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在接见比达尔之前,便从儿子萧正阳那里得知了抓捕行动的全过程,对这位西班牙高官为何选择投降而非死战,他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判断。
    毫无疑问,在正面战场落败之后,比达尔的下一步计划,并不是留在宿务跟海汉军拼到最后一人,而是准备在避过风头之后悄悄逃离此地。
    被萧正阳带兵堵在山洞,比达尔发现自己无法脱逃,便在谈判中提出以保全性命作为投降的先决条件,这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殉国的打算,说他是贪生怕死也不为过。
    既然比达尔的勇气仅止于此,那萧良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要对付这种身陷绝境却还在嘴硬的家伙,萧良并不介意将他的尊严踩到地上,一点一点碾碎。
    比达尔的方寸倒是没乱,但他也从萧良毫不客气的话语中,察觉到自己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牌可打了。
    截止目前,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中部地区的殖民地基本都已沦陷,宿务当局下辖的武装力量就算还有残余,也已无力发动反击。
    至于比达尔的身份,乃至西班牙王国的“威名”,对方显然也并没有放在眼里,言语间的嘲弄之意甚至丝毫不加掩饰。
    但比达尔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签署了对方所要求的投降文书,等消息传回国内,到时候不但会丢了官职,还很有可能将被治罪。
    “我可以向阁下移交你们所需的资料和财产,但签署投降书这件事,请恕我不能从命。西班牙王国的荣光,不能因我而受到损害!”
    比达尔决定退让一步,但还是咬死了不签投降书这条底线。只要能活着离开宿务岛,那他大可否认投降之说,充其量只是战败而已。
    萧良笑了,比达尔的这点小算盘,岂能瞒得过他。既然对方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他也不介意再撂几句狠话。
    “比达尔先生,如果你坚持不配合,那我只能把你的态度视作拒绝投降。我能看出你不愿意为这次战败背锅,既然如此我也可以成全你,让你成为西班牙的英雄。”
    萧良顿了顿,语气变得冷冽:“明天上午,你会在总督府外的市政广场上被当众处决,会有成千上万的民众见证这一幕。到时候你就不必再担心战败的后果,而你的国王,还有所有的西班牙国民,也一定会把你当做视死如归的英雄看待。”
    比达尔面如死灰,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清楚,是选择当众处决,还是苟活下去。”
    萧良说罢,也不等比达尔再作回应,便起身离开了。
    比达尔合作与否,甚至是他的生死,并不会对吕宋大区在这个地区的策略产生根本性的影响。海汉与西班牙交恶已有多年,萧良也不会担心处死比达尔会影响到两国关系。
    虽然缺乏比达尔的协助,会让海汉接管西班牙殖民地的过程有所波折,但也说不定能由此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瓦解其他西班牙人的抵抗意志。
    当然了,如果萧良没有看走眼,那比达尔必然不会选择慷慨赴死。
    他要是愿意为了西班牙王国的荣光而死,那当初就不会带着家眷悄悄逃离宿务,跑到深山老林中的避难所藏起来当缩头乌龟了。
    对比达尔这样的人来说,与其被万千民众围观自己被处决的过程,那还不如悄无声息地死在山洞里算了。
    是视死如归的英雄,还是脱逃失败被抓回来的失败者,这并不是比达尔所能左右的评价,完全在于海汉会放出怎样的消息。而他也绝不会相信萧良会有这样的好心,将他塑造成一个值得西班牙人纪念的英雄。
    既然比达尔选择了向海汉投降,那么无论萧良提出何等苛刻的条件,只要能活下去,他就一定会妥协。
    萧良的判断果然得到了验证,根本不用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比达尔便松了口,答应配合海汉进行战后的交接,当然也包括了签署战败投降书在内。
    事实上比达尔被俘的消息在宿务城区迅速传开之后,就已经引发了民众的暗中议论。
    最普遍的观点,便是认为这象征着西班牙在本地治权的彻底崩塌。受限于地理原因,远在数万里外的西班牙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任命另一位殖民总督来收拾宿务的残局了。
    参照吕宋的情况,一旦这里落入海汉掌控,那么西班牙夺回领地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这意味着所有在宿务定居的民众,今后极有可能都得转换身份成为海汉国民了。
    大势如此,平民百姓是该顺从新统治者,还是继续效忠旧统治者,何去何从就不言而喻了。
    翌日,海汉军从城中几处地方查抄出了大量物品。这其中既有金银财物,也有殖民当局的各类官方文档。萧良最为关心的户籍、田地、房产等资料,统统都在其中。
    如果要靠自行搜查,海汉军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这些藏得极为隐秘的物品,还好抓住了比达尔这个知情人,否则就只能花费大量精力,重新去统计编写这些资料。
    由萧良亲自草拟的投降书也很快就出炉了,但比达尔看过之后立刻要求面见萧良,对其中的部分内容提出异议。
    “请问阁下,我国承认战败,放弃对宿务岛等七大岛屿的统治难道还不够吗?竟然还要求我们移交棉兰老岛地区的控制权,这真的令人无法接受!”
    比达尔见到萧良之后,便用质问表达了自己愤怒的情绪。
    萧良倒是早就对此有所预料,面色平静地说道:“你说的还不够全面,准确地说,是要求贵国退到苏拉威西海以南,今后不得再以官方名义踏足菲律宾群岛。”
    整个菲律宾群岛分为南北中三个部分,南北两头分别是面积相当的棉兰老岛和吕宋岛,中部便是此次战争所涉的宿务岛等七大岛在内的地区。
    海汉为了占领菲律宾群岛中部地区,前前后后也是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得以实现。但中部所有大大小小几百个岛屿加在一起,面积都不如棉兰老岛大,现在萧良一句话就要让西班牙割让棉兰老岛,比达尔如何能轻易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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