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如何识得一个商妇?”
    “高老夫人有所不知,那温青娘本是云城人,与祁家也有一番拐着弯的亲缘,因而当初她上京城时,便在祁家小住了几日。”
    “哦?”
    高老夫人顿时来了兴致,她再看面前的宣平侯夫人,连她的愚笨仿佛都变成了大智若愚。
    高老夫人心说:那祁家怎么有这样的好运道,竟然还与温娘子有过收留之恩。等温娘子日后入宫,母凭女贵,那祁家岂不是还能一朝翻身?
    天下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落到高家,偏偏落到祁家头上?!
    高老夫人和颜悦色道:“没想到还有这番渊源。”
    祁文月一听便知有戏,立刻道:“听闻高公子出了事,起先我也是不敢置信,那温青娘实在胆大,不过是一个小小商户,竟敢在京中纵马闹事。高老夫人还有所不知,温青娘的女儿入了青松学堂读书,却不知勤学刻苦,屡屡出头闹事,实在狂妄至极。”
    ……等等?
    高老夫人面色一僵。
    “江夫人这话说来,是与温娘子有怨?”
    “温青娘在伯府住的那段日子,我也见过几面,便知是个粗鄙无礼之人。”
    高老夫人:“……”
    她端起茶盏,镇定地抿了一口。
    祁文月接着道:“我今日来找高老夫人,便也是听说了此事,实在是看不过眼。那温青娘不过是一个商户,竟敢将京中世家也放在眼里,依我看来,合该搓一搓她的威风,才好让她知道谦卑。”
    高老夫人蓦地睁大了眼。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除了一刹那的惊诧,神色无半点变化。
    高老夫人不动声色地问:“江夫人觉得,应当如何做才好?”
    祁文月讨好道:“若叫我说,倒不如将她赶出京城,眼不见心不烦,她也不敢再生事端。”
    “……”
    高老夫人又抿了一口茶水。
    她心想:祁家人是否知道温善的身世?
    若是知道,是想要故意害他高家?若是不知道,却拐弯抹角求她来对付一个商户,还是想害他高家?!
    “高老夫人……”
    高老夫人放下杯盏,咚地一声,面色更加冷淡:“来人,送江夫人。”
    祁文月惊惶:“高老夫人!?”
    高老夫人闭上眼睛,不欲与她多说。祁文月还想说点什么,可下仆已经做出了请人离开的姿态,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好离开。
    待人走后,高老夫人睁开了眼。
    她招来一个嬷嬷,问:“这宣平侯夫人与温家的娘子有过什么旧怨?”
    嬷嬷消息灵通,此时应道:“便是入宣平侯夫人所说,温娘子初上京城时,在忠勇伯府小住过一段时日。”
    “仅此而已?”
    “江夫人似是还找过温家不少麻烦,别的倒不曾听说。”
    高老夫人若有所思。
    她也知道祁家人,惯会踩低捧高,可宣平侯夫人日日住在侯府,能回娘家几回,又能碰到几回?
    便是碰到过,有什么仇怨,她堂堂一个侯夫人,直接伸手报了就是,何至于拐弯抹角地来情人帮忙?
    “去。”高老夫人吩咐:“去查查,温娘子……不,不必查温娘子,就去查查温娘子进京以来,祁家出过什么事情。”
    一定是祁家有什么事情瞒着。
    ……
    从皇宫回来后,日子过得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善善在学堂里大出风头。
    每个小朋友都听说了她住在皇宫里的事情,个个都要来找她听。善善说了几回,连自己都说腻了,后来便不耐烦,也不愿意说了。小孩儿的兴致来得快去的也快,转日珍宝斋出了一个会自己发声的娃娃,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等到学堂下一个放假的日子,她如约进宫去陪太后娘娘玩,又带着一车的礼物回家。之后,她便开始被数不尽的功课折磨。
    偷懒了一段时日,她落下不少功课,学堂里的夫子可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回头讲课,善善每日上课时两眼发懵,对着新的功课,更是一个字也看不明白。没办法,只好开始补习。
    平常最爱给她补习功课的贺先生好像忽然变得很忙,连在学堂也很少见到。太子倒是有心想给她补课,可公务缠身,分身乏术。连她的娘亲忽然忙的脚不沾地,往往夜半才见到人影,问奶娘,奶娘也满头雾水。善善还带着功课去隔壁找了好几回,也没见到皇帝。
    最后还是文嘉和主动请缨,白日在学堂上完课后,让她跟自己一起回家,替她将落下的学业补回来。学到晚上,等石头练完武后,把她一起带回去。
    如此,善善也辛苦一段时日,才总算追回先前偷懒的进度,免了挨手心的罚。
    又是一日,学堂放假。
    善善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石头早就出门学武,温宜青也去铺子里忙碌,她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上,自己一个人读书斋里新出的孙悟空话本。
    等到午膳时,本以为是她一个人用膳,温宜青却回来了。
    “娘!”
