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事发突然,看她都没来得及装扮的样子,只简单竖了个鬓,连凤冠都没戴,只簪了只拳头大小的鎏金凤凰,又斜斜插了根赤金流苏,眼看就要掉下来似的,不知是没插好,还是走的太急给它晃出来的。
    反正,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她有多么焦心。
    “皇上估计也马上就会知道了,孟美人你这么做对得起皇上给你的宠爱吗?皇上这两日为了战事吃不下睡不着,若再因为你的胡闹导致庄大将军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皇上会有多着急多生气你想过没有,气垮了身子你担得起责任吗?”
    “皇后娘娘……”
    “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皇后只一味的指责与质问,直接定了罪丝毫不愿听人辩解,瞧着是一脸愁容心急如焚的模样,可实际如此能解决得了什么问题?
    果然啊,皇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
    当然,她孟娴湘也是!
    她早知会有今日的,这场风波本就是她自己谋算得来的。
    “望皇后娘娘明鉴,嫔妾这两日一直待在凝月宫里连门都没有宫门都没有踏出去过,嫔妾又是如何下毒害了庄美人的。娘娘要定罪,也总能让嫔妾死的明白吧?”
    “即便你没出门,谁又知道你没有指使别人去下毒?”东殿门口响起熟悉又令人生厌的声音,是隔壁的穆静烟。
    她许是站在门口听好了半晌的,得知孟娴湘竟犯下此等大罪,俨然藏不住眼里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孟娴湘被发落,被贬,被关入冷宫或被一盏毒酒赐死的场面了。
    “皇后娘娘若没有证据,岂会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你?”
    进门后,她冲皇后行了礼,皇后挥手让她起身后,又听她嘴里继续道:“你那日与庄美人在发生冲突的事,满宫都已经知道了。听说她打翻了你送给皇上的羹汤,还对你好一顿侮辱,谁知你是不是因此心存报复所以对她下了毒。”
    “穆贵人这话说的好似亲眼看见了一般,还是说你有证据?”
    “我……我是没有证据,可皇……”
    “你既没有证据便不必开口,皇后娘娘自会明断。”
    “你……”穆静烟真的气的快要生烟,没想到孟娴湘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还能让她吃瘪,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屡屡在孟娴湘面前没脸?
    “好了。”皇后瞥过穆静烟,眼里带着没人发觉的嫌弃。
    心道这个穆静烟真是个废物,不会说话就干脆不要开口,难怪都是一个宫的,孟娴湘能得宠,她却不能。皇上时常来这儿,她机会那么多,却没一点本事能够截住皇上的心。
    不中用,便是皇后对穆静烟最直白的看法。
    收回眼,皇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孟娴湘。
    “孟美人,本宫若没有证据便也不会来找你,实在是人证物证俱全了,本宫才不得不信那事是你做的。本宫也不愿意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可在证据面前,本宫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看错了人。”
    这话可真有意思,什么叫看错了人?
    孟娴湘实在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看对了她过?
    只是眼下,计较这些没有用。
    “嫔妾斗胆问皇后娘娘,证据在哪里,人证物证分别都是什么?”
