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雪玉观察了池景州小半天了,自坐下后,他没?有和自己?说过半句话。
    她?垂着眼,看手里的团扇。这个房也不一定是酒楼里最好的,但这里先前?坐过什么人?,却是盛雪玉心里顶计较的事。
    盛府的女使走到她身边:“娘子不如吃些果子,这些葡萄都是新鲜的。”
    这房里的人?虽然被赶走了,可是桌上的东西却原封不动的留下来。盛雪玉说:“我不爱吃葡萄。”
    她?是故意这么说给池景州听得,可是这人?倒是不闻不问,同先前?体贴的倒像是两个人?。
    那窗户的采光好,的确能?把街景看得明明白白,下头对着的就是一个卖字画的摊子。池景州见着那贴着紫红宝石花钿的小娘子乖乖巧巧的陪坐着。
    盛雪玉惊讶一声?:“这不是徐娘子么?怎的卖起东西来了?”
    他听到徐苼的名讳,不自觉就是皱起了眉。
    本以为不见到她的面儿,就不会这么心烦。事实呢,却好像不是这样。
    “外头这么热,可不要中了暑气才好。”盛雪玉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池景州的脸。
    不见面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自从?提了这门婚事以后,池景州对这位小表妹是不一样的。
    比如亲吻,拥抱,他们之间把有情人在一起的事都做了一遍,临到头,那小娘子却一口咬定是作假。
    换做是个正常人,哪能?不疯?
    可生气归生气,落到正事上,池景州还是冷静下来了。那官家和圣人?那边催得紧,是在借他的婚事压一压东宫立储的风声?,宫里人物关系是乱的很,为了争夺这东宫的位置,可不管什么道义,只怕是要真动起手来,徐苼立马能成了替死鬼。
    先应付里禁中的两位,把宣王和赵王抬出去,事情牵连开就无瑕顾忌到他的婚事了。
    而至于徐苼么,让她?去外头吃吃苦头,等看过了什么世态炎凉,自然而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池景州冷道:“崩管她。”
    那小娘子的指尖都是细皮嫩肉的,又哪里是卖东西的料,徐苼分明就是在作弄人?。
    本来还疑惑着呢,他抢了徐苼的房,她?怎么不和自己闹?原来却是在这里演出戏给自己?看,这样的小把戏在池景州看来,是非常的矫情。
    不进他一人?看到了,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徐苼陪着个穷书生卖字画。
    只要一低头,就能?见到那小娘子嘴角得意洋洋的笑:“兰昭明,我又卖出去一副,是不是很厉害?”
    他就不明白,徐苼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自己?闹什么。
    又见得她往那穷书生身边靠近一寸:“兰昭明,我帮你卖了这么多,你总要请我吃顿一饭罢?”
    说话声?这么大?,不过是想让自己听见。
    知道她?是故意气自己?,但池景州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黑下来。
    天边的艳阳高照,坐在底下卖字画的徐苼脸上有些红红的,哪怕是热的不行,她?嘴角却笑的很甜,他心里是很不爽快。池景州拿了白秞茶壶:“这茶不烫了。”
    “啊?”旁边伺候的女使忙上前:“奴给您换一壶。”
    他提着茶壶,来到了窗边,“不必了。”
    就有些让人挺费解的。
    盛雪玉的视线跟着池景州走,只见他把窗户又往外开了些,淅淅沥沥的。
    从?上头的窗户浇下来一壶热茶,沾湿在字画上,顷刻间悉数都毁了。徐苼猛地站起来,嚷嚷:“楼上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那定窑白釉的茶壶,在日光下透着微微的黄,茶水也是滚烫滚烫的。
    “真是对不住。”池景州垂着眼眸,“我把你家的字画给毁了?快把人请上来,把钱赔给你们成不成?”
    徐笙见着是这冤家,就打住了口,忍气吞声?,“兰昭明,我们走。”
    吧嗒一声?,那茶壶摔下来,在她脚边碎了一地。
    池景州把手背到身后去,“我这人?就见不得穷酸气,今日这赔偿的银子还必须了!”
    是她?的错觉么?
    那表情让徐苼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叨扰了他们。
    第032章
    大街上?被人当众泼了?水, 况且这还是池景州亲自动的手,这简直就像是甩了个巴掌在徐苼的脸上?一样,令她?难堪。
    从酒楼里走下来几位女使到了她跟前, 其中一位还打着?绿油伞,不偏不倚, 却只打到了?徐苼的头顶,兰昭明就像被隔离在?伞外头。
    池景州似乎是起了?玩心, 站立在?窗户一侧, 日光就落在?他锋利的下颌上?:“徐娘子还要三清四清才会来么?”
    自那日从皇城司的官衙出来?后, 两人就没见过面,自认为还没有立马好到非要见一面的地步。
    这才反应过来?, 池景州是故意在针对她?
