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道:“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还敢如此放肆?”李熏道,“赵行呢?”
    “他酒饮多了,已去休息了。”
    李熏笑了笑,用手拢了拢头发,向他勾了勾手指,用颇有挑逗的口气,道:“时间不多,你得快点!”
    “这个……”
    轮到范小刀犹豫了。
    李熏道:“怎么,今日一见你,就看到你眼睛不正经,想不到有心没胆啊。”说着,来到了范小刀身前,范小刀见状,连连后退,“你别过来啊。”
    李熏又往前迈了一步。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
    李熏道:“你喊啊,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范小刀寻思,这可如何是好,没按照剧本来啊,他回头看了一眼赵行藏身之处,却没看到赵行身影。眼见李熏逐渐逼近,他手中捏了一包迭迭香,准备趁机洒在对方身上,李熏根本没有防备,双手搭在了范小刀肩膀上。
    还未等范小刀有所动作,李熏一把抱住范小刀,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深夜之中,赵夫人的声音响彻整个赵府。
    范小刀登时懵了。
    他试着推开李熏,谁料她双手像八爪鱼一般,根本不给范小刀机会,府上的家丁听到动静,举着火把向小湖畔跑了过来,李熏见状,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想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第101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众家丁来到湖畔。
    李熏这才松开手,双手抚胸,面色苍白,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言不发。赵行见状不妙,连从藏身之处出来,赶到了众人身前,“发什么事?”
    李熏脸色阴沉,“什么事,问你那好兄弟吧!”
    赵行佯问范小刀,“怎么了?”
    范小刀一脸无辜,心说怎么了你不清楚啊,没想到这个李姨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叹了口气,“棋差一招,技不如人啊。”
    赵甲护主心切,听到李熏喊叫时,他冲在最前头,看到了先前一幕,咬牙切齿,“辱我主母,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大家一起上,把这个衣冠禽兽打死!”
    赵行道:“慢着,有事慢慢说。”
    赵焕闻讯赶来,李熏见他来到,顿时双眼泪如雨下,失声痛哭起来,“老爷,你要帮我做主啊!”说着,将刚才发生之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又道:“我没脸见人,不活了!”
    赵甲道:“将他押送报官!”
    赵焕脸色一沉,“报官,还嫌不够丢人吗?”
    赵行道:“父亲,此事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范小刀解释道:“散席之后,我见赵夫人行为古怪,便与赵行跟到了这里,见她将一件东西藏在湖畔石下,所以想出来查探个究竟,中间发生的事,都是误会!”
    李熏闻言,大声道:“什么误会,我不活了!”
    说着,就要往湖里跳,赵行一把拉住,“是不是误会,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范小刀来到先前李熏藏物的石头下,掀开石头,从中取出一个包裹,“这是什么?”
    李熏连上前抢夺,“还给我!”
    范小刀一甩手,躲开了李熏,将包裹递给了赵焕,“事情的真相,就在其中!”
    李熏脸色苍白。
    赵焕缓缓打开了包裹,一层层牛皮纸剥开,露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佩。范小刀、赵行神色愕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传递情报,也满是讶然。
    “这是怎么回事?”
    李熏叹了口气,道:“这玉佩是先父随身之物,当年他蒙受不白之冤,为贪官所逼,投湖自尽,今日是我生日,也是他去世十年的忌日,所以宴席之后,我一人来这里,揽物思情,准备将它埋入湖畔,算是缅怀父辈,没想到,少爷的客人,竟有禽兽之心,若非你们来得及时,我怕真没法见人了。呜呜!”
    赵焕沉着脸,发生这种事,他也不想外传出去,厉声道:“范小刀,从今日起,不得进入我赵府家门一步,给我滚!”
    赵行道:“父亲!”
    “交了些什么朋友,你也滚!”又对众人道,“今夜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一律给你们拔了舌头!”
    本想抓李熏的证据,谁料却被她反将了一军,弄了个灰头土脸。两人悻然出门,才走出没多远,就被人喊住,赵行听出是赵焕的声音,奇道:“父亲?”
