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元起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飘了,怎么走路轻飘飘的,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绊倒了。
    旁边衙役机灵,一把扶住县太爷:“我家老爷这一个多月顿顿稀粥,人都饿的站不稳了。”
    这话倒是不假,一听到那个饿字,廖元起觉得自己能吃一屉大白馒头。
    不多时,太守大人便到了,太守大人年纪大了,有些富态,因为颠簸了一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
    廖元起忙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贤侄啊,行这些个虚礼做什么,都是自己人。”姚太守虽声音有些中气不足,但脸上笑容可掬。
    廖元起被太守大人这一声贤侄弄的愣了神,贤侄?姚太守莫非认错人了?
    姚太守看廖元起的表情,虚伪又不失尴尬的笑了笑:“贤侄可能不知道,我也是江南钱塘人士,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廖元起只能跟着附和点头:“下官不敢高攀,下官替焦县百姓多谢大人的粮,下官没齿难忘。”
    “元起啊,本官知道你不容易,可筹集粮食需要时间啊,整个淮北都在闹灾,本官也难啊……”姚太守叹了口气。
    “下官明白大人不易,大人送来的粮食可真是及时雨。”若再不送粮,日子可是真要过不去了。
    这一场雪下的,连草根都覆盖了,不过,这雪是好雪,缓解了淮北的旱情,待开春,他就带着百姓翻地播种,继续研究优质粮种,绝不让淮北百姓再有一个饿肚子。
    “本官听说,太子殿下在焦县!”姚太守抿了口衙役送来的白水,有些喝不下去,转手便把杯子放下了。
    廖元起年纪轻轻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太子殿下来了焦县这么大的事竟愣是瞒着不报。
    若不是有好人发‘密信’,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若是等到太子殿下发怒,那他的人头可就不保了。
    廖元起点头:“正是,下官刚拜见过太子殿下!”
    什么玩意?他拜见太子殿下?
    姚太守心里火的要命,恨不得跳起来抽他,他一个小小县官竟然敢越级拜见太子。
    可面上不能露出来,这个廖元起还有用,只能压着火道:“元起,太子殿下来焦县这么大的事你该早些通知,若是怠慢了太子,这可不是一个焦县而是整个淮北的灾难,河东道的事你可听说了?”
    “下官倒是看到了邸报,不过被斩首的都是些贪官,和我等无关,大人莫要担心。”廖元起不紧不慢道。
    姚太守差点没被廖元起这话噎死,这简直是在他心口上扎了一刀,差点厥过去。
    “是这样不假,可总不能怠慢了太子他老人家,太子殿下他现在何处?”姚太守急于知道太子的落脚处。
    若不是他的人没有打听到消息,他也不至于巴巴的过来问他。
    “这……”廖元起有些为难,太子的行踪极其保密,他每次都是一个人去见太子的。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若是太子殿下出了意外,我看你如何担的起!”姚太守急道。
    廖元起这才道:“是,是,是,是下官糊涂。”
    姚太守抖了抖官袍,语重心长道:“你呀,就是太年轻。”
    “大人教训的是,太子殿下现今住在清风客栈。”
    “太子殿下他老人家怎么能住客栈那种人多混杂之处呢,你可真是……胡闹!”姚太守是真被这榆木脑袋给气到了。
    “大人,实在是这府衙也没别的房间,且都十分简陋……”
    “你倒是派人告诉我一声,我来想办法,你,你,你气死我了。”姚太守起身,往外面走去,这廖元起真是气死他了。
    “大人,您小心……”廖元起话还未落,只听哎呦一声,太守大人已经摔了个大马趴。
    廖元起一闭眼,不敢去看,焦县的县衙也不知是谁修的,门槛特别高,若是不注意,很容易摔倒,他之前就摔过几次,长记性了。
    姚太守这一摔,着实不轻,头上的官帽都甩出去了,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跟静止了似的,接着众人一涌而上,这个扶胳膊,那个抬腿的把太守大人从地上弄起来。
    姚太守哎呦哎呦的,先是被马车颠的头昏脑胀的,又摔了一跤……欲哭无泪。
    还要赶着见太子殿下,姚太守是一刻都不敢耽搁,拍拍身上的灰尘,戴上官帽走了。
    焦县衙役看着太守大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这就走了?”
    廖元起点头:“走了!”
    “真把粮食留给咱们了?”
    “嗯!”
    “那些银子也留给咱们了?”
    “嗯!”
    “我总觉得在做梦?”
