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人虽然当老板的时候比较黑心,总是盼着员工卯足了劲儿的内卷,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言出必行、有诺必践。
    “你干嘛道歉?”叶安澜抬手拍了一下惜玉的肩,“确实,这只苍蝇缠上你,有你识人不清的缘故在,可你那时候才多大?一个没怎么经历过险恶人心的小姑娘,被人蒙蔽也是情有可原。你知恩图报,甚至因为他的刻意示好对他生了情愫,这都不是你的错。”
    就算要为自己的轻信负责,惜玉也已经负责的足够多了。
    她跳了一次楼,舍出了自己的命,虽然没死成,这代价却也已经足够弥补她的年少无知、眼瞎轻信了。
    “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多提高一些警惕便是。”
    除了极少数特例,这世上又有谁是生来就拥有一双慧眼、能识破所有人心险恶的呢?
    就连她自己,不也没少在曾经的人生里被人怀着各种目的或利用或算计?
    她翻身上马,“好了,你也别眼泪汪汪的站在这里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从明天开始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惜玉含泪点头,俏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决。
    叶安澜欣慰一笑,“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他们想要把你拆开吃了,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你有可供榨取和利用的价值,但却没有与之相对的、足以自保的能力。”
    第237章 连根拔起
    不只是惜玉,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性,其实都在遭遇各种各样的奴役和压榨。
    而叶安澜,她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些可怜的女子生活得幸福一些。
    她想教给她们与价值对等的自保能力,还想从思想层面改变她们、改变这个社会。
    当然,这是一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到的事儿。
    她示意惜玉先回去休息,然后才翻身上马,和杨小桃等人一起去给仍在加班的府衙众人送饭。
    路上,杨小桃问她,“姑娘,您这般明目张胆的庇护惜玉姑娘,对您的名声会不会有影响?”
    叶安澜耸肩,“你是怕有人背后诋毁我?”
    杨小桃点点头。说老实话,她一直觉得,叶安澜其实可以把这事儿做的更隐秘一些,这样对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叶安澜唇角微扬,“小桃啊,一个人如果想要做一件甚至几件与世俗规矩格格不入的事儿,那她被人非议就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儿。”
    杨小桃抿唇,她知道,叶安澜说的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提高女子社会地位的事儿。
    她很开心叶安澜要做这件事,可当这件事给叶安澜带来负面影响,杨小桃却又忍不住心疼起自家姑娘了。
    叶安澜看一眼一脸纠结的杨小桃,“别摆出这么一副表情,你家姑娘可没觉得别人的闲言碎语能给我造成什么麻烦。”
    她目光悠远,“其实,我刚刚跟惜玉说的那句话,稍微修改一下的话,用在我们身上也挺合适的。”
    “就算受千夫所指,我也不认为自己做的这件事有什么错。他们之所以攻讦我,是因为我踩痛了那些既得利益者。”
    “但是他们又能对我做些什么呢?杀了我?毁了我?他们倒是想呢,可问题他们做得到吗?几句闲言碎语,几篇酸腐诗文,也不过就是无能之辈最后的狺狺狂吠罢了。”
    她现在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以后她也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凄惨境地,如此一来,她又何必在意他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她可不想成为父子抬驴、美女打伞之后的第三个故事主角,让后人拿来告诫别人不要没有主见_(:3」∠)_
    杨小桃听完沉默片刻才一脸郑重的开口对叶安澜说:“姑娘,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练武的!”
    她想变强,想要守护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她家姑娘。
    郑丰收不甘寂寞的插嘴,“我也会的!”
