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南道:“既然技不如人,我左小南认命!”他跪倒在地,冲着北方道,“爹,我本想杀死恶贼替你报仇,可是本事有限,是我对不住您的在天之灵!”说着,一头向旁边的柱子撞去。
    陆天硕一个眼色,东厂番目将左小南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死?”
    陆天硕道:“像我跟你这个年纪,还天天跟狐朋狗友在青楼里乱逛,可你有勇有谋,又肯受委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这人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唯独喜欢那些有大才之人,我想留下你,替我卖命!”
    左小南哈哈大笑,“替你卖命,不怕我杀了你?”
    陆天硕道:“想杀我的人多了,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怎么样,考虑一下,想死很容易,可是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我会找人传授你武功,会给你权力,只要有命在,就有机会杀了我,替你爹你娘你全家人报仇!”
    左小南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后,他望着陆天硕,道:“我答应你!”
    这一番操作,把几个番目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位东厂厂督非寻常人物。
    陆天硕又道:“不过,我却要跟你约法三章!”
    “你说!”
    陆天硕道:“第一,在我身边,你随时可以杀我,但是,如果刺杀不成,一年之内,不得再次刺杀!刚才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你是左御史的儿子,他在京中享有清名,我相信你不会辱没你家门风。”
    “我答应!”
    陆天硕道:“第二,从现在起,我任命你为东厂第十二珰头,在能杀死我之前,你的命是我的,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违背,否则,将你挑断手筋脚筋,然后把你扔到鬼楼去度过余生!”
    几个番目深吸一口气,东厂除了厂督之外,以十二位珰头权力最大,这个小家伙不过才十来岁,毛还没长全,一跃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而一刻钟前,他还试图要刺杀督主,厂督的用人,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左小南道:“我答应!”
    陆天硕又道:“第三,从现在起,你要跟着我姓,叫陆小南,叫我干爹,只要杀死了我,你就可以改回自己的姓氏!”
    左小南陷入纠结之中。
    这个恶魔,竟要自己跟着他姓!
    这是认贼作父啊!
    他可是左家唯一的独苗了,可是,为了报仇,他也只有咬着牙答应下来,这也是他唯一的一个机会,若不抓住,从此以后,陆天硕还是他的东厂厂督,而自己将变成了鬼楼外的一个残废,在悔恨中度过残生。
    不,这不是认贼作父!
    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大仇终得报。
    想当年,西汉韩信胯下之辱,他日封侯又拜相。
    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对,是“斯人”还是“是人”来着?管他是什么,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刹那之间,左小南的心念动摇了。
    他本来是抱着必死之心,跟陆天硕同归于尽,可是现在,他却明白,自己要活下来!
    活下来,才有机会!
    权衡再三之下,左小南点了点头,“我答应。”
    陆天硕道:“还不跪下,叫声干爹!”
    左小南跪倒在地,“干爹!”
    几个番目不得不佩服,不过用了几句话,就把这个小家伙给安排了。不对,从现在起,他应该是东厂的第十二珰头了!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陆天硕道:“好儿子!告诉干爹,你跟工部尚书李服,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要把你送到我府上?”
    左小南心情很是纠结。
    李尚书是左清台的至交好友,左清台上书弹劾之前,就已预料到下场,提前把他送到了李尚书府中,并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的独苗,所以陆天硕带东厂抄家之时,并没有找到左小南,后来左小南苦苦哀求,又以死相逼,才说服了李尚书,把他送到了东厂府衙。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把李尚书供出来。
    可是看到陆天硕的眼神,他有些迟疑了。
    陆天硕道:“别忘了刚才你说的话,想要杀我替你家报仇,就要服从我的命令!”
    左小南咬了咬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交代给陆天硕。
    陆天硕冷冷道:“那我命令你,去杀了李服!”
    左小南惊道:“什么?”
    “你不服从命令?”
    左小南道:“我没这本领。”
    陆天硕伸手比画了个手势,十二个黑衣人,从暗中走了出来,跪下道:“督主!”
    陆天硕对左小南道:“这是东厂十二影卫,从现在起,他们归你节制,我给你下达第一个命令,一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李服的人头!”
    左小南道:“遵命!”
    一个时辰后,左小南浑身是血,拎着一个布袋,来到了陆天硕身前,下跪道:“回禀干爹,陆小南前来复命!”说话间,他手腕一抖,手中布袋打开,一颗人头落在了陆天硕身前。
    正是李服的人头。
    与一个时辰前相比,左小南的眼神,变得清冷,阴鹜。
    没人知道,这么短时间内,左小南经历了什么,但是这个结果,陆天硕很是满意,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只是道:“带他去账房领黄金百两!”
