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又有人追了过来,这人还边追边骂,“兔崽子,有本事你别跑,居然敢偷老子的钱去摆摊,看老子抓住你,打不死你,还有,快把你妹妹放下,你再敢带她离家出走,老子就不认你这兔崽子……”
    这个气急败坏的中年男人,她自然是认得的,毕竟这男人也把妻子给典出去了,跟许大郎是一个货色,正是张英达那个渣男爹张富贵。
    她朝远处狂奔的张英达眨了下眼,张英达点了下头,这才不再回头看她,而是跑得更快一些。
    而她直接用脚扒拉过来不远处的小石子,瞄准张富贵,脚尖一用力,小石头飞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出现,然后张富贵的后脑勺就被击中,痛得他当即停下步子,手向后捂住,回头恶狠狠地道,“谁扔的石头?站出来。”
    常曦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挑眉看着,傻子才会站出来,她犯不着招惹这么一坨臭狗屎,反正渣男也不敢把矛头对准她。
    只是她这一骚操作被从酒楼里出来的解晋碰巧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是没错过她眼里的戏谑,这个常三娥真是处处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她只是人聪明,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张富贵狠狠盯着路人看,目光看向常曦的时候却愣了愣,他当然认得这女人,这是街尾许大郎的老婆常氏,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这女人居然会美得不可方物,以前街头巷尾常见,真是看走眼了。
    不过看她现在穿金戴银,出门呼奴唤婢的,跟自家典出去的婆娘一个德行,心里不免又是嫉妒又是鄙夷。
    解明看到张富贵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常曦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毕竟男人了解男人,这是看到美女特有的垂涎反应,于是顾不上自身狼狈,站出来挡在常曦的面前,“看什么看?是不想要这一对招子吗?”
    这人估计是典了常三娥的解九爷吧,张富贵一看眼前的男人惹不过,忙转开视线,赔笑道,“这位爷莫怒,莫怒,小的这就走。”
    他怕惹事,顾不上找那个用石子掷他的王八蛋,转身就欲跑,哪知解明的手下早就过去一把抓住他。
    解明这会儿又端起玉树临风的架子,他打开折扇踱步过去。
    常曦看着解明衣服背后那几个黑脚印,这形象离玉树临风差了十万八千里,顿时又想喷笑出声了,好在这会儿忍住了,不然只怕解明将她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算了,她犯不着招惹小心眼的男人。
    “刚才走的那几个小崽子是你什么人?”解明到了张富贵的面前,满是煞气地道。
    张富贵哪敢招认其中就有自家的儿女,于是道,“他们偷了小的钱,小的这是追贼呢,真跟他们没关系。”
    “真没关系?”解明不大相信,毕竟他听到这老男人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莫不是他那会儿幻听了?
    张富贵一口咬定没关系。
    解明将信将疑,但这是大街上,知道他是解家八爷的人也不少,他可不想给解家招黑,不然回头祖父肯定给他一顿排头吃,一想到可能会被禁足,他当即就让人放了张富贵。
    张富贵得了自由,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常曦看着张富贵跑远,不过应该是追不上张英达兄妹俩了,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有这渣爹在,她对张英达的预望值往下调了许多,毕竟以前知道跟真实见到是两回事。
    有这样的原生家庭拖累,张英达很难走远,除非他有本事解决掉这渣爹,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能狠心抛下这样家庭的人,一向是少之又少,在这个强调孝之一字的时代更是不可能。
    她没有在张英达的家事上过多费神,毕竟这是张英达要解决的事情,不是她的,她不会在这种事上越俎代疱,不划算是其一,其二就是这是张英达自己的坎,得他自己想法子迈过去,这也是考验之一。
    回过神来她正想吩咐小桃和东篱回去,就听到身后传来解晋那冷冰冰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惊,立即转头看去,这解晋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
    他是属猫的吗?
    她怎么没发现?
    “你!”
    第一次,她结舌了。
    解晋目光朝那边狼狈的解明努了努,“他,是你坚持要自由出府的真正理由?”
    什么?
    常曦猛地睁大眼睛。
    这解晋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反应过来的常曦顿时气急败坏,他这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那个连银样蜡枪头都算不上的男人,她会看得上?
    他这是在污辱她的眼光!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怒容满面地正要反驳,绝不容许他诋毁自己的审美,她真要这样饥不择食,上辈子就不会是狐家寡人了。
    哪知解明看到解晋,赶紧过来打招呼,“老九,这么巧啊。”
    第62章 她是不是把解晋想得太好了?(二更)
    解晋的目光在解明和常曦之间游移,少有地笑道,“是啊,这么巧啊。”
    这话一语双关。
    解明这才发现这场面尴尬了,老九这人一向都板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两银子没还一样,一旦他笑了,那就更糟了,肯定有人要倒霉。
    而自己不想成为那个倒霉的人,于是他用歉意的目光看了眼俏脸含霜的常曦,很没义气地道,“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俩说话了。”
    说完,不待解晋回答,他也像之前的张富贵那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常曦冷冷地看着解明的人跟着主子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之前他们就没来过一样,顿时也被对方的无耻给气笑了,这没担当的男人,谁嫁谁倒霉,真是替他妻子悲哀。
    之前被解明一顿抢白没机会说话,这会儿她转头看向解晋,“别拿我跟刚才的怂货相提并论,不然我会认为你是在侮辱我。”
    怂货?
