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求求您,您救救奴吧。”
    突然,李鹤珣脚步一滞, 回头看向她。
    阿榕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芒,却在听见李鹤珣的?声音后?又?骤然消失,“若是你不曾伤她, 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问过你,也是想给你机会。”
    在她寸寸苍白的?神色中,李鹤珣道:“是你, 放弃了?。”
    李鹤珣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牢房中, 阿榕无力的?坐在地上,后?悔与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若是先前她应了?那位夫人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她忽然想起与沈观衣仅有?的?几?次照面, 她都在助她,从寻艺坊到李府,哪怕是将她当成了?别的?什么?人,甚至知晓自己?或许会对她不利。
    她,仍旧愿意给她选择,放她离开。
    李鹤珣听着牢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他面不改色的?将余下的?事情交给了?旁人,按律处置。
    随后?才看向朝着他走来的?归言。
    “公子,少夫人派人来说,让您晚上回府用膳。”
    李鹤珣捏了?一下眉心,“太子府中可有?动静?”
    归言眼观鼻鼻观心,老实道:“今夜城东有?一场灯会,是太子妃与几?位世?家?贵女一起着手办的?。”
    “城东灯会……”李鹤珣喃喃着。
    “公子,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从府衙出来,李鹤珣坐上马车,声音不辨喜怒,“太子今日此举,怕是想给我一个警醒。”
    “但他偏偏不该,用这种方式。”
    归言猛地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道:“公子的?意思是……”
    李鹤珣垂下眼睫,“灯会人多?,鱼龙混杂,太子妃不是一直在寻墨珠吗?给她。”
    归言暗自乍舌,东珠昂贵,以玉白色居多?,妃色本就世?间少有?,墨色更是只有?他家?公子的?库房中躺着一粒。
    他知晓公子因今日之事有?些?气恼,但那可是有?价无市的?墨珠啊,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些?,区区太子妃,值得嘛……
    “公子,那属下是要……”归言悄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鹤珣轻笑,“不用,将人送去二皇子在外?的?别院。”
    二皇子?
    归言想了?又?想,才终于想起先前秋狝一事,二皇子那边公子一直不曾动手,眼下正好,让他们二人狗咬狗去。
    至于赵玦,归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自然是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呢。
    “还有?一事。”李鹤珣抿唇道:“赵玦那边,你去查查可有?走漏风声。”
    “是出什么?事了?吗?”归言回过神,心里一个咯噔,轻声询问。
    李鹤珣将从阿莺那边知晓的?,有?关沈观衣今日在艺坊威胁赵玦时所说的?话,简述了?一遍,归言登时睁大了?眼,“少夫人?不可能,少夫人怎会知晓,此事属下做的?十分隐蔽,先前甚至还帮赵玦收拾了?好几?次烂摊子,才致使他越来越胆大包天,按照咱们的?计划走。”
    “公子,若是少夫人知晓了?些?什么?,会不会影响计划。”
    归言面露犹豫的?看向李鹤珣,见他神色如常,于是想了?想,试探开口,“要不要属下派人看着少夫人?”
    见李鹤珣并不回话,归言下意识以为是李鹤珣不愿,忍不住腹诽道:少夫人不是与旁人不清不楚的?吗,公子还事事想着她,到底图啥。
    冷凛的?目光幽幽看来过来,归言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不小心喃喃出声了?,顿时惊恐的?捂着嘴,连连摇头。
    好在李鹤珣只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他松了?口气,这下可不敢再多?嘴了?。
    斜阳余晖下,马车停在转角的?巷口,归言静悄悄的?离开,没有?打扰正在看游记打发时间的?李鹤珣。
    车夫:“公子,咱们现在是回府吗?”
    李鹤珣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指尖捏着书?页轻轻翻动,可眼里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太子与二皇子那边他并不担忧。
    让归言所做之事,太子定会查到是他的?手笔,但以太子的?心性,也定会以此为借口去对付孟央。
    反正再过不久便是皇后?生辰,他的?太子之位,也坐不稳当了?。
    眼下令他更为烦闷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沈观衣。
    先前他接连躲了?好几?日不曾见她,是情绪使然,从未有?过的?妒忌来的?猛而烈,令他陌生又?招架不住,他没有?处理这般情绪的?法子,所以一时做的?有?些?过了?,怕她……生气。
    况且这些?时日,宁长愠那些?话犹如魔咒萦绕不绝。
    他从一开始的?恼恨,到后?来的?恍然。
    哪怕他再无经验,也明白过来宁长愠不过是一厢情愿,但凡沈观衣对他有?些?好脸色,那日他也不必虚张声势,字字句句都拿时间做筏子。
    时间,他有?的?是。
    未来漫长几?十年,她都是他的?。
    况且,昨夜他问过她——
    “所以……你心悦之人,是他,对吗?”
