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后,你是不是回家了?”
    “没,我在外头等了会,大家都在等,我就想也等会。”岑越答,但等了会也没什么事发生。
    齐少扉两眼冒光说:“越越,我在里头排队过检查时,有两个举人斗了嘴吵起来,差点大打出手。”
    “!”岑越也来了精神,“在里头打架,我没看到被赶出来啊,这么大胆子。”
    “为什么啊。”
    齐少扉在队伍之中,正好是他前面几位,看的真切,说:“有人没看清楚,以为前头那位夹带了小抄,前头那位没有,当即是回头说后头的诬告他,坏他清白。”
    “后来这事闹起来了,乱哄哄的,护卫都来了,将两人都叉着摁了下来,启禀了主考官。”
    “来了四位考官,听清后,主考官先让护卫检查那位考试,连着衣裳都扒了,头发也散开,那位考生抖着嘴说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岑越:“若是清白,那确实是无妄之灾,挺折损自尊的。”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这样披头散发扒衣裳。
    “是啊。所以证实清白后,主考官将那看错的考生也让人扒了。”
    “俩人都抖着嘴唇,面色气愤,说奇耻大辱。”
    “温大人便说,再听一句,以蔑视主考官为由,都拉下去,今年不许考了,这之后才安静下来。”
    “副考官在旁说温大人手腕过于强硬了,这是强权压人,寒了读书人的心云云,然后就有人听了副考官的话,有些激愤——”
    岑越道:“这季大人真是怕火烧不起来,再添柴火和油,他说的大义冠冕堂皇,煽动了众人情绪。”
    “闹起来了吗?”
    齐少扉摇摇头,“温大人一个眼神,刚张开口的那位举子,便灰溜溜闭了嘴,之后便顺顺利利检查完进了考院。”
    “那两位吵起来的,副考官还安慰了几句。”
    岑越:“这季大人挺会捡漏,借机招揽人心的。”
    齐少扉有点得意,岑越一看,说:“该不会温大人还有什么后手吧?”
    “对啊,季大人在那安慰,温大人便停了脚步,说‘既是冤枉的,不过你们闹了也吵了,刚我罚了你们,那便给你们安排个好的号间,你们收拾收拾,好好考’,又说‘季大人光动动嘴皮子,怎么没想着给两位读书人安排一些实处呢’。”
    “俩位考官不对付的。”
    这回轮到岑越了,“这题我会。”他举着手,说:“主考官温大人是摄政王派,而季大人是皇上派系,温大人六部之首吏部尚书,那季大人就是杨淙的岳父,如今是皇上少傅,本来恩科,主考官是皇上派的,结果被摄政王派的压了一头。”
    “越越知道的好多。”齐少扉黏糊抱越越。
    岑越:……你就是想抱我吧。他给抱了回去,便想到圆月说的凑爹,当即笑了下,说:“这会不臭了。”
    “越越~~”
    “齐草莓撒娇了。”
    岑越好好收敛了不笑了,两人亲亲密密在一个被窝里,就这般抱着说话,进了考场内的事,齐少扉倒是不说了。岑越便知道,这是号间里日子辛苦,尤其隔壁那位——
    阿扉不想说这些,让他担心,先前才出考场是饿的神志不清,见了亲人告状撒娇委屈,这会都好了,就不多说了。岑越摸了摸阿扉的发丝,亲了亲阿扉。
    齐少扉笑了下,翻身把越越压在身下,“越越,你是不是又把我当大崽了。”
    “……没有啊,我就是心疼你。”
    齐少扉亲了亲越越唇,“心疼我可以,我和臭崽可不一样的。”
    “知道了,你先下来,撑着不难受啊?这两日我也没休息好,好困,我要睡了。”岑越面不改色说道。
    齐少扉本来想‘一展齐少扉本色’,结果听到越越没休息好,当即是不闹了,从上头撤了胳膊翻到了床侧,“你快好好休息吧。”
    岑越便笑的甜甜的,凑过去亲阿扉的唇。
    “其实我睡好了。”
    齐少扉:……来不及说什么想什么,和越越亲了许久。
    ……