    廖元起伸手在衙役脸上掐了下,衙役哎呀了一声,廖元起点点头:“不是做梦。”
    ……
    姚太守一行人很快到了清风客栈,外面随行的队伍把客栈门口把了个严严实实,这可把掌柜的吓坏了,连爬带滚的出去了,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而赵恒此刻正盘腿坐在陆瑶对面,这样的姿势更显的他腿长肩宽,听到外面的动静,对身旁的陆瑶笑道:“大鱼上钩了。”
    “殿下想好怎么做了?”陆瑶问道,
    “淮北的事自然交给他们自己解决。”赵恒得意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那我就等殿下的好消息了。”陆瑶玲珑的双眼满是笑意。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就算丰泰米行的后台再大,可到底远在京城,在淮北之地行事还是要看太守的脸色。
    他们又理亏在先,这次可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到时皇上便是要怪,也怪不到太子头上。
    毕竟,这粮食都是太守大人和米行不忍百姓受苦,自愿拿出来给淮北渡过难关的,这样的精神着实该表彰。
    第662章 谁敢阻拦
    赵恒一身黑色锦袍,外面是同色大氅,高大修长的男人。
    自河东道一事传开,在下面的这些官员眼里都是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可如今才知太子殿下长得并不像传说中那般狰狞,甚至可以说是俊美非凡。
    长眉入鬓,狭长深邃的凤眸之下鼻梁挺直,唇形薄削,给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气,让人不敢小觑。
    更可怕的是,他身边还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狗’,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看的人心发慌。
    一人一狼刚出现在楼梯口,姚太守就已经双膝不受控制的跪下请安了:“臣姚青松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昆仑站在赵恒身旁,身上的毛没有以前那般油亮,都说狼行千里吃肉,可也耐不住焦县这个穷地方,别说肉骨头了,也就吃点肉渣。
    所以,饿的现在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想上去咬两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什么,什么?太子殿下?
    他们客栈里住的是太子殿下?
    赵恒并没有开口让姚青松起身,拾阶而下,少顷,低沉的嗓音在姚太守头上缓缓漫开:“孤听说姚太守带了粮来。”
    “是,臣无能,筹备粮食耽误了些时间,让百姓受苦了。”姚太守言辞恳切,十分真诚。
    赵恒睨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这才缓缓道:“迟到总比不到的好,姚太守有心了。”
    姚太守忙道:“这都是臣该做的!”
    “孤听闻焦县,河县绥县三个地方灾情尤为严重,眼下离播种收获还有半年之久,姚太守打算如何解决?”赵恒在青鸾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很快有人送了茶来。
    姚太守跪在地上,头上直冒汗,心里也直打哆嗦,太子殿下如此年轻,没想到是一点都不好糊弄。
    “臣,臣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
    “臣,臣,臣已经派人前往淮北其他各地买粮,除了朝廷拨的赈灾粮,臣会在淮北官员商户募捐,一定,一定能度过难关……”
    “募捐?”赵恒挑眉:“虽说办法不错,但落实起来却是困难,毕竟这讲究自愿,人家的银子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是天上掉的……”
    姚太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臣会带头捐款,捐物,困难时刻,齐心协力,方能共度难关……”
    “姚太守有心,只是这个时候募捐难免有敲诈勒索之嫌,这种事情还要讲究自愿,姚太守可不能以权压人。”
    “臣不敢,臣不敢,臣……臣已经联系了一家粮行,他们愿意捐赠一部分粮食给这三个县的百姓……”
    “哦,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姚太守保证道,生怕太子追究赈灾粮的事。
    “看来姚太守早有准备,倒是孤多虑了,待孤写封信回京表彰姚太守的功绩,姚太守放心,孤离开后,会派人留下配合姚太守工作。”赵恒一副十分欣赏姚太守的模样:“青鸾,快扶姚太守起身。”
    姚太守愣了下,哪敢违逆,谢恩道:“臣多谢太子殿下。”
    “给姚太守赐座上茶!”赵恒吩咐道。
    姚太守哪敢真坐,也就屁股挨了个边边,战战兢兢的,端着青鸾递来的茶也不敢喝。
    赵恒倒是十分平易近人,竟和姚太守聊起了家常,姚太守渐渐放松了心情。
    待离开时赵恒才又道:“那筹集粮食的差事孤就交给姚太守了。”
    “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姚太守被赵恒一番赞赏弄的有些飘飘然了,竟有种大任于斯的感觉,干劲十足的走了。
    姚太守直接去了丰泰米行,丰台米行的掌柜的不认得姚太守,虽然知道他是个当官的,但丰泰粮行上面可是有人的,一点也不怕。
    姚太守要给丰泰米行的人一个下马威,一个巴掌就打掌柜的脸上:“让朱德厚立马来见本官!”
    朱德厚是丰台米行淮北地的大掌柜,是朱家的亲信。
    那掌柜被打的一愣,可看到手握兵器的护卫,也不敢吭声了。
    “带本官去你们粮行仓库!”姚太守命令道。
    “这可不行……”这仓库里都放满了朝廷的救灾粮,麻袋还未来得及换,那上面还有朝廷的印章呢。
    “本官将赈灾粮暂放于你们米行的仓库,如今本官来取回,胆敢阻拦,就地正法!”姚太守毕竟是太守,这官威一上来,谁敢阻拦。
    那掌柜傻站在那,被姚太守身后的护卫推开。
    到了丰泰的仓库,连姚太守都震惊了,怪不得这个朱德厚敢杀了焦县的前任知县,竟是扣下了这么粮食,当真是大胆,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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