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隐蔽的张望两眼,低声道:“这是在做什么?”
    珂兰知道他没参与过这样的事,于是解释道:“我们正在前往族群的圣地,也是族人们沉眠的地方。因为我族寿命悠长但数量稀少,大家彼此非常熟悉,所以每有族人将要沉眠时,就会举族送他前往圣地。”
    “飞雅大人因为意外流落在外,只剩一具骸骨,但圣地依旧留有他的位置。”珂兰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这样是我第一次参与这样的送别仪式,族中已经很多年没有族人去世了。听长辈说,我族自有记载起,共有族人五万七千余,至今还有六百多没有归于圣地,骸骨不知所踪。”
    越棠闻言有些惊讶,也忍不住佩服。
    这个族群是真的将团结诠释到了极致,或许有人数稀少的原因,但也少不了他们的坚守。
    地心海很深,越棠估算着自己已经下潜了两千多米,以他的目力已经隐约能从黑暗中看到海底岩壁的轮廓了。地心海似乎呈漏斗状,海面宽广,海底却急剧收缩,等他们潜到底部时方圆仅有千米。
    海底有一处宽阔的圆形石台,石台立在嶙峋起伏的海底山峰间,上面遍布鱼纹和线条,中央是一座人鱼石像。石像双手捧着一个石球,面目模糊,但矫健的身形、细密的鳞片和尾鳍都异常清晰,甚至连发丝都被精细刻画得根根分明。
    人鱼全族汇聚,五百多族人缓缓降落在石台上,拱绕着那座石像,神色肃穆的垂下头。
    首领取出一个流光溢彩的水晶球,注入力量,一丝压缩到极致的光从水晶球中射入石球,瞬间将整个石像点亮。
    “轰隆”一片的巨响中,石台周围的山峰竟然动了起来,浓重的黑暗缓缓罩住整个石台。而后黑暗中裂开一道缝隙,一束赤红的光落下来,像探照灯一样笼罩在石像上。裂缝渐渐扩大,红光像是成了海底的太阳,隐约能看到一片腥红中闪动的黑色圆环,带着冰冷的审视。
    石像光芒大盛,越棠终于看清楚了黑暗和红光的真面目。
    一头长龙一样的巨兽盘绕在石台边,被光芒唤醒后抬头,赤红的独眼高高俯视着他们。而他以为的海底山峰,其实不过是巨兽背脊上的尖刺。
    贝尼打了个哆嗦,胆怯的往珂兰身边靠,“这、这就是看守大人吗?”
    “对。”珂兰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温声道:“不要害怕,看守大人是五代首领的伴侣,守护圣地上万年,他的脾气很好。”
    越棠扯了扯嘴角,不管这位看守大人脾气有多好,光是这恐怖的体型就能带给人巨大的压力了。
    跟这位比起来,墨沉渊现在的巨兽形态都只是小宝宝了。
    “诺尔墨菲索大人,我们送流落在外的族人前往圣地沉眠。”首领上前一步,扬声说道。
    红光移到棺材上,闪烁一下,似乎是他在眨眼。片刻后,诺尔墨菲索挪动庞大的身体,带起一阵轰隆隆巨响,随后他扬起尾巴绕住石台,缓缓将沉重的石台向侧面旋开,露出冰霜蔓延的洞口。
    越棠:……万万没想到,这玩意居然是滑盖的!
    内心疯狂吐槽,但不妨碍他跟随人鱼们游向圣地。
    石台下的通道幽寂森冷,四面都是冻结数千年的寒冰,一被揭开,寒气便扑面而来。
    好在人鱼并不畏惧这样的寒冷,照旧维持之前的队形钻入通道中。
    穿过一段不算长的通道,他们进入了一个看不见边界的冰霜世界,入目全是冰雪的蓝白,映得人都幽幽泛着冷光。
    冰窟约有四五米高,里面冰柱林立,几乎每一道冰柱里都有影影绰绰的影子。
    越棠跟随队伍前进,擦着一道冰柱经过时正对上了一张脸。漂亮的红尾人鱼微微蜷缩着身体,闭着眼在清透的液体中沉浮,她的肌肤莹白,面色红润,从外表上看完全不像一具尸体,似乎只是在酣睡。
    留心观察后,越棠看到冰柱底部刻有文字,大约是记录沉眠者的信息。他还发现一部分人鱼被液体包裹,另一部分则完全被寒冰冻结,他们几乎每一个都维持着生前的样貌,残缺不全的才是极少数。
    越棠询问了珂兰。
    珂兰解释道:“沉眠并不代表着死亡,很多族人在感觉身体逐渐虚弱后就会进入圣地。冰液能让我们在睡眠中维持更长久的活力,一部分族人在沉眠中与世长辞,没有死亡的会在族群遭遇危险时被唤醒。”
    “在数千年前,我族就遇上过一次重大危机。那时候圣地沉眠的族人全部苏醒,汇集历代强者全部的力量,我们才安然度过那次危机。”
    越棠猜,他说的危机应当是造成二次人类文明覆灭的星球撞击。
    队伍穿过冰柱林,不断往里深入,终于在一道空白冰柱前停下了。
    越棠远远看了一眼,隐约看到冰柱下方刻印着文字,大概是飞雅的墓志铭。
    黑尾人鱼打开尘封的棺材,先知和首领垂目念诵咒语,有人鱼拿出乐器奏响了悠扬的乐曲。在咒语中,冰柱缓缓软化溶解一部分,棺材中的骸骨亮起光,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飘入冰柱中,周围的人鱼则将手里的海螺、贝壳送进去,直到冰柱重新冰封为止。
    人鱼们面朝冰柱默哀一会,而后又静悄悄退出这片冰封的世界。
    ***
    沉船区寻宝最后变成了一场奇特的葬礼,越棠长了一番见识,但参加完葬礼后他还不能离开,因为与棺材一同发现的玉柱还没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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