    考完后,成绩是七日左右放,成绩单就贴在贡院门口。在此期间,来盛都赶考的举人们大多数是不回家的——除非家就在盛都,都是等成绩放了,确认了好坏,或是离京,或是收拾收拾等着参加殿试。
    这七天,也没哪位举人心大的喝酒参加宴会,斗诗说文,就是书都看不下去,大部分举人都在客栈大堂里,看似闲聊说话,实则心不在焉。
    齐少扉没有,他这几日在家也不看书,要么陪越越做饭,或是抱着圆月和越越出去逛街吃牛肉粉,越越说这家牛肉粉现如今可好吃了。
    一家三口去嗦粉,牛肉粉老板见了岑郎君便客气笑盈盈招呼,都不收钱的。岑越要给,老板便说:“我可是没脸收的,你给我支了招,现如今生意好的,都说好吃了,我该给你钱还差不多。”
    “给钱就不用了。”岑越也不收钱。
    老板笑呵呵说:“那我也不收钱,岑郎君和齐举人就别给了,自家的几碗粉不值几个钱的。”
    齐少扉听了对话大概就猜出来了,他家越越真是心善热情。后来岑越给阿扉简单说了原委,“……店铺老板人也挺好的,我向他打听杨淙的岳父,他以为我想上门疏通送礼,还劝诫了我不要干这等事。”
    老板人挺好的,所以岑越便多嘴说了牛肉粉缺点惊艳感,不然哪能随随便便见人家铺子吃食一般,就给提点一二,听了还好,也有恼羞成怒觉得你是找茬砸店的。
    所以人都是有来有往,你先伸出善心好意来,我便回报回去。
    “都考完了,门口人怎么还是这般多。”岑越随口聊了句。
    伙计听了便笑着解释:“这考完等成绩的几日,每每都如此,举人老爷们可能待在这儿,安心一些吧。”
    不像岑郎君和齐举人是来吃粉的。
    贡院门口举人多,有时候便会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东西聊聊天,说一说卷子——就跟那考完找学霸对答案一样,大家不知道谁是学霸,不过逮着了说一说考题,问你写什么、怎么答,彼此一说,有的唉呼,有的有些自信,显然是觉得自己答的很好。
    自然也有人找到齐少扉,是寒暄完,互相介绍了对方。岑越抱着圆月客气笑笑。先前对方一看他抱孩子,阿扉拖家带口到京里考试,都聊几句便离开,这会到没有,可能顾不上,迫切‘对答案’中。
    齐少扉对外说起文章来,有些陌生——就挺正经的,是高冷中,带着几分温文尔雅,属于不搭讪时看到觉得不好亲近,但鼓起勇气搭讪交代,说话聊天很有礼貌。
    直到这一日,三三两两成群抱拳过来攀谈。
    “齐兄之前说的,令我茅塞顿开,我的老乡也想认识认识齐兄。”
    那位老乡抱拳拱手作揖,齐少扉本来也是如此,等听到那人抱歉之后捂着嘴咳嗽声,顿时脸色变了。
    岑越:?
    “成兄在贡院时,可是在黄字区?”
    “对对,齐兄怎么知道的?”
    岑越这会大概猜出来了,这位不会就是那个‘尿兄’吧?等一对号间,齐少扉便冷笑了,还真是这位,之后态度高高冷冷,还借口要给孩子换尿布,当即就离开了。
    圆月背着锅,一无所知,还挺高兴的。
    “他身体不舒服,一直咳嗽便也罢,是个人总有不舒坦的,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齐少扉在车上时跟越越说,“可他咳完了就喝水,喝水又呛到,便继续咳嗽,又喝水,喝了便尿……”
    夜里齐少扉想睡一会,隔壁又咳起来了。
    “我那时候听的,心里痒痒——”
    “?”岑越问号,你痒什么啊大崽。
    齐少扉委屈,“我好歹也是个大夫,他在我隔壁咳得肺都快要出来了,我在旁边也急,就想给他号个脉瞧瞧病情。”
    第一日第一晚的时候,齐少扉还是‘医者仁心’。
    之后两日便是折磨,那一个咬了几口饼就是那两日所有的进食了。齐少扉说起来都难受,“他带了红薯进来,烤了吃,吃了就放屁,因为干又喝水,喝了便尿……”
    在这种情况下,仁心齐大夫被折磨的仁心也无了。
    “可能他也觉得臭,拿着纸往我这边扇,还呕了……”
    岑越:!
