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小起瞥见那半张脸,一下子也愣住。跟着叔叔一起跑,嘴里不停的喊着爸爸。
    爸爸?
    “哪里有爸爸?”陈小南傻乎乎望着,嘴巴张得大大的!
    圆圆的小脑瓜都不记得爸爸长啥样!
    张钰青赶紧拽住要跑的陈小南,跟着追。嫌弃太慢,干脆一把抱住了还没抽条的小胖墩儿,快速跟过去。
    还好今天穿布鞋,跑起步来,也不会太束缚。
    “爸爸,你不要走,爸爸,你等等我——”
    陈小起不停哭喊。
    陈北生喉咙也在胀痛,此时巷子里乌漆墨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甚至已经不知道大哥还在不在这里面。
    陈小起声泪俱下,拼命追:“爸爸……我是小起啊……我一直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长大……爸爸……你回来啊爸爸!”
    张钰青喉头堵得慌。
    陈北生努力地让那股激动的情绪压下去。
    陈小起越跑越快,她害怕极了:“爸爸……爸爸你看看我……你不要消失!”
    巷子里面太黑,又有一些细碎的小石头,跑得太快,只听扑通一声响,陈小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膝盖那里瞬间摔出了三道血痕。
    努力地爬起来,膝盖太痛,抽搐了一下,只能让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我不哭……要勇敢……不能让爸爸难过……”哭到嘶哑的小声音努力控制自己。
    后面有一个人慢慢靠过来,温柔又强大,扶起了她,并且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口。
    陈北生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侄女包住了膝盖,张钰青也赶紧走过来,掏出一条手帕给陈小起包住了另外一边的膝盖。
    流的血只有一点点,孩子出去跑步哪有不摔倒的,磕伤碰伤也是常有的事,瞧见她不愿意回去涂药,张钰青也没有用力扯她。
    “你去追你大哥,我来看孩子。”
    “谢谢……”声音从喉咙里挤压出来,陈北生站起来,扭头继续去追大哥。
    在这黑不隆冬的巷子里,一路摸索着,总算追到了前面的人,像是怕吓到对方,他轻轻喊了一声:“大哥?”
    那人停顿下来,扭头看他一眼。
    身高差不多,脸却不是陈北望。
    “同志,你叫俺有啥事?”
    “……抱歉,认错人了!”
    从惊喜到失落,这一瞬间转换的心情,让陈北生如同坐云霄飞车。
    他揉着眉心一阵苦笑,怎么会看错人呢,那个人明明就是大哥!
    拖着沉重的步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表现出失落,更不能让自己看上去充满了难过,他必须笑,两百米开外的陈小起和陈小南一直抬头看着自己呐。
    “爸爸呢?”陈小南好奇问。
    “是叔叔看错了,他不是你们的爸爸,抱歉啊。”
    “是嘛。”陈小起揉揉眼睛,缓缓低下头,忍不住抽噎。
    还以为那个人是爸爸,原来不是呀。
    不过想想也对,她的爸爸很健康,走路不会一瘸一拐,也不会那么僵硬,叔叔说不是,那就不是了。
    张钰青觉得挺可惜,她还以为找到了孩子们日思夜想的父亲!
    ……
    又深又长的巷子里,有好几个院子。
    中间那个院子,一个高大的男人拿着朵喇叭花,送给了一个正在熬中药的女人手上。
    憨憨笑着,本该是冷硬俊朗的脸,一笑就带了极其不协调的感觉。
    男人不会说话,做了个手势,表示是送给女人的。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让他出去坐一会儿,待会儿给他吃药。
    第52章
    两个孩子太缺乏安全感, 回去的路上,陈小起和陈小南哭得隐忍,因为没有任性的资本, 紧拽着两个大人的手,不敢松开, 害怕松手会彻底的变成孤儿。
    陈小起抬头, 确定大人没有不喜, 彷徨无依的泪珠子才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哭得张钰青心碎,只能不断地抱抱这个孩子,轻声安抚:“乖, 别怕,阿姨会一直在你们的身边。”
    回到家。
    张钰青给陈小起擦泪, 找来药,处理伤口, 洗漱上床睡觉。
    这次没让陈北生上楼, 大晚上的, 不方便, 她一个人也能搞定,陈小起拉住她的衣服,躺在床上眼里全是不安, 张钰青放在药瓶, 摸摸她的头:“我和你们的叔叔,会继续找你们的爸爸。”
    陈小起秀气地点头, 小脸陷在薄薄的被子里, 很是苍白。
    “爸爸在哪里呢,爸爸还会回来吗?”另一张小床上, 陈小南压低声音问,肉嘟嘟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张钰青又去摸摸他的头:“要有希望,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大两小对视很久,张钰青给他掖被子。
    两个孩子得到保证,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等他们睡着,张钰青仔细观察陈小起的脸,未来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又出现……他们的将来是和父亲在一起的,不过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模糊的画面里,陈小起上了初中她父亲才会回家。
    也就是说,即使张钰青不在海里救下陈北望,陈北望也不会死,会被出远海捕鱼的渔民,救上来。
    可是画面里,这些年缺失的陪伴,早让陈小起变得心事重重。小姑娘懂事,不愿意给焦头烂额的叔叔添麻烦,所有的心事,自己来消化,眉眼里都是化不开的忧郁,一度患上了失语症,后来痊愈,但将来的人生也不太好。被同班的混子死缠烂打,就骗了心,早早结了婚,一个很有灵性会读书的姑娘,最后却在那种住了八家人的院子里,过上了每天伺候公婆和滥赌丈夫的辛苦日子。
    “呜呜呜……”小小的呜咽响起,陈小起睡着了却还在哭。打断了张钰青脑海里的那些画面。
    “别怕,阿姨在……”如春风般的轻柔嗓音安抚着睡梦中的小姑娘。
    这样的未来,还是要改一改才行,可是要怎么改,却让张钰青犯起了难!
