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小汤观主真是夜王朱典,那他藏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细细一想,两人不由暗自吃惊。
    小汤观、太平道观、太平公主,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赵行又道,“若说起朱典,对当今皇室可谓是恨之入骨,当年高阳王府四百多人遭到屠尽,他与当今陛下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却成了替皇帝炼长生丹的道士,说起来可笑。”想到即将进行的六十寿典,他忽道:“不对,有大事要发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朱典隐忍这么多年,要想替家人报仇,有什么比在寿典之日杀死陛下更痛快呢?
    可是他们又会怎样做呢?
    范小刀道:“那还不简单,小汤观不是负责炼制丹药吗,到时候只要在药材里动点手脚就是。”
    赵行道:“第一,陛下所服用的丹药,从炼成到服用,先后有无数人帮他试服,就连太平公主也经常帮他试丹,这一点就不可行。第二,炼制丹药是太平道观,他们是陛下亲信之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极有可能的是,连太平道观都不知道这个小汤观主,就是当年的高阳王。”
    “他又是如何蒙混过关的?”
    “正所谓灯下黑。更何况,大家都传闻夜王在正邪之战中战死,又有谁会想到他就潜伏在京城之中?”
    范小刀又道,“太平公主知不知道?”
    赵行道,“不知道。”又补充道,“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你不会忘了余人了吧?”
    赵行道:“余人是魔教长老,当年在魔教地位颇高,又与夜王交好,死在二人手中,他进入驸马府,若说没有朱典的安排,两人也绝不会相信。可是,太平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又怎么会胳膊肘外拐,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家人?”
    范小刀道:“如果你当了皇帝,你会放过太平公主?”
    赵行道,“慎言!”
    不过,这句话还是提醒了二人。
    太平公主与太子殿下之间的矛盾,世人皆知,她在京城中独断专权,将太子朱延打压的死死的,甚至派出了铁箭、鬼王来暗杀太子,若是朱延登基,第一个要杀的人,肯定是太平公主。
    这一点,太平自己也知道。
    所以,她也要为身后事布局,而夜王朱典,会不会是其中的一环?
    对于京城中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两人彻底放开了束缚,做了一番推演。若陛下真在圣典之日遇难,天下怕要发生大变故,无论是太子一党,还是公主一派,都必将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的斗争。
    “要不要提醒殿下?”
    赵行道,“都是咱俩臆想出来的事,你怎么说?要不是今日你认出了夜王,怕是咱们都蒙在鼓里。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你的家事,你自己来拿主意。”
    范小刀道:“我从来没把自己当做朱家的人。再说了,咱们两个捕快,去操心那些事作甚?当务之急,是先抓住那只为祸一方的猫妖,给昌平府的百姓一个交代!”
    赵行点了点头。
    什么夜王朱典,什么太平道观,什么陛下寿典,这些是他们两个六扇门的捕头,该操心的事吗?
    缉凶捉盗,才是他们的职责。
    马行三四里,路过一处山林。
    赵行忽然扯了一下马缰,停了下来,他鼻子嗅了嗅,道:“它来过这里!”
    它,自然指地是猫妖。
    赵行的嗅觉十分灵敏,对气味的辨识是顶尖的。昨夜猫妖现身,杀死杜五魁后,赵行曾追过一段时间,可是对方速度太快,最终经过一条河流后,猫妖的气味消失,应该是借助河水遮掩气味遁去。
    如今又在城外,他又闻到了这股味道。
    赵行翻身下马,拴起马匹,来到小溪旁,仔细查探之下,终于在一块石缝里,找到了一缕黏糊糊散发着腐肉味的毛发。刚才那股味道,正是从这里发出的,他打量了四周,道:“猫妖速度极快,昨夜靠气味追了半个昌平城,那厮极为狡猾,身上有异味,甩不开我,最终在护城河中逃脱,应该就是从这里上岸的。”
    范小刀道:“不止是上岸。”
    他指了指不远处,地上一堆鱼骨,还有一只吃了半截的獐子,还有一些不知名野兽的骨头,“它可能住在附近。”
    赵行用树枝将毛发夹起,装入一个袋中,又在四周查探了片刻,便证实了范小刀的推断,这里有大量的足迹,而且又找到了几缕猫妖脱落的毛发。两人也没有料到,竟会误打误撞,找到了猫妖的老窝,就算不是,也应该算是它的一个据点。
    据小汤观主说法,猫妖白天与常人无异,一到夜间,变异为猫,嗜杀成性。
    若真如此,那它应该早已在城内大开杀戒才对。
    为何只对服用了奇异果的人动手?
    这令二人不解。
    不管如何,既然能够断定,猫妖曾在附近出没,为了不让它继续作恶,只有一个办法,“封山,捉妖!”
    两人回到昌平府,将此事告知于海龙。
    于知府一听两人找到了猫妖的老巢,当即点了二百人马,要与范、赵二人同去捉拿猫妖。
    封山行动,本意是让官兵将山林围住,防止猫妖逃窜,然后由范、赵二人出手,制服或击杀猫妖,可是猫妖十分狡猾,又杀人于无形之中,若是于知府亲自前去,两人又要分出精力护他周全,反而不妙,于是劝道:“于大人,此行凶险万分,大人只需坐镇城内,捉妖之事,交个我们即可!”