    用这词来形容解老八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打小在族学,闯祸解老八肯定有份,可一旦先生要责罚了,他溜得比谁都快,事后又得意洋洋地到处宣扬,简直是又怂又贱,及长,他这套用得更顺溜,看得人时常火冒三丈。
    偏他与他在一众兄弟中年纪最相近,所以受他荼毒最深的就是自己,现在娶了媳妇,就变成他媳妇柏氏最惨。
    如果换个场合,解晋真的很可能会大笑出声外加赞扬几句,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仍旧板着张脸,显然不想让常曦太过得意。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才会让父亲同意你的要求,你可别让我失望才好。”顿了顿,他继续冷声道,“解家有些人,招惹上于你没半分好处,我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
    常曦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可听来全都是废话,说得她好像有多希罕解家的男人似的,呸!什么东西!
    “解九爷,我想你还没有弄明白一点,我也不是好招惹的,若是解家有些人非要撞上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缓步上前,抬头与解晋对峙,半点也不惧他骇人的目光。
    最后,她挑眉道:“所以,你还是先约束好你口中的解家某些人,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解晋看着这张美得张扬的脸蛋,这女人比他想象中要嚣张得多,也危险得多,不过这些都跟他无关,想到这里,他薄唇轻启道,“只要你在解家不惹事,等时机成熟,我自会送你出府,希望你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他转身就走,显然并不想多管常曦的事情。
    常曦挑挑眉,这男人是特意为了跟她说这些才出现的吧,不然他来干什么?以为她跟解明不清不楚?
    别开玩笑了,他们若真有什么,肯定不会约在这繁华大街上见面,稍有点智商的人都会想到这点。
    她不信他会看不穿?真以为她与解明有一腿?
    解晋又不是傻蛋,这点小伎俩用在他的身上是不起作用的,这样冷情克己的男人,为什么愿意过来给她一个忠告?
    对,那些话虽然又废又不好听,但细思却是一个忠告,解家的水深,他不希望她趟进去。
    所以还是回到原点,他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换成她,她肯定会站在岸上看着对方在水里垂死挣扎,毕竟她没有义务救人,不是吗?
    除非?
    她想到了解晋那死去的三个老婆,那么巧人就死了,里面肯定有文章,她突然得出一个很操蛋的结论,那就是接近解晋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现在她是他的典妻,就是那个离他最近的女人,一个不好,自己也会步上他三任老婆的后尘,一命呜呼?
    他不希望自己出事,毕竟他不想再背负多一条人命债。
    思及此,她忙轻拍自己的脸,赶紧反思,她是不是把解晋想得太好了?这样冷情克己的男人真的在乎一个无辜女人的命吗?
    她看着解晋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小桃和东篱对视一眼,看到有些人在一旁围观许久,于是正准备上前劝常曦先回轿子里,哪知这会儿常曦动了,只见她转身道,“先回府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不想再逛下去了,有些事情还得从头整理一下才行。
    看到常曦返回轿子里坐定,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这常娘子真出了事,他们谁都担待不起,肯定要被四夫人秦氏责罚。
    罗嬷嬷跟在轿子的旁边,瞅准机会低声地与常曦隔着轿窗帘子道,“常娘子,对待九爷还是要软乎点比较好,男人都喜欢顺从的女人。”
    一想到常曦梗着脖子与九爷说话,她的心跳就急促,这样怎么行?不讨男人喜欢的女人是没有出路的,对于常娘子这样的典妻,讨好九爷才是正经。
    常曦听着罗嬷嬷这些狗屁不通的话,都被气笑了,然后她掀起轿窗帘子,看着罗嬷嬷道,“亏嬷嬷活了这么些年头,连男女相处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什么道理?”罗嬷嬷一脸懵。
    打小就被长辈教育要三从四德,她哪句话说得不对?况且她是为她好,才这么说的。
    常曦笑得一脸神秘,“我说嬷嬷不懂,你还不信,你说是这顺从的女人更引起男人的兴趣还是忤逆的女人?”
    “这?”罗嬷嬷一时间语结。
    常曦故意叹息道,“女人太顺从了,男人都会不屑一顾,惟有那忤逆不顺从自己意思的女人,才会勾起男人的征服欲,嬷嬷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嬷嬷顿时被这番歪理给绕晕了,想驳斥,但一细思,又觉得常曦说得没错,要不然家里顺从的黄脸婆为什么没有外头的狐狸精有魅力?
    常曦看罗嬷嬷陷入这谬论中出不来,顿时暗哼一声,“刷”的一声把轿窗帘子放下来,总算耳根清净了。
    其实女人为什么要为了男人的喜好来塑造自己的性格?
    她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惟有做自己,才不枉来人间一趟。
    为别人活不如为自己活。
    不过这些话跟罗嬷嬷等人是说不着的,毕竟这些思想隔着跨不过的时间洪流,身处哪个时代就会烙上哪个时代的思想烙印。
    另一边的张英达逃过了父亲的魔爪,整个人瘫倒在地喘着粗气。
    虽然想过父亲肯定会出现在他卖菜的市场,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估计是有人看到他在卖菜,然后告诉父亲的,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快找来。
    一想到这里,他就抱紧怀中的小包袱,这是他近一个月来每天跑去村里收菜赚来的辛苦钱,万万不能被父亲那样的无耻之徒给收走。
    他还想着把那银簪子赎回来还给常氏,这是他答应她的,而且今天要不是她帮忙,他肯定没那么容易脱身。
    他欠她的更多了。
    “阿达,这些瓜菜怎么办?”周阿发苦着脸道,“还没来得及卖完呢?你说我们再回去卖,你爹还会不会再来?”
    “肯定会的。”回答他的是张莲子,“我爹不会放过我们的。”
    一想到父亲要卖了她换银子,她就更加抱紧自己小小的身躯,哪怕餐风露宿,她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冰冷无情的家。
    “哥?”
    张英达休息够了,起身摸了摸妹妹的头,“放心,哥一定会保护你的,等娘到期回家来,我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这个一家团聚里是不包括那个不负责任的爹,还有冷漠无情的祖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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