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兰烬真不是个东西!
    袁西这般想着,两眼却直冒光,他转而看向和自己同进退的好兄弟,道:“那便是我们的良机啊!”
    趁着裴兰烬出事,他们多往郡主面前凑一凑,说不定就讨了郡主的欢心呢?
    耶律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上戴着铁面具,他不言语,但心底里却回想着沈落枝今日的脸。
    外人都说沈落枝会难过伤心,但是耶律枭知道,沈落枝才不会呢,她是骄傲的凤凰,不会为任何男人而把自己滚到泥潭里,沾上一身污垢。
    她有世上最华丽的羽毛,与最坚韧的心。
    旁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机缘巧合的意外,但只有耶律枭知道,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恰好裴兰烬便突然生了兴致,恰好便被郑意撞破,恰好那丫鬟便跑来告知,恰好刘姑娘又在,恰好引来那么多人一起来围观?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这一步接一步的走下来,只有沈落枝的谋算罢了。
    她为了今日,不知道隐忍了多久。
    现在,她与裴兰烬的婚期不会继续了,按着沈落枝的性子,等到她狠狠给了裴兰烬一刀之后,她应该便要准备从纳木城离开了,就像是当日从金乌城离开一般。
    那他该做什么呢?
    耶律枭想,他是不能离开沈落枝的,他见过沈落枝的美,了解过沈落枝的品性,瞧过沈落枝的本事,便再也看不进其他女子了。
    可是,他当如何留下沈落枝呢?
    难道要抢她第二次吗?
    宁折不弯、有仇必报如沈落枝,他若当真抢了第二次,他能得来什么呢?
    沈落枝半点喜欢都不会施舍给他的。
    耶律枭坐在椅子上,线条明显的手臂无意识的摩擦着腰腹间藏着的那把小刀,他想,如果他便一辈子带着这两层面具不摘下来,做沈落枝的小倌呢?
    耶律枭隐隐体会到了当日沈落枝在金乌城的处境了。
    现在,换他做那个没有地位,只能依靠沈落枝的喜欢的人了。
    “阿兄!”耶律枭正思索间,突然听见袁西放大了声量,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能错过今天晚上这个好时候,上次阿弟给你的红肚兜放哪儿了?”
    耶律枭回过神来,道:“还如之前一般?”
    他也好久没有抱到沈落枝了。
    想到那天晚上,沈落枝靠在他身旁睡了一觉的模样,耶律枭便觉得心口滚热,觉得当齐律也没什么不好。
    沈落枝是喜欢齐律的,不是吗?
    他的念头刚转到这里,便听见袁西说:“对!但是这次该轮到我了!前几次都是你得恩宠,今日该我得一次了!”
    耶律枭眼底里的柔情蜜意微微散去,他抬起眼眸,透过面具,看向袁西。
    好脖子。
    拧断算了。
    袁西浑然不知自己正在阎王殿面前打滚呢,他还在憧憬美好未来。
    “说不准郡主会将你我带到江南去呢。”袁西念了一段诗:“听说,在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耶律枭没见过那种场面,但他觉得,生养了沈落枝的地方,一定是很美很美的。
    因此,他还没见过江南,就已经爱上江南了。
    连带着讨论江南的袁西也没那么该死了。
    “郡主今日疲累,没空搭理你我二人。”耶律枭道:“你早些睡吧。”
    袁西一想,也是,左右裴兰烬都没了,没什么能阻挠他们兄弟俩上位的了,他们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袁西回了他自己的厢房里,怀抱着上位做姨太太的美好愿望,早早休息了。
    等到袁西走了,剩下的耶律枭自己穿上了红肚兜,一路摸去了沈落枝的院子里。
    沈落枝喜爱的是他,要来也该是他来,轮得到袁西什么事?
    如果袁西还醒着,肯定要大骂上一句:该死的漠北小倌!我拿你当亲哥哥,你拿我当傻子啊!
    但袁西睡了。
    整个郡主府的人都睡得差不多了,耶律枭踩着月光,从屋檐外走过,一路走到沈落枝的窗户外,抬手推开木窗,翻窗而入。
    这是他“邀宠”的方式,袁西教他的,很有用。
    袁西确实是个博学多才的人,实在是舍不得杀啊,耶律枭想。
    耶律枭翻窗入屋的时候,便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杯清酒,面颊涨得桃红,她从桌边抬眸望过来时,眼眸里清洌洌的,像是一泉清水,她扭过头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笑意——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看着自己的战绩,自饮自酌。
    她喝得有点醉了,一张清冷的面容染了粉,看见他时,眉眼一弯,瞧着竟然有几分娇憨狡黠之意,伸出一只手,远远地点了点他,道:“我便知道,你今晚会来。”
    她的小倌,今日好生威猛呢,把邢燕寻给拎出来甩在了地上,她本是打算明日嘉奖他的。
    但她又总觉得,他会自己过来讨赏——这人平日里都爱装伤作病,讨她过去陪着,今日立了这么大功,还能不来么?
