦荡:
    “她是边朝月的随身属下,叫从玉。”
    “边将军?”景殃盯着她,道,“若无圣召,不得回京,这个道理适用于所有驻守在疆北的士兵,你应当懂才对。”
    鹿白不慌不忙道:“事急从权,本就可以通融一二。更何况,从玉并非士兵中人,她是边朝月的贴身属下,只听命于边朝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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