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如此温雅的公子,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像这种人应该凌迟处死!”
    由于赵行被停职,范小刀无法进入大堂,两人混在人群之中。
    追查了一夜,两人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对这个案子已是一筹莫展,只能默默得接受这件事实,赵行情绪低落,“明明凶手另有其人,我们却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枉死,可恨。”
    这时,忽然一个乞丐来到两人身前,“两位可是赵捕头,范捕头?”
    “不错,你是?”
    乞丐道:“终于找到你们了,我发财了。”又道:”有人托我给你们捎来一封信,说与今天的案子有关。”
    赵行问:“信呢?”
    “那人还说,这封信值一两银子。”
    赵行看范小刀,范小刀道:“别看我,你知道我没钱。”
    赵行从怀中取出一颗碎银子,递给乞丐,乞丐将信交给他,一溜烟跑走了。赵行打开信,里面只是一张白纸,空无一物,“这算什么东西?”
    “一两银子,买一张白纸,不会是被骗了吧?”
    赵行见被戏弄,勃然大怒,“这个刁民,别让我抓到你。”
    不多时,又过来一名乞丐,“请问哪位是范捕头?”
    赵行吃了教训,“你是何人?”
    “有人托我给你们捎来一封信,说与今天的案子有关。”
    赵行问:“是不是还说,这封信值一两银子?”
    乞丐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锵!
    赵行拔出刀,架在他脖子上,“你猜你项上这颗人头,值不值一两银子?”
    乞丐嚷嚷道:“别介,我只是个送信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大不了算我倒霉,不要钱了便是!”
    赵行问:“谁让你送的?”
    “一个女人。漂亮女人,长得跟绘本上的狐妖一样。”
    “她人呢?”
    乞丐转过身,向远方看去,“刚才还在那里来着。”
    衙门口,挤满了人群,足有数百人,要想找人,根本不可能。赵行一把夺过信封,里面有一张纸条,他看到后,喜出望外,“蓝知礼有救了。”
    赵行将纸条递给范小刀。
    范小刀看了一眼落款,上面写着“白无常”三个字,“是她?”
    “你认识?”
    “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那夜在义庄的盗尸女子吗?我跟她打过几个照面。可是她为何要帮我们?”范小刀道:“你觉得可信吗?”
    赵行道:“卷宗已移交顺天府,马上就要开审,若我们现在去取证,手续繁琐,怕是来不及。如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公堂鸣冤。”
    按大明律,朝廷审案期间,若有人觉得审判不公,或发现新的证据,可以在开堂之时击鼓鸣冤。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是利害关系人,否则是个人都喊上两嗓子,公堂岂不成了菜市场?
    不论是否有罪,先打上三十大板,以示朝廷威严。
    “为了一个不相干之人,挨上三十大板,值得吗?”
    赵行道:“三十大板,救人一命,有何不值?”
    ……
    两通鼓响。
    快壮皂三班衙役就位,此案由顺天府尹孙兆海主审,大理寺少卿杜进良、刑部给事中章海天陪审。像这种三司会审,一般多是牵扯范围广、势力错综复杂或查办朝廷要员才有的规格,但孙梦舞之案牵连太广,又有太平公主的产业牵扯其中,所有人都慎之又慎,经过多次商议之后,才定下三司公开会审。
    升堂!
    “带人犯蓝知礼。”
    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沾满菜叶、臭鸡蛋的蓝知礼,带手镣、脚镣来到堂前。
    范小刀见蓝知礼步履沉稳,没有丝毫慌乱之色,与昨日相见之时判若两人,不由觉得奇怪。
    孙兆海道:“堂下何人?”
    “草民蓝知礼。”
    “为何不跪?”
    “我们江南不流行这个,再说跪拜之礼乃陋习,大明朝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又岂能随便跪人?”
    孙兆海厉声道,“大胆刁民,还真当自己是呦呦鹿鸣啊?来人,藐视公堂,先打三十大板!”
    扑腾!
    蓝知礼跪倒在地,“草民蓝知礼,叩见青天大老爷!”
    “你可知罪?”
    蓝知礼抬起头,仰望着堂上的孙兆海,道:“草民无罪!”
    第22章 舍车保帅
    孙兆海一拍惊堂,厉声道:“无罪?”
    声音极大,在公堂之内绕梁。
    为官审案,一曰官威,一曰气势。厉声问话,有震慑之意,可扰人心神,与佛门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妙,孙兆海常年审案,自然精通此道,这一声厉喝,让在场众人吓了一跳。
    蓝知礼却道:“大人说草民杀人,可有证据?”
    孙兆海道:“好,就给你证据!传物证!”