    听到这句话,左小南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
    陆天硕满意的点了点头。
    金钱,权力,没有一个人能拒绝。
    尤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手中有了生杀大权,又怎么会不痴迷?他知道,虽然这一举措,有些危险,但是用不了几年,这个左小南就会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至于报仇?
    没有了陆天硕,他将什么也不是!
    到时候,他还舍得动手?
    陆天硕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陆天硕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忽然,他的右眼皮猛然跳动了几下,心中竟有一丝的恐慌。
    不知为何,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
    危险很近!
    他抬起头,向东北方向看去。
    东北有鼓楼。
    可是,在他的眼中,鼓楼竟一片漆黑,有将近一半,都被黑暗吞噬,似乎一切东西,都吸入其中,陆天硕察觉到了危险,他快速几步,几名护卫贴身护送,向安全屋走去。
    才一推门,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安全屋内,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三尺多长的黑洞。
    一根木棍从黑洞中射了出来,强大的力量,径直将陆天硕钉在了墙壁之上!
    第539章 一段往事
    陆天硕死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陆天硕被凭空出现的一根竹棍穿透了胸部,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没有人知道,那根木棍是如何出现的。
    这个消息,就如瘟疫一般,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赵铨得知这个消息时,心情很是凝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范小刀下手行凶,可是,东厂那边刚传来情报,范小刀在鸡鸣山一战后,被许虎麾下高手缠住,已绕道路沧州府,而且今天还跟沧州的一个形意拳门派发生了冲突,挑了沧州三个武馆,打伤了十几个武师。
    赵铨已向许虎发出密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死范小刀。
    在看到陆天硕诡异死法之后,赵铨甚至把这件事怀疑到了那个遥不可知的定州城。
    只有定州城内的仙人们,才有这种隔空杀人的本事。就如当年理宗皇帝被人斩去头颅一般,不过,这也只是在传说之中而已,唯一有过跟定州城有交集的两个人,太平道长已死,一枝花又流浪天涯。
    群龙不能无首,尤其是东厂这种在特殊时期有特殊作用的机构,赵铨找来了林奇,连夜传了陛下口谕,命令林奇兼领锦衣卫。
    他也考虑过用诸葛贤余,只是把东厂和登闻司两大特务机关都交在诸葛贤余手中,赵铨也不放心,考虑再三之下,也只有林奇能够担负此任。
    林奇、诸葛贤余都是禁军出身,也都是当年栖凤阁案的幸存者,这些年来,对皇室忠心耿耿,而且两人平时也不怎么对付,可以达到相互制衡的目的。
    还有四天,就是除夕。
    四天后,定国寺那个传承了二百余年的神殿,将会重新开启,当年理宗皇帝的秘密,将会重现于世,为了这一刻,他足足谋划了二十年!
    赵拦江。
    朱拦江。
    赵天赐。
    朱天赐。
    这个江山,不过是那个姓赵的篡夺的,他应该姓朱,不应该姓赵!
    ……
    七十年前,赵铨出生在玉州的一个偏僻山村,叫陆家村。
    赵家是这个村落中唯一的外来户,据说祖上是逃难过来,刚来陆家村的时候,带来了几马车的金银财宝,可是一百多年下来,赵家逐渐没落下来,到了他爹一代,在娶妻生子之后,已是家徒四壁,连口饭都吃不起。
    在他四岁那年,父亲得了痨病而死,母亲带着他和弟弟四处乞讨,后来弟弟饿死在路上,下葬时连个竹席都没有,母亲悲伤过度,不堪忍受这种折磨,选择投井,来结束了她的性命。
    从此之后,赵铨成了村中的野孩子。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五岁那年,一场瘟疫席卷了定州城,陆家村也没有幸免,这场瘟疫,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前后不过一个月,整个陆家村一百多户五百多人,竟陆陆续续全都死了,唯独赵铨活了下来。
    陆家村也成了一座鬼村。
    一个白发苍苍的黑衣老者,来到陆家村时,看到了在废墟中刨食时,找到了他。
    “你姓赵?”
    小赵铨点了点头。
    黑衣老者取出一个墨玉色的盒子,又拿出一只匕首,挑破了他的手指,一滴血滴入玉盒,整个玉盒开始闪烁起来,发出淡黄色的光泽。老者见状,十分激动地抓起他的手,“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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