    自信、见识、一个充满爱的环境,这些都该是父母创造出来的!可她不是孩子的父母,她只是一个小保姆,她能给孩子的有限,不过,能改变一点算一点吧!
    既然能通过看脸,预知一个人的未来,那她的参与,或多或少,应该能改变许多事情的发展轨迹,最少也得让这个小丫头能拥有一个快乐童年。
    以前张钰青不认为自己可以改变未来,可是最近却对此产生了怀疑,就比如今天,本应该在半年后破案的那起走私烟案,现在被她点破,马局长发现不对劲,不就提前找到了那些烟?这也间接说明,她有改变未来一些事的能力。
    现在的任务就是,必须提前找到孩子们的父亲,这样才能让孩子们多一分自信和安稳,不至于以后随随便便获得一点温暖,就以为是找到了寄托,傻傻的被骗了还不知道。
    ……
    而另外一边。
    因为走私烟被搜刮走,导致损失巨大,张强和张雷两兄弟怄了一肚子的气。
    几十年前留下来的旧防空洞里,挤的人多,又没人收拾,汗水的臭味,各种吃剩下来没有洗发霉的碗的酸腐味,四周空气难闻,张强和小弟一直在怒骂新来的公安局局长马华翔。
    小弟:“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利,我艹他马华翔八辈祖宗!”
    张强:“哪天给他干了!”
    这时候,洞外走进来一个人。张强烦躁地赶小弟出去,才对抽烟中闷不吭声的张雷道:“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咱们才走私半个月,就被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安在我这里安插了眼线。我就奇了怪了,他们掌握这时机,也太快了吧,快得让我觉得,我心里想什么,他们就知道什么,太邪门了!”
    从南湾、香江那边运过来两船走私烟,本来是可以卖个好价钱,赚二十万巨款很轻松。
    没想到却被公安截和,幸亏公安没抓到他们的小弟,否则小弟进去了把他们供出来,他们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太平。
    要知道,他们现在每天对外宣传的都是老老实实捕鱼的本分渔民。
    一旁的王少鹏,身上还沾有露水,正好听到了张强的话,露出了几分鄙夷之色。
    今天没有穿海警的工作装,就是普通便衣,粗布衣皱巴巴的,沾了泥的裤子全是补丁,说明他乔装打扮了,才来的这里,冷冷看着张雷和张强,脑子在快速运转。
    张强看他:“王队,你说句话呀,这两船货也有你父亲的份额!”
    王少鹏瞄一眼张雷,烟叼在嘴皮子上,没了以往的正人君子的形象,此时整个人显得邪恶,他冷笑:“说什么?”
    张强火大:“那些人,不把你放在眼里,难道你就不生气?”
    王少鹏在衣服兜里,没找到洋人用的那种银色打火机,只找到了火柴,划亮一根火柴点燃烟,深吸一口,吐出烟:“生气有什么用?我只管海上走私,又没权管市里的公安。”
    张强和张雷听他这么一说,怒不可遏,觉得这个王少鹏没上心,以前他能力多强啊,一句话就能搞定整个万辰市的领导,现在竟然说无能为力。
    一直缄默不语的张雷,狠捶了一下防空洞的墙,泥巴墙上的那些颗粒扑簌簌地往下掉。
    昏暗的灯光,打在张雷的脸上,那断了两截的眉毛,使他整张脸变得阴森恐怖:“王队,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样算了吗?”
    王少鹏把烟从嘴里抽出来。
    这事儿,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算了,俗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王家,在万辰市复杂的关系网,不是一个空降的公安局局长能轻松搞定清理干净的。
    “你们先别急,那些烟损失了,就当买个教训。天北市有我的人,等我打个电话,听听他的意见!”
    张强迟疑:“那剩下的几十批烟?”
    王少鹏稍作思考:“海运到其他城市。”
    张强苦恼:“可是那边火车线路并不通向天北市!”
    王少鹏嗤笑:“你的人,先坐火车到大一点的市,再转火车!”
    张强和张雷兄弟俩看了他一眼,现在也只能用这个麻烦的办法。
    他们把走私烟,运到隔壁市去,想办法,在那边坐火车到宇湾市,再下来,转火车去天北市。
    不然的话,这烟真的要砸在手里,而且天北市接头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发电报用暗语催了好多次。
    从古至今,烟草盐税这些都是占国家税收的大头,就可以想象其利润之丰厚,他们私自买卖,还不用缴税,是能赚大钱的!
    临走前,王少鹏警告地看两兄弟一眼:“不要去搞什么暗杀,杀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咱们必须光明正大,最好能抓到马华翔的小辫子,我上头的人,自然会想办法斗垮他!”
    “呵,就怕你们内部斗争不行,姓马的就提前把我们给送进了监狱!”张□□脾气的看他,倔强地不肯给承诺。
    张雷是主事人,气量大了不少,拍了自家弟弟脑袋一下:“别用那种眼神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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