    赵焕换了便服,对二人道:“你们二人终究太嫩。”
    “今日之事,实则是我跟小刀……”
    “不必说了。”赵焕道,“写完奏折之后,我故意留了片刻,你们怀疑之事,没有问题,但传递消息之人,却不是你姨娘,而是另有其人,是李堂。”
    李堂,是李姨娘的远方亲戚,三年前,来京城投靠李熏,在府中谋了个采办的差事,平日里不学无术,斗鸡玩狗,又喜滥赌,输了钱就去跟李熏要,赵焕碍于李熏的情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行道:“他也是北周谍子?”
    赵焕摇头,“未必是,估计是个传信之人。这些年来,李熏给了他不少钱,也经常让他办一些私事,我基本不过问,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人。”
    听赵焕的口气,已称呼对方为李熏而不是夫人,基本已经认定了她的身份。赵焕道,“刚才我看到李堂在收拾东西,想必不片刻就会出门,你们跟踪此人,看他到底跟谁联络,记住,让他把信送达便是,那份奏折是假的,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说不定能抓出一条大鱼。”
    记载间谍的名录之上,李熏的上线代号是玄鸟,可由于名录缺失,两人并不知玄鸟到底是何人,若能顺这条线抓住玄鸟,那说不准可以一举捣毁北周在京城的谍报网。
    赵焕还要准备明日与北周使团的谈判,先行离去。
    赵行、范小刀等了片刻,就看到李堂哼着小曲,从偏门走了出来。两人缀在他身后,谁料李堂出门后,没有前去送信,而是晃悠悠去了城东的明月赌坊。
    赵行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范小刀道:“也许那里就是情报交易点呢?”
    明月赌坊,是京城四合堂名下的产业,四合堂与鬼楼是京城最大的两个江湖帮派,虽在江湖司备案,但从事的多是一些与律法擦边的买卖,赌坊便是其中之一。
    两人跟着李堂进去。
    伙计显然认识李堂,见到后连上前请安,“李爷,几日没见,见您气色不错,今夜手气也必旺得厉害!”李堂哈哈一笑,“今夜我姐生日,爷心情好,赏你的!”随手甩了一串铜钱过去,那伙计接着,揣入怀中,口中更是殷勤,“还是老规矩?”
    李堂点头,来到一处牌九桌前,大咧咧坐下,伙计立即安排了一个姑娘作陪,替他倒茶,摸牌,今日李堂手气不错,连赢了三局,起先的十两银子,转眼变成了三十多两。
    范小刀道:“我们不会在这里看他打牌吧。”
    “你会牌九吗?”
    范小刀嘿嘿一笑,“这么说吧,我的牌九师父是胡三刀,江湖人称金算盘,当年在山寨之时,那些兄弟们嗜赌如命,我靠这个每月能省下不少银子。不过,出山之后,三叔告诫我,不让我滥用赌术。”
    赵行道:“咱们这是公差,赢光他,然后想办法从他口中套点东西。”
    “可行?”
    “一个赌徒,若是输急了,连老婆孩子亲妈都能出卖,何况只是一句话?李堂这种人,不用指望他守口如瓶。”
    “他若随口编个瞎话骗我们呢?”
    赵行道:“赌徒这种人很是奇怪,他们可以六亲不认,可以杀人放火,可以出卖兄弟,唯独不会不认赌债,并将这种精神自我标榜,其实一文不值。李堂认识我,我就不出面了。”
    范小刀伸手,“拿来。”
    “什么?”
    “本钱啊!既然是公差,总不至于让我自己掏钱吧。”
    赵行取了五两银子,递给范小刀,范小刀笑道,“记得去找杨大人报销。”
    范小刀挤到了李堂那一桌,刚好有个人输光了银子,骂咧咧走开,范小刀刚坐下,李堂就道,“兄弟,你这位置不吉利,起不来牌,我劝你等等。”
    范小刀哈哈一笑,看了他身前堆积如山的碎银子,“兄台手气不错。”
    李堂估计也是许久没有赢过这么多钱了,心情不错,道:“也不知怎得,平日里来这里都是输钱,买个乐子,可今日真是要啥来啥,估计是感动了苍天吧。”
    范小刀连作势起身,“咱们这行,有机会叫不冲火旺,你手气好,我还是不触霉头了,去别的桌上碰碰运气。”
    李堂笑道:“既然来了,图个彩头,之前没见过你,坐在一起算是缘分,作为庄家,我先让你三盘。”其余人闻言,纷纷打趣,“李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不如也让我们三盘吧。”
    李堂笑道:“滚一边去!”
