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小曹老板又给我们送了菜,真是一言不合就送菜呢。
    我们被这种热情感染到了,然后周离趁机问了一句:“小曹老板人这么好,女朋友幸福死了吧。”
    小曹老板笑了笑,说:“我女儿都会打酱油了。”
    “真看不出来。”吴斐说,“还没见过你老婆呢。”
    小曹老板忽然骄傲了起来:“她现在在青江大学读研究生,且忙着呢,孩子大了嘛,当初她本科毕业没考上挺不甘心的,现在她既然想去,我做丈夫的当然举双手支持,她可以不仅仅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妻子,我妈也支持,所以主动提出来帮我们看孩子,感恩吧。”
    “好男人。”不知是吴斐还是周离发出由衷的赞叹。
    “小曹老板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曹寻,寻找的寻。”
    “好名字。”我说。
    “害,我爸瞎取的。”小曹老板说,“那行,你们吃着,这回我就真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小曹老板就笑着走了。
    这时吴斐说:“说不定以后我的咖啡店还可以和曹正非火锅馆做联名活动呢?”
    “怎么了斐姐,要研发什么火锅味的拿铁吗?”江渡打趣道。
    “那倒也不是,搞个摄影联名啊不也挺好的?这事情挺有意思的,可以考虑。”吴斐思忖之后说。
    “我觉得也可以试试。”对于吴斐的商业头脑,我此刻表示不再怀疑。
    周离的目光不知道啥时候突然转移到我身上,我听见她问我:“周游你咋了,又窜稀了吗?怎么今天辣锅没见你吃过。”
    我笑了笑,说:“这都被你发现了,这几天肠胃炎犯了,吃清淡点好。”
    “那下次我们去吃椰子鸡火锅。那个清淡。”吴斐说。“我那咖啡店附近就有一家,我上次和你们姐夫去吃了,还不错呢。”
    “好。”我说。
    晚一些的时候,我和吴斐还有周离坐在我家沙发上,投影在播放一个日本的电影《入殓师》,大概十点多钟,我们喝着酒看完了这部电影,微醺中,我说“我记得豆瓣上有一个热门评语是这么说的:对待死的敬意,犹如对待生的真诚。举重若轻。我很喜欢这句话。我要是死了,骨灰撒江里就行。”
    吴斐踢了我一脚:“看个电影说啥死不死的。”然后她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撤了——”接着她对周离说:“宝儿,今天睡你家,喝酒了我就不回去了。”
    “好……走了啊周游。”周离说着她们俩就先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微笑着看着她们的背影,门被关起来的那一刻一阵风被带起来,莫名其妙我觉得有些落寞。
    狗蛋儿在这时跳上茶几,身子蹲地直直的看着我。我看着它,我说:“怎么了我们狗蛋儿?”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喵~
    “狗蛋儿,给你找个好人家好不好?”我轻声说出口,像是同它在商量。
    喵~
    它的叫声听起来有些凶狠,像是在反抗。
    “新主人或许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不像‘狗蛋儿’,听起来就好养活。好不好?”
    喵~
    它又在反抗。
    我抱起它,顺了顺它背上的毛:“不这样的话,你会死的,嗯?……你明白吗?我是为了你好。”
    转念我又和它说:“要是把你交给他们养的话,太残忍了。”
    “对不起……”眼泪落在脸颊。
    我走到阳台,看挂在树梢上的月亮,晚风吹过来,酒气就那样在空气中氤氲,然后渐渐消散,然后胃里翻涌出一阵恶心,我立马转身跑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那是带着血腥味儿的呕吐物,也是我即将走完一生的缘由。
    次日清晨,我刚刚起床,就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起初我以为是吴斐和周离,开门后才发现是房东先生。
    “没打扰到你吧。”房东先生说。
    “没有没有,快请进。”说着我把门完全打开。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还书的,我家老太婆借过你一本书还记得吗?那个英文版的《追风筝的人》。”
    “记得记得,我说,其实可以不用还的,房东太太看了才是物尽其用了,我英语都快忘光了。”
    房东先生站在门口,依旧没有进来:“既然是借的,哪有不还的道理,得还得还。”然后他把装着书的纸袋递给我。“原本应该早就还给你的,但是后来……”房东先生叹了口气,“我家老太婆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病,你也知道,记忆一天不如一天,她就给忘啦,我还是那天看到这本书才想起来。”
    “啊,那房东太太她还好吗?”
