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花道:“宋金刚出事之时,我就被关在了这里,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范小刀取出怀中的药瓶,取出了一粒,又跟一枝花架上的那丹药对比,发现两种丹药模样味道都一模一样,唯独大小分量有些不同,“你的药,是从哪里搞来的?”
    一枝花道:“我也不知,只知道有人每几年就来送一次药。”
    “那我的呢?”
    “问宋金刚去。”
    范小刀心中烦闷,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夺门而出,路过地下一层时,忽被两个人喊住,“范捕头!”
    “你们是?”
    “我们是关东二侠,宋天霸、杨伟。当初是你把我们兄弟抓来,关了半个月了。”
    范小刀道:“你不说,我都忘了。”
    宋天霸道:“是你忘了,还是作者忘了?”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忘了是贵人多忘事,作者忘了是能力有限。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一张纸、一坨屎都有用处,我们就算是工具人,也是有尊严的,若你找不到证据,那就把我们放了,我们关东二义哪里来回哪里去,保证再也不在范捕头面前出现!”
    范小刀道:“那怎么行,你们还有大用途!你们兄弟来京城闯荡,若不混出个人模狗样来,回去如何有脸见父老乡亲,说起工具人,我倒是帮你们寻摸了个差事,我问你们,招摇撞骗的事,你们会不会?”
    杨伟道:“这半月来,我们在大牢中接受再教育,早已洗心革面,决心做个守法公民,再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了。”
    “那你们接着在这里蹲着吧。”
    宋天霸连道:“别介。范捕头,有什么事儿您说话,是骗财,还是骗色?这天下没有我们兄弟骗不了的人!”
    全大力被人带走后,乞财会必然有所防备,范小刀、赵行身份已经暴露,若继续追查下去,估计很难查到什么,倒不如让这二人混入他们之中,于是将乞财会的事跟二人细细说了一番,吩咐道:“我要你们二人打入乞财会内部,查清他们的底细,搜集他们的证据,找到机会,一网打尽!”
    关东二侠早已在这里呆得够够的,听到这番交代,拍着胸脯道:“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连老百姓的钱都骗,就连我们这些职业骗子都看不下去了,范捕头,我们办事,你尽管放心,一定把他们抓起来,到时候,你立功升官之后,别忘了我们兄弟。”
    “先把事办好,再说论功行赏的事。”
    替二人办理好手续,范小刀将二人放了出来。
    宋天霸又趁机道:“从现在起,我们便是您的线人了,那线人费是不是可以先预支一点?”
    “你俩不是职业骗子吗?怎得没了我,还活不下去了?”
    宋天霸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嘛,如今咱们身份不同了,替朝廷办事,总不能白干吧?再说,要加入乞财会,我们得有本钱啊,没钱,就算想加进去,也没戏吧。”
    范小刀沉下脸,“要不,我再换个人,你俩回去继续呆着去?”
    宋天霸、杨伟闻言,立即表示没钱也可以把工作干好,“给你们十天期限,务必把事情办妥当!”
    关东二侠连连答应下来,离开六扇门,向城门方向奔去。
    杨伟问:“大哥,咱们这是去哪里?”
    宋天霸道:“京城乃是非之地,咱俩才来了几日,就厄运连连,钱没赚到,牢狱之灾却没少,与其这样,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在这里待下去,怕是小命都没了。”
    “那乞财会的事?”
    宋天霸笑道:“乞财会是乞财会,关我们关东双侠屁事?只要出了这城门,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人海茫茫,那姓范得还真为了咱俩跑到外省去抓我们不成?刚才大哥那一招,叫金蝉脱壳!”
    杨伟竖起大拇指,“大哥英明!”
    耳后传来一阵冷笑声,“还有一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啊,范捕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范小刀道:“我猜到你们两人答应的如此痛快,定然没安好心,果然被我猜中。”
    宋天霸连道,“误会,都是误会!”
    “不是金蝉脱壳吗?”
    宋天霸道:“范捕快交给我们如此重要的任务,是对我们兄弟二人的莫大信任,我们又岂能一走了之呢?刚才跟兄弟商量着,怎样才能打入敌人内部,既能骗取他们信任,又能完美脱身,所以提到了金蝉脱壳。”
    范小刀伸出手,“把路引拿出来!”
    两人乖乖交了路引,范小刀又道,“这东西我先帮你们保管,从现在起,你们二人成为限制离京人员,不得离开京城半步,每五日到六扇门找我报到一次,我会把你们的信息给到城门官,不要想着蒙混出城!”