    这时,东殿门口又响起一道张扬的声音:“你要证据,这便是证据。”
    是贤妃,孟娴湘听到这个声音时,不自觉眸色一闪。
    “孟美人,既然事都是你自己做下的,也都已经查清楚了,你再装无辜称不知道也没有用了。我父亲年事已高,恐没有再多的精力替皇上领兵出征,如今边疆之乱就等着庄大将军能够带兵前往平乱。你下毒谋害庄美人,这事要是影响了庄大将军,叫他在战场了分心出了什么事,万一边疆失守……”
    “孟美人啊孟美人,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贤妃快步入内,看都没看皇后一眼,俨然将自己当成了真正主事的人,挥手使唤了身边的宫女作势就要让她责打孟娴湘。
    “玉苹,给本宫掌她的嘴,做了错事还敢狡辩,实在嚣张至极。掌完嘴她若还不认,就将她拉去宫刑司严刑拷打,本宫就不信不能让你实话。”
    孟娴湘却不急,她猜皇后一定会制止。
    眼瞧玉屏苹上前就要动手,皇后果然忍不下去出声呵斥:“放肆,如何给孟美人定罪还得由皇上来决定。宫刑司是关押犯了错的太监宫女的地方,怎么能让堂堂妃嫔去那儿,成何体统。再说孟美人当然有权利自证清白,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孟娴湘垂眸,心中暗笑。
    这会子倒是想起来其中有误会了,方才一进门可是劈头盖脸直接给人定了罪的。
    还不是怕贤妃抢了她的权,盖过了她身为皇后的威仪。
    皇后的目光多了几分凌厉,心道自己才是真正执掌后宫的主子,这么大的事情本该由她这个皇后来处决发落,她贤妃即便生了皇子,即便家势再大,也终究只是妃子,只是个妾。
    回头再看跟着贤妃一块儿进来的三个宫女,不免心中怒气更甚。
    其中一个,正是受了指使给庄芊芊下了毒的。
    她让自己身边两个宫女在门口看着她,等叫了她们,她们再进来。这贤妃自作主张把她们叫了进来,真是半点都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来日,这皇后的位置岂不是都得让出来给了她?
    第40章 指认
    “你过来!”
    皇后指着那个下毒的宫女,边上两人便立即将她给架了过来。
    “这是青鸾,是袭香宫庄美人身边的宫女。”皇后让她面向着孟娴湘,也让孟娴湘看着她,试图从孟娴湘的脸上看出些破绽,显出她的心虚。
    可孟娴湘从头到尾都是彷徨无辜的,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皇后不信,非要她认罪。
    这孟娴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承宠一次就让皇上连晋两级封她做了美人,凭什么?除了当年那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样喜欢过别人。
    孟娴湘这楚楚可怜的劲儿,和当年那人简直如出一辙。
    “青鸾说,是你给了她毒药,让她把毒下到庄美人的膳食里的。她已经亲口承认了,孟美人,你到底认不认?”
    孟娴湘看着那个叫青鸾的宫女,皱着眉头摇摇头。
    “嫔妾并不认识她。”
    “孟美人,你不能这么过河拆桥啊!”青鸾跪了下来,眼睛早已哭得通红,“是您说庄美人太嚣张欺辱让您丢了脸,您气不过才想要报复她的。”
    所有人都看着孟娴湘,看她要如何狡辩。
    孟娴湘依旧摇头,红着眼睛问:“你是袭香宫的宫女,是庄美人身边的,我即便要下毒也一定会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怎么会找你?我就不怕你是假意答应,扭头就出卖我吗?”
    “自然是因为你知道我同样也恨极了庄美人!”
    青鸾撩起袖子,露出手臂被鞭打后留下的伤,一道一道的血红看着触目惊心。
    “庄美人脾气暴躁,发起火来就连她自己从家里带进来的丫鬟也是说打就打,何况是奴婢。奴婢由于是近身伺候她的人,更容易成为她的出气筒。而她也怕事情闹大会引起众怒,所以从来都只打我一个人,也不许我去哭诉,更不许我医治,怕被外人知道她苛待下人,会名声不好。”
    “所以,孟美人你知道了奴婢的处境后,就说会帮奴婢脱离苦海。奴婢信了,一心一意的为您做事,却没想到如今事发,美人竟要将自己撇干净,想把所有罪责都扣在奴婢的身上,原来孟美人您从来都只是想要利用奴婢吗?”
    “我……”孟娴湘似懵了,话也说不出来了。
    几番斟酌酝酿下,才再慢慢的问:“我何时知道你的是什么样的处境,又何时串通了你说要给庄美人下毒的?”
    “青鸾,你只管照实说。”贤妃冷眼睨着跪地的孟娴湘,却宽慰着宫女,“有本宫在,你别怕会被孟美人诬陷了去,坦白从宽,本宫会念在你如实交代供出主谋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的。”
    闻言,站在她背后的皇后紧锁起眉。
    贤妃是当她死了,正宫主子在这儿,轮得到她来做主?