    沈观衣迟迟没有?回应,蚀骨灼心的?滋味如同一张大网将他困住,他走不出来,便只能听着她的?呼吸,一点点沉了?心。
    直到她下意识的?嘤咛,叫的?却是他的?名字,“李鹤珣……”
    他怔愣了?许久,半晌过去,才小心翼翼的?将人圈入怀中。
    第一次背完四书?五经时他高兴的?整夜都阖不上眼,而昨夜,他亦没有?阖眼。
    阴郁了?好几?日的?心绪总算迎来了?一丝亮光。
    可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那般不在意的?将他推给别人的?姿态,比他弃了?脸面丢了?身份去找宁长愠还要让他难挨。
    “沈观衣。”李鹤珣下意识喃喃着,面上如同覆盖了?一层薄霜,冷的?泛白。
    她凭什么?来回拉扯他的?心绪,让他总是在水深火热中翻腾不出。
    指节紧紧的?攥住书?册,不过转瞬,黄纸便在他的?掌心皱成了?一团。
    半刻钟后?,李鹤珣下了?马车,抬步入府时,襕衣从门石上擦过,下人似乎在府门前等了?许久,总算瞧见了?他要等的?人,连忙迎上来道:“公子,今日……”
    “不必说了?,我都知晓。”
    李鹤珣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为难,蹙眉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是少夫人……”他收了?探春给的?好处,不得不帮沈观衣传话,但公子看来的?眼神令他有?些?害怕。
    他只能咬着牙道:“少夫人说,她等着您用晚膳。”
    想起探春姑娘的?原话,他是万万不敢复述的?,只好自己?修剪一二,捡温和些?的?说。
    李鹤珣神色并无异常,只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抬步离开。
    下人赶紧拍了?拍胸脯,好险,公子没生气。
    近些?时日,李鹤珣几?乎天色彻底黑下来才会回屋,眼下天边还是灰蒙蒙的?,广明院中已经点起了?灯。
    从月亮门进?去,树影斑驳,枝杈的?缝隙之间隐隐能瞧见屋内烛火明亮,为首的?女子坐在桌前双手环胸,训着探春与阿莺,瞧上去并未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饭菜的?香气不远不近的?传来,空气中隐隐能闻到厨房做了?她爱吃的?酥皮鸭。
    树杈细长交错,刚好遮挡了?他的?身影,里屋少女娇俏嗔怒的?声音从缝隙中清晰的?传来。
    “你们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阿莺脸上满是歉疚,“阿莺知错,阿莺认罚。”
    探春见她如此,本欲说什么?的?嘴巴顿时闭住,只能跟着认错。
    沈观衣不满的?埋怨道:“你们若是不对付,打架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但不许吵,吵的?我心烦。”
    探春顿时疑惑道:“小姐,这还没入冬呢,你怎会……”余光瞥见阿莺在身旁,她顿时住了?嘴,才不要将事关小姐的?事情说给阿莺听。
    沈观衣也不知晓,但耳边若是有?人不停的?嚷嚷,便觉着聒噪,心中生闷。
    “我近日来是觉着有?些?……”
    话音未落,便听见探春又?咋咋呼呼的?叫了?一声,“小姐,姑爷回来了?。”
    沈观衣顺着探春的?目光看去,许是屋内太亮,她抬眼瞧去时竟有?些?看不清,院中乌沉的?厉害,除了?细长的?树枝哪有?什么?人影。
    “哪儿呢?”
    探春砸吧着嘴,有?些?怔愣,“走、走了?。”
    “方才奴婢就看见姑爷从那颗桃树后?离开的?,奴婢肯定没看错。”
    沈观衣不信,“真的??”
    “千真万确。”探春束起三根手指。
    若当真如此,他来了?又?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沈观衣琢磨着,让阿莺去打探一番。
    转瞬,阿莺便从下人那边探听到李鹤珣去了?书?房,并未看见归言进?去。
    那意思便是,他来瞧了?她一眼便又?一个人去了?书?房?
    沈观衣思索片刻,起身道:“将膳食带上,咱们去书?房瞧瞧他。”
    与以往不同的?是,书?房门外?除了?两?个洒扫的?丫头以外?并未有?人守着,房门虚掩,清澈如水的?琴音从缝隙中溜了?出来。
    沈观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一身琴艺,琴音随心而动,抚琴之人的?心绪总是会若有?若无的?参杂在声音中。
    这曲醉鱼唱晚本该道出宁静悠远的?心境,可在沈观衣听来,只觉抚琴之人心中并不宁静。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一世?还是头一次来书?房。
    一切与她记忆中的?并无两?样,窗棂半开,窗外?挺拔的?翠竹与窗边的?沉木矮桌相得益彰,琴音是从横落在左边的?屏风后?传来的?,沈观衣刚迈出步子,琴音顿时戛然而止,“出去。”
    沈观衣步伐顿住,随即又?抬步往屏风后?走去。
    李鹤珣听见脚步声并未停滞,愠怒升起,谁料抬眸却对上一张明媚清艳的?小脸,他冷硬着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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