    叶安澜笑容愈发灿烂,“嗯,我们一起变强。”
    三人说笑几句,府衙就到了。
    叶安澜从后门进去,然后让人把潘溪亭叫了过来。
    潘溪亭看见叶安澜才知道,原来叶安澜居然是来“命令”他们吃饭的。
    “我很高兴你们尽职尽责,可你们也不能一点儿都不顾自己的身子骨儿。”她拿了一只碗、一双筷子到潘溪亭面前,“再说就算你们不用休息,那些过来告状的百姓也不合适一直熬夜排队的。”
    这些身负仇怨与冤屈的百姓,身子骨儿原就算不上好,可别为了排队告状,最终反而在府衙前头累出个好歹,那潘溪亭他们可就是在平白给人送上把柄了。
    潘溪亭哪敢让叶安澜伺候他,他恭恭敬敬朝着叶安澜行了一礼,“主公放心,下官这就让人去安顿那些过来告状的百姓。”
    叶安澜点点头,“你可以让人把他们安排到府衙附近的空宅子里暂住一晚,晚饭和早饭也可以免费供应,不过为了不出意外,你最好多派精兵巡逻、把守。”
    潘溪亭应了声“是”,“正好王家的宅子如今都已经空下来了,属下这就让人把过来告状的苦主全都安顿到距离府衙最近的那栋三进宅子。”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守城的将士,下官着实不好再行占用。”
    他已经调了不少将士看守王家人,现在要是再继续抽调,万一有人趁机作乱或者攻打兖州......
    “你可以调我的亲卫一用。”
    潘溪亭震惊,“可下官已经调走您一半亲卫了。”
    叶安澜笑,“你就是全调走,这兖州也没有哪个是能轻易要了我性命的。”
    潘溪亭踌躇半晌,“那下官就厚颜再借您两百亲卫一用。”
    “借你一千。”两百够干什么的?也就虚虚守个宅子,都做不到把宅子围严实了,这要是万一有人趁隙潜进宅子,最后遭殃的还不是那些百姓?
    而且如此一来,那些王氏残党,以及其他看叶安澜不顺眼的家伙,肯定也会趁此机会发动舆论攻势,对她这个“失职”的兖州之主口诛笔伐。
    “那您......”
    “我能自己保护自己。”
    托末世十年的福,她就算睡着了,那警觉性也是半点儿都不带下降的,之前那些有点本事、能够一路潜行到她身边刺杀她的家伙,无一不是还没等杨小桃她们察觉到不对,就已经被半梦半醒的叶安澜给一刀斩首。
    不过,考虑到府邸里还有像白芷筠、惜玉这样的弱质女流暂住,叶安澜到底没把所有亲卫全都大方的出借给潘溪亭这位州官。
    可就算如此,潘溪亭“缺人手”的尴尬处境也已经被叶安澜的慷慨大方给瞬间化解掉了。
    有了叶安澜仗义援助的一千精锐亲卫,潘溪亭确信,他一定能把那些苦主保护的滴水不漏。
    而叶安澜,为了能够好好保护府上暂住的弱质女流,在给潘溪亭送了饭、出了主意、拨了人手之后,她又匆匆回府,在白芷筠等人的住处外面,以及她府邸围墙周围的各处巡逻死角,全都布下了机关、撒上了药粉。
    除此之外,她还让文六娘当晚就住在了白芷筠的院子里,随时保护白芷筠。
    如此这般一番安排,叶安澜临时府邸的守备力量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因为机关、药粉的存在而略有增强。
    当晚,有那心怀不轨的家伙想要趁着叶安澜的临时府邸守备力量相对薄弱潜入进来,结果却在进来的那个瞬间或是触发机关、或是中了药粉,被听到动静的亲卫直接抓住,送去地牢严加审问。
    第238章 她干啥了
    潘溪亭那边,对王家人一应罪行的审讯持续了小半个月,记录王家人罪状的书简更是装了近百只大木箱子。
    就这还是因为有很多苦主是被直接破家灭门了的,已经连个能来告状的幸存者都没有了。
    若非如此,王家人的罪行怕是真要应了那句“罄竹难书”了。
    如此累累恶行,当真是死一百次都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有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冤枉。
    潘溪亭因为越审越窝火,越审越觉得他们不配活着,所以干脆利落的判了那些罪该斩首的人一个斩立决。
    剩下那些罪不至死的,则是全部都被潘溪亭充入奴籍,打发去了偏远之地做苦力。
    这其中,还有王家那些懵懂无知的孩童。他们什么恶事也没做过,但却被自家亲人牵连的险些丧命。
    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不是叶安澜坚持依律法给王家人定罪,王家人早就已经被群情激愤的兖州百姓和满心怨恨的幸存苦主给活撕了。
    他们可不管什么律法不律法、主犯还是从犯的,他们更不会因为王家的孩子还没来得及作恶就觉得他们理应无罪。
    他们只会想,王家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满门俱灭,凭什么他们家的孩子却可以幸免于难?