    “范捕头请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范小刀消失在视线中,两兄弟松了口气,杨伟问,“接下来怎么办?”
    宋天霸没了脾气,“还能怎么办,想办法找到乞财会的人,然后取得他们的信任,想办法混进去。”
    “怎么套近乎?”
    “人情,人情,吃喝嫖赌,只要肯花银子,还愁交不上朋友?”
    “可是咱们没钱啊?”
    “没钱就动嘴皮子,吹捧抬拍,照样能混吃混喝。”
    ……
    范小刀和赵行汇合,分析乞财会的事。
    全大力出事当晚就被接走,可见这个全大力在乞财会中扮演的角色足够重要,否则驸马府也不必动用太平公主的令牌,若是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或许能得到更多的证据。只是,昨夜这么一闹,已经打草惊蛇,怕是最近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赵行在京城许久,对钱驸马和太平公主的产业早已摸清。除了新出的乞财会外,他们的收入主要包括几个来源,一个是以百花楼为首的京城风月产业链,这种皮肉生意,自古以来有之,向来是最赚钱的行当之一;另外就是靠太平的势力,操纵朝中官员的任职,也就是卖官鬻爵,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上不得台面,无论送钱、收钱之人,都不会承认,要侦查起来,怕也很难。第三个,就是他们靠朝中关系,与北周等国的边境贸易,从中渔利,每年赚取的银两。
    分析下来,他们每年赚取的银两,都在几百万以上,既然已经这么有钱,为何还要弄个乞财会,骗老百姓的钱?难道他们不懂得“与民争利,其政必败”的道理吗?
    范小刀道:“钱呢,谁不喜欢?人的欲望的无穷的。”
    赵行摇头,道:“在大明天下,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他们身份显赫,得有些吃相,否则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除非……”
    范小刀道:“除非,他们现在十分缺钱!”
    第57章 我也想当总捕头
    开青楼、卖官鬻爵,还有边境贸易,太平公主通过钱驸马控制的产业可以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至于乞财会这种拙劣的敛财方式,一旦败露出去,对他们的声誉造成无法弥补的影响。
    范小刀又道:“他们有权有势,整个天下都是他们老朱家的,要那么多钱又做什么?”
    赵行解释道:“朝廷的赋税,大多进入户部,用作军饷、官员俸禄、治河等内政,每年真正能够拨付给内廷的银子,也不过几百万两,再加上大明皇室宗亲又多,若真算起来,皇室并没有太多的银两。所以一些皇商应运而生,利用皇室关系,替皇家赚钱,算是各取所需,同时,利用赚来的钱,来维系整个链条上的利益关系,正所谓日进斗金,花钱也如流水,若是正常收支,这么多产业或许能转得过来,可如果北周扣押了他们的货物呢?”
    范小刀道:“他们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去填补这个窟窿。”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一切疑惑都逐渐清晰起来。
    赵行道:“这件事,若继续追查下去,或许对你我都有所不利,以你我二人的力量,根本无法跟那一股力量抗衡。你决定还继续查下去吗?”
    范小刀哈哈一笑,“范小刀有仇必报,有债必偿。钱驸马几次三番想对付我们,已经触及了我们的底线,就算我们退出,他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他挑了我们做对手,那我们硬气一些,做个合格的对手!这是对京城那些受骗的百姓的交代,也是对我们自己的交代!”
    赵行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刚认识范小刀时,他只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山贼,为下一步生计发愁。若是寻常人,能找个捕快的差事,每月收收保护费,磨磨洋工,可以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范小刀却偏偏选择了一条非同寻常的路,古道热肠,有侠义之心,而这正是六扇门当差的人,身上所缺乏的一些东西。想到此,赵行道:“吾辈不孤也!”
    两人闲聊之间,牛大富来传话,对赵行道:“总捕头要分别见你们二人。”
    赵行来到总捕头公署,并没有看到诸葛贤余,坐在书案前的是六扇门的三当家,副总捕头杨得水,他正在批阅一些卷宗,看到赵行来了,示意他落座,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稍候片刻,然后继续批阅。
    赵行有些奇怪,“总捕头人呢?”