    一名衙役拖着一个盘子,装着一件蓝色长衫,上面沾染了鲜血。孙兆海道:“当夜你在城隍庙被捕之时,身上的这件血衣又如何解释?”
    堂外,范小刀疑道:“血衣?怎得之前没有听过?”
    赵行在案发当夜曾审过蓝知礼,当时并没有血衣这一说,他常年办案,自然知道其中门道,这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伪造了证据。
    蓝知礼道:“这件血衣并非在下所有,孙姑娘是中毒而死,又何来血衣一说?”
    孙兆海大声道:“这几日你关在牢中,又如何得知她是中毒而死?还说不是你做的?”
    蓝知礼有些慌神,道:“这个案子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我是在牢中听别人说起。”
    “还敢狡辩?”
    孙兆海没有继续在血衣一事上过多纠缠,道,“传人证李八娘!”
    人群之中,水桶腰一般的李八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来到公堂之下,款款施礼,“奴家李八娘,叩见大人。大人好久没光顾百花楼了,楼子里的姑娘都挂念着您哩!”
    “咳咳……”
    众人轰然大笑。
    孙兆海厉声道,“休得胡言乱语!李八娘,本官问你,堂下这位,你可认识?”
    李八娘打量了蓝知礼一眼,道:“此人姓蓝,是我们百花楼的常客,这半年对我女儿梦舞死缠烂打,着实让人头疼。”
    “本月初四,他可曾去过百花楼?”
    李八娘道:“去过!这半年,他败光了银子,想要带我女儿离开,我女儿不同意,两人还大吵了一架,那姓蓝的恼羞成怒,还扬言要杀了梦舞,本来以为是气话,谁料一语成谶,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还请老爷给我女儿做主啊!”
    蓝知礼怒道:“我对孙姑娘向来礼貌有加,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又何来吵架一说?你个贼婆娘,分明是诬陷我!”
    李八娘道:“我哪有诬陷,百花楼里百余名姑娘,还有几十个伙计,都能作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八娘上前抓住蓝知礼衣领,破口道,“我要亲手宰了你,给我女儿报仇!”
    蓝知礼却好整以暇,道:“诸位可曾听到她刚说要宰了我,将来若是我死了,无论是判刑而死,还是生老病死,凶手那就是李八娘。”
    众人又笑。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死是罪有应得,与我何关?”
    蓝知礼道:“且不说我没说过亲手杀孙姑娘,就算我说了,又不代表凶手就是我。”
    众人见到蓝知礼如此辩驳,倒也觉得无可厚非。只是,咆哮公堂,弄得一个审讯不伦不类,让孙大人有些难看。
    孙兆海道:“住口。此乃公堂之上,又不是菜市场,你们二人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范小刀也觉得奇怪,昨日看到蓝知礼时,他不过一文弱公子哥,说话有些书生气,怎得忽然在公堂之上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莫非背后有高人指点?
    蓝知礼继续道:“这些不过是间接证据,大人,若我杀了孙姑娘,敢问是在何时何地,凶器何在?”
    大理寺少卿来到孙兆海身旁,耳语了几句,孙兆海道:“被擒当夜,你亲口`交代,是你杀了孙梦舞,而且还有供状为凭。今日却当堂翻供,此乃对朝廷大不敬,藐视公堂,来人,先重打四十!”
    蓝知礼喊道:“冤枉。这份供状,是当夜审案的捕头言行逼供,屈打成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棍棒面前,任何巧言辩驳都是徒劳。
    四名快班衙役出列,将蓝知礼按在地上,一通棍棒,打得蓝知礼皮开肉绽,哀嚎连连。
    范小刀见状,低声对赵行道,“这案子审得太儿戏了吧。”
    赵行道:“大明律中,确实有这一条。”
    孙梦舞的案子,若说杀人动机,情杀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但此案的关键在于,这些血衣、人证,都是间接证据,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孙梦舞是死在蓝知礼手中。
    赵行握紧了手中那封信,经过骗银子的那一出,他也怀疑信中内容的真伪。
    眼见此案就要盖棺定论,赵行决定搏上一次。
    他站起来,大声道:“孙大人,属下有新的线索禀报!”
    孙兆海看到赵行,顿时觉得头大。
    他当了四年顺天府尹,深知此案错综复杂,涉及到的人背景复杂,若非刑部强行摊派,孙兆海也不想审理此案,为此还特意拉上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一起,将来若出什么问题,也总算有个推脱。
    顺天府尹这个正五品的京官,在京城这种达官权贵多如狗的地方,根本算不上什么,整日受些夹板子气,这个案子,他不想多事,也不愿多事,只想快快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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