    “还好还好,还没把我忘记。”房东先生苦笑。“行,我就不说了,她还在车里等着我呢。”
    “好,您慢走。”
    关上门,我看着袋子里的那本书,不禁想,或许这就是房东先生卖掉房子的原因吗。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不是。
    吴斐咖啡店招牌定制好挂牌的那天,我回了青江,我和她们说我回去看看奶奶过几天就回来。
    吴斐烤了好些蛋糕让我带回去给奶奶尝尝,是的,她现在蛋糕做的还不错。
    下了高铁我坐上去南山的城乡公交,然后又在南山的路口坐上了车身上印着“南山欢迎您”的当地的士。
    我打电话给我奶奶,她说她和春奶奶在打麻将。然后说我给她买了东西托快递员送货上门,还有十分钟到,让她一会儿回家,她说好,然后我挂了电话。
    出租车停在院门口,透过车窗和大门的铁栅栏,我看见奶奶在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院子里那棵泡桐树,是爷爷活着的时候种下的,夏天开很大的紫花,秋天落很大的叶子。
    我下了车,打开铁门。
    “奶奶。”我喊她。
    奶奶这时才直起身子,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扔掉手里的扫帚:“老天爷嘞,你咋回来了?!”她兴奋地几乎要拍手。
    “想你了,回来看看你呀。”我笑着说。
    她走过来挽着我进了屋子,眼睛里忽然就浸满眼泪,我笑她:“我回来看你来了,你哭啥?”
    “你说我一把年纪了,你还骗我。”奶奶抱怨道。
    “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我说。
    刚坐下来,奶奶就问我:“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工作不忙吗?我都忘问你了,你和我说找到工作了,是啥工作呀?”
    “回头我再和你说。”我说。“对了,我朋友做了点蛋糕让我带给你尝尝。”
    说着我把吴斐做的蛋糕拿了出来。
    “我不爱吃蛋糕,你吃吧。”奶奶说。
    “这个你能吃,栗子蛋糕可好吃了,就是用板栗做的。”我说。
    “板栗还能拿来做蛋糕?”
    “能,现在啥都能拿来做蛋糕。”
    “那羊屎蛋子能不能拿来做蛋糕?”奶奶忽然笑了。
    “你说啥呢?谁吃屎啊。”
    “你啊,小时候你在那坡上捡羊屎蛋子要往嘴里送被你春奶奶发现了还记得吧?”
    我们都笑了。
    然后奶奶尝了一口栗子蛋糕,说味道还不错。然后我把剩下的放进了冰箱。
    快到晚饭的时候,奶奶问我吃啥,我说:“都行。”
    “国庆节周全和张桥那小孩去湖那边钓鱼去了,还挺大的鲫鱼呢,我都放冰箱里冻着呢,吃红烧鱼吗?”
    “吃。”我笑。“你不要啥都冻冰箱,冻久了这也不新鲜,回头再吃坏肚子。”
    “全儿钓得多,还带去城里不少,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再说国庆也才刚刚过去没几天。”
    “行,你说啥就是啥。”我说,“周全和张桥什么时候走那么近了?”
    “俩人玩儿的好呢,国庆的时候全儿带张桥来家里吃饭,在桌上还笑人家桥儿没找女朋友呢。”奶奶说着也笑了,然后她起身朝着冰箱走去。
    “空心菜吃不吃,你不是爱吃炒空心菜吗?”奶奶回头问我。
    “吃,你做啥我都吃。”我笑着回应,然后我说:“奶奶我去趟墓地。”
    奶奶脸上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些,她说:“好,天也快黑了,你早点回来,别摸黑。”
    “好。”说着我就起了身,然后骑着奶奶的电动车去村头小卖部买了瓶二锅头。
    才三个多月,阿途墓碑旁的地砖缝里就长出了杂草,那些草在风中摇曳,我打趣道:“你在那边儿过得挺好吧?”
    “带了点儿酒,小卖部没啥好酒,二锅头,凑活儿喝吧。”说完我拧开瓶盖,然后把酒到在阿途的碑前。
    “有三个月了吧你走了。”
    “春奶奶现在挺好的,又能上麻将桌了,你别担心啊。还有叔和婶子又出去做生意了,咱妹厉害呢,听讲明年高考能去 985211 呢,比你强。”我笑。
    “你说……你那时候要不那么拼命该多好,现在我们还能在一块喝酒。”
    ……
    “没事儿,说不定过段时间……”
    “算了,不说了。”我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暗了下来,遥远的夜空上,稀稀落落的几颗星。
    “天黑了,走了啊。”
    我转身离开,风里一股白酒的味儿。
    晚饭的时候我和奶奶说了我的工作,她听了有些惊讶。
    “拍视频也能挣钱?”
    “能啊。”
    “就跟人在抖音上一样?”
    我点点头。
    “哟,我大孙子真出息了。”说着奶奶夹了块鱼给我,“来,吃鱼。”
    “那回头你也给我下载一个那什么……巴拉巴拉,奶奶也看看我大孙儿的视频,给你点赞。”
    “什么巴拉巴拉,那是哔哩哔哩。”我笑。
    没过多久我放下了筷子,奶奶见状,问我:“咋了,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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