    “这就过分了!”
    齐少扉忙让越越消消气,不说了不说了,提起来就犯恶心,“要是万一不中,没有下次了,我不考了。”
    岑越听阿扉的话——万一不中,那就是九千九百的中。
    “随你。”
    他对阿扉科举做不做官这事,一直没什么太大想法,毕竟在现代时,他也没什么大抱负,就喜欢田园生活,开个小馆子做做菜,有时候挣钱多了忙了,还嫌烦——
    那年在空间种草莓收草莓卖草莓,挣得是多,但他确实累的够呛,第二年时,客户开车来,岑越就装傻,说今年不种了,太累人。
    客人就说你这老板真是,有钱都不会赚。
    岑越心想,我的老命都快搭进去了,钱够花了就成,他也不想去城里买房,就守着父母留下来的院子,也没想着成家——那时候没心动过,也没喜欢的人,存了十来万就成了。
    现代时他是小市民——小村汉,穿过来了,也不可能成了大人物的。
    “说起这位举人,既然都到盛都了,等成绩出来,我试着写一写拜帖,递到盛都各位太医府中,看看能不能问一问梨头的病情。”齐少扉道。
    那位‘尿兄’就罢了。齐少扉观此人,那便是吃的杂且紧张闹的。
    “那打听打听,看看盛都太医住在哪里。”岑越想,也不知道牛肉粉铺子老板知不知道。
    成绩出来,若是进士,递了拜帖,太医要是不当差得了闲,或许还有见的可能,要是这会,可能悬一些。
    时日匆匆,转眼就到了放榜那日。
    时下考卷那是封弥誉录,就是考卷姓名籍贯那栏被糊着纸,这就算了,还有誊抄的专门再抄一遍,为保公平,谨防有人买通考官,或是考官以字迹认出是谁。
    再加上成了考官后,一直到成绩出来放榜那日,考官们才能从贡院回家,此内都在贡院作息生活,防止跟外界传递消息之类。
    岑越听完这个后,也安心了,“副考官认不出来你,怕是杨淙就是知道你上京参加恩科,他也没法子传消息。”
    “先前是我大惊小怪了。”
    “越越也是替我周思齐全的。”
    放榜那日,家中车夫都没外出干活了,都候着。众人起了个大早,静悄悄的,刘妈妈是面色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害怕,还有几分焦急,见郎君三少爷起来了,便让小菊青丝进屋送热水伺候。
    她在旁边提醒,“郎君今日放榜。”
    “知道,昨日说过了。”岑越点头,看刘妈妈如此神色,便说:“既是都考完了,成绩已定,再者我信阿扉的。”
    齐少扉在旁拿巾帕擦脸,含糊不清说:“越越你别信我。”
    刘妈妈一听,吓得面色如土,难不成三少爷考的不好吗?
    岑越拿胳膊怼阿扉,这么说话,刘妈妈那神色跟过山车似得,好好说,不许吓唬人。齐少扉扒拉下巾帕,想了下,认真跟刘妈妈说:“案首应该是拿不到了。”
    “这次考试,隔壁太影响我了。”
    “不过进士应该是可以的。”
    刘妈妈听完,是松了口大气,“进士便好,进士便好。”
    今个起得早,圆月还睡着,早饭桌上就夫夫俩,岑越一看还备着油条——先前阿扉考试之前,岑越玩笑跟阿扉说起他‘家乡’考前必吃炸油条和鸡蛋,因为是一百分,满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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