    范小刀山贼出身,对这种话术套路又怎么会不知,赌场有个传统,叫杀生,对于生面孔,先给他点甜头,让他忘乎所以,甚至让他一直赢,然后在关键时刻,几个熟客互相串联,一下子赢光生人,让他体验大起大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当然,对于常混迹赌场的人来说,对方若说让几把,也无需刻意点破,只需说一句,“生人熟客,都是老合”这种江湖春点,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
    范小刀装作初哥一般,不住搓手道,“那敢情好,这个兄弟,我交了!”
    几个熟客见状,也不动声色,心中却将他当成了送到嘴边的肥羊,只是他们不知道,金算盘胡三刀,武功虽然比杨青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在赌术一道,可是一骑绝尘,就连宋金刚也自愧不如。据说,宋金刚刚接手六扇门时,六扇门内风气一般,赌博成性,结果胡三刀出马,只用了几日,便帮这些成功戒赌。
    明月赌坊是京城最大的赌场,也分为高中低各种档次。稍微有点身份的,或者赌注较大的,都会有单独的包厢,赌场也会定期组织一些大型赛事,邀请江湖各地的高手切磋赌技,至于像李堂这种寻常百姓,起注一钱银子,上不封顶,只能在一楼大堂图个痛快。
    牌九,又称天九,三十二张牌,二十二种牌型,一般四人或八人一桌,两张一对,以骰子切牌,然后根据牌面定胜负,分为大小牌九,明月赌坊这边玩得是小牌九,简单快捷,是除了摇骰子开大小之外,最受欢迎的赌法。
    这种赌法,运气占很大成分,也有人堆牌之时,记住牌点,通过手法摇骰子切牌,来拿到比较好的牌型,当然,更高明的是看拿到牌型之后对方的反应,从而做出跟或弃的决定。
    几盘过后,范小刀小胜,赚了一两银子。
    他也看得出来,李堂等人故意下套,让他往里面钻,范小刀将计就计,表现的有些生疏,有时候明明可以多赢一些,故意不敢叫牌,几局之后,大家对他的技术也摸了个大概。
    李堂道:“范兄弟,手气不错,看来今天晚上我运气止步于此了。”
    范小刀哈哈大笑,“先试试手气,我准备了一百两,今夜玩个痛快。”
    众人一听,他带了一百两银子过来玩,更是来了兴致,有人道:“照这样下去,天亮之前,兄弟怕是要把明月赌坊的地契也赢过来了。”
    “借你吉言!”
    众人哈哈大笑。
    又玩了几局,但赌注也越来越大,从起初的一钱银子,到一两压注,又是范小刀赢了,刚开始的五两本钱,不到半炷香功夫,已成了二十两。
    李堂一看,再这么下去,怕是今夜赢来的银子,用不了多久就输光了。于是暗中做了个手势,几个人也明白,开始打配合,不再放水,准备收网。谁料范小刀似乎能读懂对方内心的想法,无论对方用诈、还是打手势串牌,范小刀手中的牌九,始终能压住对方,有时甚至没对,两张杂牌都能赢牌。
    形势有些不对啊。
    范小刀的表现,就像是个赌场新手,喜怒形于色,拿到好牌,表现得兴高采烈,甚至表演的成分,也有些造作,李堂一眼就能看穿,只是觉得他今天运气好,或者自己的牌运不佳。
    看来,要想赢钱,得用点手段了。
    想到此,李堂道:“范兄,在下还有点事,可能要先走一会儿。”
    范小刀道:“怎么输怕了?”
    李堂道:“那倒不是,是真有要事,今夜我也赢了不少银子,不如咱们来一把定胜负?”
    范小刀呵呵一笑,“既然你也赢钱,我也赢钱,不如今夜就此罢手,等哪天你若有空了,咱们再来这里切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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