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立刻道:“慢着,十二郎来了,你可知他在何处?”
    这种问题,他本答不上来,可刚才跟青鹭寒暄几句,还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主家在陪客呢!说领着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在东城瓦子间转悠,明日要来咱们庄上参观。”
    观音听了,十分高兴,好啊,一落地就知玄奘在哪,是个好兆头。
    他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把人劝返回东洲,可只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总出不了什么事。
    抱着以上心思,观音立刻站起来,也不管佃农愣愣看自己,直往瓦子去了。
    ……
    再说瓦子这,陈玄奘看见猪八戒同群妖怪勾肩搭背,嚷嚷着要去小甜水巷,血压暴涨,却也留了个心眼,没立刻出去,而是深呼吸两次,不动声色缀在猪八戒后面。
    他倒要看看,这不省心的徒弟能整出啥事。
    猪八戒对身后的杀神一无所知,离开玄奘的俩时辰,他过得十分充实。
    看了最新的歌舞表演——漂亮的小娘子在台上甩水袖,时不时朝台下抛一个眼神,猪八戒的眼睛变成心形了。
    又听了路歧人的演歌,真生了把好嗓子!
    听歌时遇见了狐朋狗友,是些以前聚在一起逛小甜水巷、玩关扑的酒肉朋友,看他身着海青,先嘲笑一番:
    “猪刚鬣啊猪刚鬣,才说一段时日不见,不知你去何处,原来是做了和尚!”
    “瞧你这模样,难不成是去大相国寺出家了?不能够吧,人家要你吗?”
    一个个捧腹大笑。
    猪八戒不高兴了:“这叫什么话,俺老猪当了这么多年和尚,你们头一回晓得?”
    他想,自打他被观音点化过后,就一直在学佛法,还曾向臭屁的黑熊精请教过呢!
    虽然他喝酒吃肉看漂亮姐姐,学佛心却是真的。
    虽然,比起西天取经,他更想留在当地……
    猪八戒认真辩解了,在场人却不大相信,他们都以为这头猪在说胡话,毕竟,他实在不像是出家人。
    话题很快被放过,这些好色贪杯的精怪向他们的好友猪八戒介绍了一名姑娘,他们称之为白姑娘,是小甜水巷的新角儿,一举一动妩媚动人,又看不出跟脚,她的表演,兄弟们场场不落。
    “你也来看看,保准喜欢。”
    猪八戒听后又心动,又纠结,他想:好歹自己答应过师父,现在就跑,不合适吧?要给抓到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师父才来东胜神洲,怕连小甜水巷的口往哪开都不晓得,等他熟悉此地,他就不能乱跑了,不如抓住最后的机会?
    于是一口应下来:“好啊好啊!”
    “到时再找个姑娘,松快松快。”
    狐朋狗友们见他如此,嘲笑得更欢,说:“你瞧瞧,刚还说自己是和尚,哪有点和尚的样子?”
    猪八戒理直气壮:“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旁人啧啧叹道:“你这话,若是烧朱院的酒肉和尚说,倒也罢了,你个出入青楼楚馆的,可忒没资格啦!”
    他们也就吐槽吐槽,自己都不是什么好鸟,哪有空评判别人?
    于是一路游荡进小甜水巷,这儿跟瓦子一样,灯红酒绿,明亮得恍如在白日,空气中弥漫着脂粉水的香气,竖起耳朵便能听见女子的娇笑声。
    猪八戒的蒲扇耳扑哧扑哧地扇动,他好久没听仙女们的笑声了。
    嘿嘿嘿——嘿嘿嘿——
    猪八戒的嘴角挂着猪哥的笑容。
    隐匿在小巷中的玄奘将他的表现收入眼底,非常失望。
    他想:这三徒弟果真是个教不会的,一点都对不起他“八戒”的别名。
    喝酒吃肉且不提,既入了佛门,色戒绝对不能犯,他既成对方的师父,就不能让他走上邪路。
    撒谎又好色,对这样的徒弟,需严格教导才行!
    怒气值爆棚的玄奘冷静下来,此时,他看猪八戒背影的眼神无比严厉,只见他身形一闪,从藏匿着的小巷中走出来,冷冷道:“八戒。”
    声音不大,却极富穿透力,猪八戒听见了,脚步停顿了,流淌着的热血冻住了。
    八戒:……
    完、完蛋了!
    “嗯?”狐朋狗友见他停下脚步,回头道,“这么了,猪刚鬣,不进去吗?”
    巧笑倩兮的女郎在对他们招手。
    猪八戒话也说得磕磕绊绊:“这这这……我就……先不进去了。”
    都结巴了。
    打头的鬣狗精很不高兴:“先前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打退堂鼓了?”
    他还挺好心的:“莫非是你没带够盘缠?也罢也罢,就先挂在我账上,下回给我便是。”
    还很大方。
    猪八戒欲哭无泪:若平时,有妖请自己去玩,他一定很高兴,可现在……
    想起陈玄奘的禅杖,他都快吓尿了。
    他态度坚决道:“我不进去,真不进去!”