    徐苼有些无语:“小公爷是钱多的没方花, 也不至于如此。”
    池景州挑眉, 很是无?奈的说,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
    再往下, 她整个人都要炸起来了!
    见着那小娘子脸上的表情, 池景州把手背到身后, 不自觉也跟着?心情好起来?,“这酒楼虽比不得?醉仙楼, 但茶也不错, 沁人心脾。”
    徐笙咬牙切齿, 叉着?腰, “明明就是臭的!你是没鼻子么!”
    楼上却传来哈哈的笑声。
    这一唱一和, 像极了?欢喜冤家打嘴仗, 外人的嘴角上扬看热闹。
    兰昭明在一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见了?, 立马将他拉住:“既然他要赔钱,你就让他赔就是了。非要扒下一层皮下来?不可,你先别?急着?走。”
    兰昭明眼?帘低垂,扯开她?的手:“徐娘子想要找乐子,便?该找个合适的人陪你。这些书画在?你眼?里?虽不值几个钱,却能够帮我买一只好写字的笔。”
    徐苼听到此处,皱起眉头:“我没想戏弄你,而且是这些书画也不是我弄坏的。”
    兰昭明忽然看着她:“你和小公爷的事我知晓的并不多,也没有心思听。科考在?即,昭明实在?耽误不起,还请徐娘子高抬贵手。”
    这话说的她真的好羞愧,垂下手:“对不住。”
    池景州冷不丁的哼了一声:“徐娘子以退为进,好手段。”
    “……”
    他这话听来就是明里暗里?的嘲讽,这人是不是吃饱了?饭,空得?很?
    徐苼听了?呕得?要死,若不是他,今日的事又怎么会发生。她?仰起头,骂道:“池景州这画师你弄坏的,你在上头说什么风凉话!”
    而他却对她道:“在那磨磨唧唧的又是谁?爱来?不了?。”
    哐当一声窗户被大力的关上?了?!
    女使门却围过来?,逼着?徐苼往上头的房里走:“徐娘子还请发发好心,小公爷可只准你一人上?楼呢。哪里是些乱七八糟的人能一起的?”
    她有些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们不要胡说!”
    徐苼被推搡着?往前走,她?回过头来?:“兰昭明!我真的不是戏弄你的!我是认真的!”
    可那穷书生?却是抱着?书画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了?。
    这位徐娘子怕是昏了头吧?她莫不是天真的以为一个穷书生?还能和小公爷斗了??哈哈哈哈,真是今日见过最好笑的事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卖字画的一天也赚不了多少钱。现在?还因为徐娘子得?罪了?小公爷,前途都?渺茫咯!”
    众人看着穷书生的目光就有了些同情。
    只是池景州心里烦躁的更厉害,就算关上?了?窗户,他都?能听到底下小娘子的叫嚷声,那一声声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小公爷同这些人生什么气?”
    一道凌厉的的目光扫过来,池景州坐回原先的位置上?,他暗沉的眉眼?,翻看着?掌心:“盛娘子看错了?,我现在好的很。”
    盛雪玉被盯的头皮发麻,她?立即住了?嘴。
    “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小娘子的骂声,从远到近。
    “池景州!你混蛋!”
    徐苼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
    管他对方是谁,她?都?不会客气?。
    “小公爷,徐娘子到了。”
    徐苼就见到了坐在池景州对面的盛雪玉,淑女娴静,显得?自己是一只炸毛的公鸡。她?扯了?把快掉落的衣裳,咳嗽一声,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她?打算拿了?赔偿就走,不和池景州说一句废话。
    “小公爷要给钱就麻利点,我等下还有事。”
    她?站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池景州就和祖宗似的不动如山,仿佛压根没见到屋内多了一个人。
    好的很!不说话在?这里?给?她?装死是罢!既然如此,那做什么把她叫上来?来找人看他和别的小娘子相看?
    不就是相看么,他和盛雪玉又不是头一回,稀罕死了?……
    徐苼也抿起嘴,谁都?不嫌搭理。
    “徐苼,你见了?人怎么不打招呼?”池景州掀开薄冷的眼?皮,“这么多年的规矩都?白学了?,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她?皱了?下眉,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变扭。忍不住呛回去:“难道我是你养大的?”
    说到这话题上?,池景州来?了?兴致,嘴角勾着?一丝笑:“难道你从没花过我一个铜钱?”
    “……”
    她?立马红了?脸:“我又没有求着你给我花钱!”
    “那也是花了?。”池景州笑着说:“要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账算一算,徐娘子先还了??”
    这真是一棒槌敲得?她?没了?声响,她?哪里?会是有私房钱的人?便算是真有,那又能顶个什么用。算了?,不就是请个安,徐苼能屈能伸:“盛姐姐万安。”
    她?觉得?自己做的挺标准了?,可池景州还是挑剔的眼神看着?她?。
    徐苼就半蹲着,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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