    于海龙却道:“身为百姓父母官,城内出了这等大事,我若不出面,又怎能让百姓信服,让手下听令?你们放心,本官也是习过武功的,寻常三五大汉,近不了我身,再说还有秦兴他们呢,你们尽管放开去做。”
    于海龙平日里也喜欢在校场打熬身体,跟着秦兴他们学了一些简单的长拳、剑法只能说是较寻常文官更健壮一些,若说学过武功,恐怕于大人对习武二字,有什么误解。
    可是,既然他如此坚持,此处又是他的辖地,两人也不再说什么。
    一行官兵,手持兵刃,浩浩荡荡驶出了城门。
    来到赵行驻足的那片丘陵地带时,已是下午。
    “此山名栾山,由大小三座山峰做成,最高的三四十丈,最低的十余丈,占地万余亩,里面沟壑纵横,密林丛生,地形复杂,若没有向导带路,很容易迷路。”秦兴将一副地形舆图交给二人。
    于海龙出行,是为了鼓舞士气,整个行动,则全权交给范、赵二人。
    对付猫妖,还得需要范、赵二人亲自动手,但是前提是要将猫妖困在山中,否则以它的行动速度,若要逃遁,谁也阻拦不住它。
    赵行将二百余人,分成了二十个小组,每组十人,不得分开。猫妖怕火,入夜后,每人手持火把,又带着警哨,守住山林的出口,一旦发现猫妖行踪,及时示警,用火把将其困在临终,其余的事,交给他们二人。
    待部署完毕,天色已晚,众人分头行动,将山林围了水泄不通。
    赵行道:“我能感应到,猫妖就在山中。”
    范小刀道,“你鼻子尖,我信你。”
    三座小峰,万亩山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在其中寻找猫妖的藏身之处,也不是容易之事,但是有赵行在,便有了可能。
    入夜之后,火把点起。
    二百余人,十人一组,整个山林中外围,满是火把。
    死了这么多人,官兵们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们知道,今夜要对付的,不同以往,所以谁也不敢倦怠,更不敢擅自行动。
    秋风起。
    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范小刀、赵行二人早已抽出兵刃,提聚内力,将内息与外界的天地真元融为一体,以能及时察觉随时可能会到来的危险。从河边找起,赵行凭借那几缕毛发的味道,按图索骥,进入了山林之中。
    行了小半时辰,两人不断绕圈子,赵行忽然停住脚步。
    范小刀问,“怎么不走了?”
    赵行道:“那厮太狡猾,知道自己身上味大,所以在林中故布疑阵,引我们上当。”
    第386章 三幅涂鸦
    整个山林中,到处都有猫妖的气味,时近时远,可是猫妖始终没有现身。
    山林不大,但三座山并不相连,地势陡峭,起伏的丘陵绵延不绝,又无路可走,若是猫妖刻意躲藏,要想找到它并非容易之事,可是既然如此,猫妖又为何故意释放气味,引他们来搜山呢?
    将至半夜,依旧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山林深处,传来一声猫啼声。
    两人顺声望去,只看到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是猫妖!
    范小刀通知秦兴,让众人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
    以猫妖展露出来的实力,就算是寻常江湖中人,也根本不是对手。好在,这次行动,众人也准备了捕兽夹、捕兽网等装备,又在一些地势宽阔处,挖了陷阱,等待猫妖入彀。
    范、赵二人顺着黑影追了过去。
    那道影子,如黑夜中的鬼魅一般,速度极快,在树与树之间穿行,如履平地。
    两人轻功在江湖上已是顶尖,可依旧无法追上猫妖。只是,一来猫妖身上气味怪异,赵行始终能锁定它的踪迹,二来,猫妖每跑出一段距离,就会刻意停下,仿佛是在等他们一般!
    小半时辰后,两人追到了密林深处,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山洞,猫妖却已不见了踪迹。
    范小刀道:“我总感觉,它是故意引我们来此的。”说罢,就要进去,被赵行拦住道,“小心有诈!”
    可是,目标极有可能就在眼前,范小刀又怎么可能放弃?
    他抽出惊鸿剑,砍了两节松枝,松枝上满是松脂,用火石点燃,制作成了两个简易火把,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一进山洞,只觉得一阵异香扑鼻,与先前闻到的猫妖身上的腐臭味,全然不同。
    山洞极大,宽三四丈,高丈余,深约五六丈,显得极为宽敞。
    里面有一张石床,上面铺满了枯草,又有一个石桌,范小刀看到桌上有煤油灯、蜡烛,于是用火把点燃,顿时山洞之中,亮了许多。出乎二人预料,山洞之中,东西不多,却干净整洁,所有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角落中还有几件女人的衣服,也都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
    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尸体横飞的场景。
    这让二人感到惊愕。
    赵行忽道:“墙壁上有东西!”
    范小刀抬头,这才注意到,山洞的墙壁上,用红色丹砂,画着三副壁画。
    端起烛台,两人凑过去观瞧。
    第一幅画,画得是一个四合院,似乎是一个三口之家,院中有一男一女,门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树底下,有个扎红头绳的女娃,站在树下摘枣,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面目不清,手中拿着一个绳索之类的东西,不怀好意的盯着女娃。远处,是一座鼓楼,鼓楼上,挂着一口大钟。
    第二幅则是一个群像画。画得是一个类似地牢之类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有五六个人被捆在柱子之上,有男有女,模样极为痛苦,不远处的一处石台之上,绑着一个人,另有两个衣衫怪异之人,一人用刀抵住他喉咙,另一人正在往他口中灌什么东西,绑着的人似乎在挣扎。
    第三幅画则恐怖异常,里面画着的是一些怪物模样,有狼首人身,面带獠牙的怪物,还有满身尖刺的怪人,地上躺满了尸体,断臂残肢,到处都是,令人看得触目惊心。在一个角落中,有个身穿红衣,猫面人身的怪物,正在地上啃噬一具尸体。
    画风很是幼稚,又像是顽童的涂鸦。
    可是画里面的内容,却让人触目惊心。
    赵行道,“它故意引我们来此,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依我猜测,是有人将他们拐走,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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