    杨得水道:“日前你们在大理寺门口与五城兵马司械斗之事,御史台的人上书弹劾诸葛大人,大理寺接了案子,按法制,诸葛大人避嫌,六扇门的公务,暂时由我来代理。你也知道,李副总捕头身体不好,再过半年就要致仕,这时候也无法出来主持大局。”
    若论排位,杨得水在六扇门行三,在他和诸葛贤余之前,还有一位副总捕头李德彪,只是年事已近八旬,只保了个虚职,并不插手六扇门的具体院务,只是,就算诸葛贤余避嫌,杨得水有自己的公署,如今鹊巢鸠占,赵行也察觉到一丝异样的信息。
    杨得水在六扇门也是老资历,门内许多提司都曾是他的属下,在六扇门之内,想要争权夺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能熬死李德彪,却熬不死比他年轻的诸葛贤余,所以一直以来,经常在六扇门与诸葛贤余唱反调。
    “不知杨大人找我何事?”
    杨得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六扇门与兵马司打架,这件事在朝廷闹得沸沸扬扬,虽然不是开堂来审,却也成立了调查组,明日召开听证会,要找你们问话,这件事事关六扇门名声,所以我特意找你们来叮嘱一下。你们知道如何说吧?”
    赵行道:“如实说便是。”
    杨得水皱眉道:“毕竟是六扇门先动手,而且把兵马司的人打得重伤,事实已经清楚,关键是定性的问题。”
    “定性?”
    杨得水道:“你们为何动手?有没有人指使?”
    赵行道:“兵马司陷害我们,动手是出于公愤而已。”
    “公愤?”杨得水摇了摇头,“这怕不是他们想要听到的答案。”
    “事实便是如此!”
    “赵行,你入门比丁一要早,能力不比他差,破的案子也不比他少,更何况,还有赵尚书那层关系,可有没有想过,为何如今已是红衣捕头,而你仍然是青衣捕头?”
    赵行摇头,“没想过,我只是想当一个纯粹的捕快,缉盗破案而已,仕途一事,顺其自然,别无所求。”
    “你太小瞧政治了。”杨得水语重心长道,“这个世道,哪里有什么纯粹的事?本来,朝廷中权力在陛下的掌控下,外有文官集团,内有太监和外戚集团,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是,这种平衡,也不是长久的,一旦打破,必然会引发朝中权力动荡,而两个衙门的这一场架,正是改变这种局势的契机。”
    赵行不想听这么多废话,更何况,他是做事之人,对杨得水整日在六扇门中拉帮结派的行为颇为不齿,打断道:“杨大人,你就别绕弯子了,我也听不进去,直接说找我做什么。”
    杨得水见他一番说教,被赵行一句话堵死,心中冷哼一声,面露不悦之色,“赵捕快,好歹我也是六扇门的三当家,你对我说话,好像缺少必要的尊重啊?”
    “我需要尊重你吗?”
    杨得水气得不轻,不过他今日有求与赵行,也只得忍了下来,道:“我们六扇门动手,理亏在先,这件事需要有人负责,你觉得是你负责嘛?还是范小刀负责?亦或是牛大富,丁一?”
    “若说理亏,也是五城兵马司诬陷在先。真要负责,就让冯千金负责好了。”
    杨得水见他油盐不进,又道:“我说过了,只是定性的问题。范小刀、牛大富都是你朋友,如今在试用期,若真让他们负责,怕是他们就无法在六扇门待下去了。”
    赵行道:“我打得人最多,我来负责便是。”
    杨得水心说这小子不识抬举啊,干脆挑明了,直截了当道:“听证会时,你直接告诉调查组,与兵马司动手的命令,是诸葛贤余授意,这样一来,你们只是执行命令,可免去主责。”
    “诸葛大人并没有授意。”
    杨得水道:“有或没有,还不是你们说了算?赵行,如今不比往日,六扇门沉疴积弊,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赵行嘲笑道:“只怕是杨副总捕头想要上位吧?”
    杨得水倒也不否认,“俗话说,一个不想当裁缝的厨子,不是好车夫。我在六扇门二十多年,本来当年总捕头一职是我的囊中之物,可诸葛贤余横插一脚,以戴罪之身成了六扇门总捕头,若能带领六扇门创辉煌,也就罢了。可二十年来,我们六扇门止步不前,一年不如一年,存在感越来越低。与其这么衰败下去,倒不如能者居之,与其让诸葛贤余占着茅坑不拉屎,倒不如让出茅坑让我拉。如今这件事,正是一个机会。如今朝廷即将推行江湖新政二次改革,只要我能当了总捕头,江湖司提司之位,便是你的了。”
    赵行道:“杨大人,怕并不是一个好说客。”
    杨得水终于动怒:“诸葛贤余到底许了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维护他?我出双倍!”
    赵行站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对杨得水道:“我赵行行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与谁是六扇门总捕头并无关系,与谁是我爹,也没有任何关系,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忙去了。”
    说罢,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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