    随即转身,对陈玄奘赔笑道:“师父您怎来这儿了?俺老猪带您去十二郎府上,这里人多眼杂,别冲撞了师父。”
    陈玄奘半个身子被街角的阴影所笼罩,他睥睨猪八戒,眼神锐利,根本没被蒙蔽:“我是一路跟来的。”
    此话一出,猪八戒的心都要裂了,满心满眼就两个字“完了”。
    “八戒,你还有甚好说的?”
    陈玄奘问。
    猪八戒:“……”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玄奘面前,又扑通一声倒下来,抱着玄奘的大腿说:“师父!我真没想到要来啊师父!都是他们喊我一起来,我没禁得住诱惑,该死,是我该死!”
    见他唱念做打一应俱全,就差涕泗横流了。
    鬣狗精等人看猪八戒如此作派,一愣一愣的,他们小声讨论道:“不是吧,他还真入了佛门,开始修行了?”
    “他叫那小秃驴师父,应当是真的。”
    于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呔,猪刚鬣,你都入了佛门,还想跟我们一起去看白娘,心不诚啊!”
    又对玄奘喊话道:“小师父,你这是收了一个烫手山芋,猪刚鬣若能当六根清静的和尚,咱们也能修成正果。”
    随后“哈哈哈哈哈”爆发出一阵笑。
    猪八戒听后恨不得将那群人暴打一顿:说什么呢?!火上浇油的家伙!
    只能对陈玄奘装可怜道:“师父啊师父,我真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听他们瞎说!”
    他老猪可纯洁了!
    却听陈玄奘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是想相信你的,可八戒,你先追高家三娘不成反被打,眼下才不过两个时辰,又差点犯色戒,你说我该怎么相信你。”
    猪八戒:“……你就饶了我这回吧师父,我再也不犯了。”
    陈玄奘说:“我是不大信你的,你做错了事,总得受罚,这样,拿出你的九齿钉耙,我只敲你十下,接下这十招,我既往不咎。”
    他小时候练功,没少被师父用棒子敲手心,只是陈玄奘没想到,自己还有棒打别人的一天。
    论做徒弟,孙悟空跟小白龙太让人省心了。
    猪八戒一听,觉得还不错,只有十下,他还能拿钉耙抵抗,应该没什么吧?
    他可没看陈玄奘真刀真枪地耍过,对他的武力值没数。
    猪八戒道:“好好好,多谢师父,多谢师父,饶了俺这一回,以后肯定不再犯了!”
    又卖乖道:“九齿钉耙俺就不拿了,师父想要教育我,俺老猪岂有拿武器反抗的理?还不是想打哪就打哪。”
    陈玄奘:“……”
    说着老老实实坐下来,等着玄奘“棒喝”。
    巷口的妖怪们也不急着去看白娘了,他们看陈玄奘跟猪八戒一个站一个坐,估摸着是小师父要教训大徒弟呢,纷纷起哄道:
    “小师父,你这样不行啊,这头猪皮糙肉厚,很是耐打,你打他十棍子,一点用都没有,日后还是个不知悔改的。”
    “就是就是,得上严厉点的法子,不如让他抄经书万卷,肯定比打一顿有用。”
    猪八戒一听急了,扭头训斥道:“再说,小心撕烂你们的嘴!”
    又回头对玄奘道:“师父,甭听他们的,打十记就好,打十记就好,我是真不想抄经书,一看书我就脑壳疼。”
    这是假话,他堂堂天蓬元帅,文学造诣还是有的,以前调戏嫦娥时,还能口出歪诗。只是不愿抄书罢了,这得花多少时间啊!
    只想早打早好,过几天再找机会,偷偷看姑娘表演。
    陈玄奘不置可否,他到底有没有看破猪八戒老实巴交表情下的糊涂心思也尚未可知,只能看见他双手捏禅杖的力道更大了些。
    “呼——”
    金色的禅杖化作一道流光,划破漆黑的夜幕,陈玄奘单手持杖,落下如万钧雷霆。
    杖身与空气相摩擦,那些柔和的、毫无存在感的气息被点燃了,摩擦出爆裂之声。
    猪八戒傻了、愣住了,好在自天蓬元帅时期伴随他的第六感起了作用,正如他知道孙悟空不好惹一样,此时的陈玄奘让他恐惧极了。
    或许,让他恐惧的是陈玄奘的禅杖,他几乎看见自己猪脑崩裂的结局了。
    猪八戒贴地灵活打滚,柔软的肚皮与夯实的泥土地亲密接触,他以不符合身材的矫健身手,躲过了第一击。
    禅杖在重力的驱使下落地,只听见“轰隆”一声,土地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霎时间尘土飞扬,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隔绝猪八戒的视线。
    猪八戒:口!
    狐朋狗友:口!
    旁观一切的不正经妖怪看向猪八戒,他们的眼神惊讶极了,也敬畏极了,仿佛看见挑战天庭的孙悟空。
    “他胆子真大。”妖怪喃喃自语道,“拜在这样一位法师门下,还敢耍花头,就不怕被打死吗?”
    他们看错猪八戒了,他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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