    果然,他便来了。
    耶律枭刚翻进窗口。
    他的眼眸贪婪的盯着房内的美人儿看。
    时至今日,他好似才剥开沈落枝那层高贵清冷的外皮,瞧见她内里活泼娇媚,不曾被外人瞧见的模样。
    耶律枭的呼吸越发沉了。
    他瞧见沈落枝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走到他面前来。
    沈落枝显然是已经沐浴洗漱过了,她只穿了一层中衣,腰若扶柳肩若丝缕,唇瓣又像是三月的花瓣般娇嫩,她走到他的面前时,身上还漫着淡淡的酒香,地上烧着地龙,又铺着厚厚的地毯,并不冷,她赤着足,露出粉嫩的足尖。
    “瞧见我今天做的了么?”沈落枝在他面前站定,微微昂起脸来,那张清冷的玄月面笑盈盈的看着他,问他:“我做的好么?”
    耶律枭看着她,然后缓缓点头。
    做得很好,比那一日在北山林中杀了他们更好,对于邢燕寻和裴兰烬来说,痛苦才刚刚开始。
    沈落枝已经离他极近了,她比他矮,昂着头也刚到他的下颌线,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摸着他的面具。
    兴许是那酒太醉人,沈落枝觉得她的胸口一阵阵发胀,她看着他的眉眼,轻柔的道:“背叛我的人,便是这个下场,齐律,你——你害怕吗?”
    她的小倌定定的望着她,然后缓缓摇头。
    “不怕。”沈落枝听到他说:“郡主害人的样子也很可爱。”
    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就很可爱,到了害人的时候,面上一脸纯善,背地里下死手,把人弄死之后还回头装无辜,睁着一双眼理直气壮的看着所有人——更可爱了。
    他说的那样认真,听的沈落枝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漠北人,平日里瞧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实际上聪明着呢,总能用最拙劣的手段,最笨的话来哄她开心。
    沈落枝之前喝下去的清酒又一次烧起来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在安静的厢房里,在他们对视间的温情里,沈落枝听见自己问:“那你喜欢吗?”
    第40章 解除婚约
    下跪赔礼
    耶律枭的头像是被人用重锤敲了一下。
    他的耳廓有片刻的嗡鸣, 他想,沈落枝是一定不知道他是谁,才会这般问的, 一旦被沈落枝发现他的身份,沈落枝会杀了他的。
    但他无法拒绝, 他的肩脊在此刻紧绷, 他的手臂隐隐在发颤,他的喉头里发出了两声沉重的喘息,几乎是不经思索的便回答她。
    “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呢?他朝思夜想,都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吻过她的每一处肌理, 想在冬日里把她的足踝捧到腰腹间为她暖足, 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她, 他若是为金蛮王,她便是他的王后,她不愿意当王后, 那他就去当她的小倌。
    “喜欢。”耶律枭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每一处他都喜欢,如果要说的话,要说很多遍。
    他在这一刻,被这样浓烈的欢喜席卷的时候, 想, 他愿意当一辈子的齐律, 只要她能喜欢他。
    他说喜欢的时候, 沈落枝便站在他面前瞧他。
    一个人喜爱另一个人的时候, 是无法撒谎的, 就像是沈落枝想起来齐律的时候, 便会觉得暖, 像是冬日棉被里滚热的汤婆子,让人格外贪恋。
    她的呼吸也更急促了些。
    说来也奇怪,齐律是与她过去所有见过的、喜好的都完全不同的人,他没有高贵的出身,不懂礼仪,没有财富,甚至也没有一张好脸,但是沈落枝一想到他,就好似回到了在北山,他拔刀站在她身前的那一日。
    只要他还没死,就不会有一支箭落到沈落枝的身上。
    与旁人都不同,也并非是她世俗上会择偶的男子,但是她贪恋齐律身上滚热的血气,她说不清是从何开始,也许是在从他递过来的那两支青枝开始,也许是他费力装病诱引她开始,她总是对齐律留有一丝余地。
    她每次瞧他,都像是养了一只凶狗狗,狗狗虽然会咬坏窗帘,虽然会背地里捣乱,虽然会穿着红肚兜跑到她的床上,但是狗狗有什么错呢?狗狗只是喜欢她而已。
    淡淡的甜蜜之意在胸口处蔓延,沈落枝觉得她像是枝头上的一捧雪,要融化在西疆的冬日里了。
    而始作俑者还在用那炽热的,滚烫的目光看着她。
    那双绿眼睛像是星空里的宝石,灼灼的闪着光,望着她,声线嘶哑的说“喜欢”。
    沈落枝后脊梁都麻了一片。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威逼而来的侵略性,铺天盖地,像是要将她摁倒在地,用尖锐的爪子抓住她的脖子一般。
    但她一点都不害怕,甚至隐隐因此而面颊发热。
    她早就知道他喜欢她的,他是那样不会掩盖自己心思的人,就算戴着面具,也盖不住他那双望过来的眼眸。
    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纵然历经艰险,但她总能给她的敌人重重一刀,然后在泥砾之中,翻找出金子来。
    沈落枝缓缓昂起头来。
    他们之间已经离得极近了,像是一碗拔丝地瓜一般,轻轻一拉,便能拉出细细的,甜甜的丝线来,屋内昏暗,只有角落处有一支缠花宫灯,花灯上摆放着几盏烛火,泛着盈盈润润的光,将沈落枝的眉眼都照出晶莹的色彩。
    她粉嫩的唇瓣距离面具只有一点距离,近到只要稍微动一下,她的唇瓣便能落到那面具上。
    直到某一刻,那面具动了。
    但并不是往前,而是向后。
    沈落枝略显诧异的抬眸。
    她看见那如山一般厚重的男子以一种略有些可笑的姿态缩着臂膀,躲避她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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