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安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我心里才觉得难受。临泓被国师带走的时候,年纪尚小,短短数年便已成了岚国的新一任国师……这中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你我身为兄长,却浑然不知,他成了今天这副模样,我们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听他提起这个,段迟渊的神情也黯淡下来,低声道:“归根究底,也还是我的责任多些,你不必如此自责。你贵为一国之君,怎能把心思都用在儿女私情之上?”
    林晏安苦笑道:“快别说了,若是可以,我倒宁愿自己从未生在帝王家。”
    段迟渊神情微动,刚想出言安慰,船长室的房门就再次被人敲响了。
    “船长!我们找到英格尔了!但是——”罗伯特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不安,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含糊地说,“总之,您最好亲自来看一下……”
    段迟渊微微皱眉,抬臂把林晏安放回水里,轻声道:“在这里等我,放心,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站起来走路了。”
    林晏安小小的吃了一惊,却也知道此时并不是细细询问的时机,便颔首道:“好,你快去吧。”
    段迟渊匆匆打开门,低声对罗伯特说:“到底怎么回事?”
    罗伯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就连手掌都在细细颤抖着,压低了声音道:“船长,快跟我去看看吧,大事不好了……”
    说着,他无意识的往段迟渊身后看了一眼,却在目光触及到林晏安的瞬间,惊慌的移了开来。
    段迟渊眯起眼,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把林晏安挡在自己身后,沉声道:“带路。”
    罗伯特带着段迟渊,步履匆匆的赶到了船尾,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水手,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全都没了平日里的悍勇,一个个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惶恐。
    段迟渊分开挤成一团的人群,站到最前面,看清眼前的一切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躺在甲板上的男人浑身都淌着水,若不是身上还穿着熟悉的衣物,大概任谁都认不出他到底是谁了。他的头颅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硬生生撕扯开来了一样,脖颈处有一道巨大的裂口,外翻的皮肉已经被海水浸泡得发白,看起来既狰狞又可怖。
    段迟渊喃喃道:“英格尔……”
    他虽然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却已经跟英格尔相当熟稔了。印象里,英格尔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为人热情风趣,是海盗中少有的坦率真诚的性子,在船上人缘颇好,很受欢迎。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却凄凉得躺在他由衷喜爱的甲板上,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无从保全……
    站在他身后的水手们面露不忍,纷纷别开眼去,不愿再看。
    罗伯特哑声道:“船长,这样的伤口像是被徒手撕裂开的,人类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这莫非是……”
    他说到一半,顾忌着段迟渊,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围成一圈的水手们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狐疑和不安。
    段迟渊蹙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
    塞弥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拼命扒开人群,想要挤到前面来。几个水手反应过来,都想把他拦在外面,谁知塞弥却灵活得像只猴子似的,一拧身就从人群的缝隙钻了过去,凑到了段迟渊身边。
    男孩一眼就看到了平放在甲板上的,破破烂烂的尸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愣了一会儿,惨叫出声,扑到了那具尸体上,惨叫道:“英格尔叔叔——”
    他趴在英格尔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段迟渊叹了口气,想把他拉起来,刚一碰到男孩的胳膊,就被他猛地甩开了。
    塞弥红肿着双眼,用一种包含着愤怒和不解的眼神看着段迟渊,大声喊道:“爸爸!肯定是那只塞壬杀了英格尔叔叔,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你难道真的被那家伙的歌声迷了神智了吗!”
    208我的老攻是海盗08 煽风点火
    塞弥稚嫩而尖锐的哭喊声在整艘船的上空盘旋,就连被困在船长室里的林晏安都隐约能听到。他竖起耳朵听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船上一片寂静,水手们像是被震住了似的,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一时间,气氛尴尬到有些诡异。
    事实上,塞弥所说的话并不仅仅只是孩子的胡言乱语,这同样也是深深根植在他们心中的疑虑和恐惧。
    目的不明的出海,意外遭遇的塞壬,阴晴不定的船长,这一切都使得这艘船上人心浮动,每个人都惴惴不安,心里转着不同的心思。在这之中,跟塞弥抱持着差不多想法的也大有人在,不少人看向段迟渊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显然也是在怀疑段迟渊的居心。
    “够了!”段迟渊眉目一凝,低喝一声,打断了塞弥声嘶力竭的大喊。
    塞弥猛地住了口,身子微微瑟缩着,哽咽着瞪着段迟渊,不服气的咬着嘴唇,却不敢再直接挑战父亲的权威。
    段迟渊皱起眉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沉声道:“塞弥,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些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塞弥一梗脖子,刚想反驳,段迟渊就竖起手掌,不耐道:“别跟我说什么自己想出来的瞎话,你是我的儿子,你有多大能耐,我清楚得很。若是再说谎,我就只能在抵达港口之后把你留在岸上了。我的船上,不需要一个不忠诚的船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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