    王家人在作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那些被他们害了的人,家里也是有无辜稚童的?
    他们可以杀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别人自然就也可以杀他们家的孩子。
    连坐,这是在古人看来非常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鉴于此,潘溪亭甚至还专门过来请示了一次叶安澜,问她要不要“顺应民意,收拢民心”。
    叶安澜却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拒绝了,用她的话说,“我们即便再讨厌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也绝不能以舆论或者个人喜好来挟持律法。”
    要是照她的本心,那该死的人可就太多了。
    比如那些抛弃、弄死女婴的家伙,叶安澜就觉得他们都该为他们的罪孽一命抵一命,可考虑到立法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叶安澜到底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写到律法上。
    杀人偿命这一条是她坚持的,所以不管是父杀子还是夫杀妻,叶安澜都坚持要让他们一命抵一命,但如果只是弃养的话,叶安澜就没有按照故意杀人罪去给那些重男轻女的家伙量刑了。
    不过为了能够最大限度保护孩子,尤其是那些不被自己父母亲人重视的女孩子,叶安澜倒是在各地设立了专门收养孤儿、弃婴的大型育婴堂。
    那些做父母亲长的但凡有些良心,都不会介意多走几步把孩子送去育婴堂,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直接把孩子丢在随便哪处荒山野岭。
    如此一来,叶安澜就可以在律法相对客观、公正的前提下,最大限度保障那些孩子的生命安全了。
    她倒是一片苦心全为治下百姓,然而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甚至支持她的这些做法。
    她坚持执法者必须做到客观、公正,不以个人好恶为疑犯量刑定罪,原是出自一片公心,但那些盼着王氏一门就此死绝的人,却背地里一脸恨恨的痛骂她姑息养奸、妇人之仁。
    她坚持收养被抛弃的女婴、在各地开办女子学堂、为女子提供就业机会,原是为了帮助这世界上最受压迫的弱势群体过上稍微像样一点的生活,但却被那些男权主义者明目张胆地指着鼻子骂,说她妄图颠覆伦理纲常,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使天下女子尽皆不安于室。
    最开始被人这么骂的时候,叶安澜简直一头雾水???
    她就不明白了,她虽然确实有在刻意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可她也没有着手打压男人们的意思不是?怎么她就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了?
    不懂就要问,一脸茫然的叶安澜,非常诚恳地请教了一下那位第一个跳出来骂她的老酸儒,为何说她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
    她是抢他们钱了,还是烧他们书了,又或者是下令不准他们苦读上进了?再不然她是发布了“辖下官员只用女子,不用男儿”的奇葩政令?
    她记得自己都没有啊!┓(′?`)┏
    叶安澜倒是态度谦和、语气诚恳、表情无辜,可她越是这样,那位老酸儒就越是觉得,叶安澜这是名为请教、实为反讽╭(╯^╰)╮
    而且老酸儒并不认为这是他想多了,他也是有证据的!
    他的证据是什么呢?正是叶安澜“请教”他时的那句句反问。
    听听她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
    她没有抢他们的钱,没有烧他们的书,没有下令不准他们苦读上进,也没有发布“辖下官员只用女子,不用男儿”的政令——她根本就没对那些男子做任何事,所以,那些男子出不了头,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平庸无能!
    说话从来没有隐藏和延伸含义的叶安澜:......完全不明白这老头儿怎么突然就气得脸红脖子粗了┓(′?`)┏
    还是被那老酸儒长篇累牍、拐弯抹角的一顿骂,叶安澜这才知道,原来这老酸儒所谓的她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居然是指她“把本该用在男子身上的银钱和资源,全都给了微不足道、理应安守本分相夫教子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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