    “你说吧。”她亦上前,更往贤妃前面站去,“不管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如实说来,切不可有半句隐瞒和谎话。”
    “是。”青鸾点头。
    “孟美人晋封那日下午,奴婢因为被庄美人责骂而伤心的躲到御花园里,正好撞进孟美人,孟美人发现了我身上的伤还安慰了奴婢好久。”
    “然后便是两日前,庄美人和孟美人在宫道里起了纷争,回去后庄美人又拿奴婢撒气,用木棍打的奴婢身上全是青紫。第二天,孟美人让人给奴婢送了药膏并同奴婢说了下毒的事,奴婢当时因为感念孟美人的善意和关怀,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毒也是孟美人给奴婢的,她让奴婢偷偷的下在庄美人的膳食里。”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孟娴湘被吓狠了的样子,眼泪像落雨一样。
    “你还敢说你没有?”贤妃又越矩的站了出来。
    “今晨天都才刚亮,袭香宫就火急火燎的去请太医了,说是庄美人一直在吐血。太医看过后说她是吃下了一种慢性毒药,那种毒吃下后五个时辰发作,算了算,正好是昨夜用晚膳的时候。毒药瓶子都已经搜罗出来了,青鸾都也交代清楚了,你还敢狡辩说没有?”
    “来人,给本宫打!”
    关键时候,赵君珩到了。
    “贤妃,你也太放肆了!”他不急不缓的进来,扫视过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孟娴湘身上。
    而孟娴湘见了他,越发绷不住,委屈化作大颗大颗的泪水,越流越急。
    她抬头看救星一般的看他,哽咽着冲他摇头:“皇上,我没有,我没有下毒。”
    赵君珩的脸色依旧难以揣测,只觉他眼神复杂。
    “皇上。”贤妃靠近赵君珩,面对他时,语气变得极为柔软,“皇上您可千万别被孟美人给骗了,她惯会装这副可怜样子的,平日里装的人畜无害,谁曾想转过身来竟能干出那样恶毒的事,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吗?”赵君珩没看贤妃,自始至终都注视着孟娴湘。
    “孟美人是不是在装,朕暂时还没看出来。可贤妃你,的确是装的很好的。”
    贤妃脸发白,不解地问:“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呀,臣妾什么时候装了?”
    “你平时装的很是恭顺贤良,朕也一直以为你就是如此。方才朕在外面听了许久,听你丝毫不知谦卑竟试图要做皇后的主,若不是皇后凤袍加身,只瞧你那气势,朕还以为贤妃你才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
    “臣妾……”贤妃跪了下去,脸色发慌,这宫里怕也只有赵君珩能够压得住她。
    “臣妾是有些逾矩了,臣妾知错,可臣妾也是因为太着急了这才……臣妾不是有意的,后宫里的事当然还是皇后娘娘做主的,臣妾再不敢多言了。”
    她认错倒是认得挺快。
    赵君珩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
    “孟美人,此事你有何要辩解的?”他的声音,冷硬的很。
    孟娴湘泪眼朦胧望着他,揪住他龙袍一角问:“皇上你说过的,不论什么事情,只要我没做错,你都会替我做主,皇上金口玉言说的话,还算话吗?”
    赵君珩居高临下低头看她,原本打算公事公办的态度,终究还是软化在了她哀求的眼神里。
    “算,自然算。”他点头,声色柔和许多。
    孟娴湘抽了抽鼻子,松开他的衣角,扭头看向跪在对面的青鸾问:“你既说,我派人给你送过药,那你说我派去的人是谁,眼下我这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跪在这里了,你只管指认便可,叫他出来与我对峙。”
    赵君珩也发话,让一众宫女太监都把头抬起来方便指认。
    “是…是……”
    青鸾立刻开始寻找,一眼就锁定在了孟娴湘身后的玲珑身上。
    “是她,就是她,她是孟美人你从家里带进来的,她说是你让她来找奴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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