    善善放下筷子,高兴地扑到娘亲怀里,搂着娘亲的脖颈,高兴地说:“我正好在想你,你就回来啦!”
    温宜青被她逗笑,抱着她走到饭桌前。
    “你今天还要去铺子里吗?”善善忍不住说:“昨晚我等的都睡着了,都没有等到你。”
    “今日不去了。”
    “真哒?”
    温宜青莞尔:“娘什么时候骗过你?铺子里的事情都忙完了。”
    善善乐得翘起小脚,连午膳也多吃了半碗。
    午后,她赖在娘亲的怀里,抓着娘亲的衣角,和她一起睡了一个午觉。
    等醒来后,温宜青又不见了。
    善善也没有在意。
    她娘亲总是很忙,不是在铺子里,就是在书房里。她与娘亲一起睡过午觉,便觉得心满意足,翻开早上没看完的孙悟空话本,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下午,石头从将军府学武回来,给她带回来了自己在路上买的一个小风车。
    善善喜欢的不得了,她用力吸一大口气,鼓着脸对着小风车吹了出去,风一吹,小风车的叶片便呼啦啦地转动起来。她抿嘴一乐,头上的小揪揪也在半空中摇晃。
    “我去给我娘看看。”
    说罢,善善放下读到一半的孙悟空话本,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娘!”
    善善拿着小风车,呼啦啦地跑过来,推开了书房的门。
    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挠了挠头,刚想要转身跑出去换个地方找人,忽然听到一点什么动静,闻声看去,就见一只纸鸟扑棱着翅膀落到了桌上。
    咦?
    她好奇地凑了过去。
    善善捡起那只纸鸟,见鸟翅膀上还有墨迹,她放下小风车,小心翼翼地把纸鸟展开,上面果然写了一些内容。
    没有署名,也没有说谁收,只有一小句话,约在隔壁宅子相见。
    隔壁宅子住的是皇上叔叔,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她会和皇上叔叔天天在隔壁宅子碰面。
    那一定是给她的了!
    善善慢吞吞读完,拿起自己的小风车,又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石头哥哥——”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第88章
    往常都是自己主动跑过去, 善善还是头一回收到皇帝这么郑重的邀请。
    收到了邀请,她自然应约,也没忘记捎上自己最好的朋友。
    那张纸鸟被她展开, 已经折不回去,她就捧着那一张皱巴巴的纸,献宝似地跑去给石头看,邀请他与自己一起去。
    “皇上只邀请了你,没有邀请我。”石头犹豫地摇头:“还是算了, 你一个人去吧。”
    “这有什么?”善善大方地说:“反正你也和我去过好多回了, 皇上叔叔也认得你, 我们俩天天待在一块儿, 他肯定也是要邀请你的。”
    “也许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你说呢?”
    “那又怎么了?我的事情你都知道呀!”
    善善兜不住秘密, 两个小孩儿整天待在一块儿,有什么事情,往往温宜青都还不知道,她就先告诉石头了。
    善善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也想不出皇帝找自己能有什么大事。她又说:“你不是很喜欢读兵书吗?皇上叔叔家的书房里有好多书,里面一定有很多兵书,你和我一起去, 就能将他的书借过来看了。”
    石头眼眸微亮, 重重点头应下。
    善善回去换了一身衣裳,还请丫鬟给自己重新梳了头发, 戴上一个新的珠花。郑重地梳妆打扮后,她对着镜子左右瞧瞧,抿着甜甜的小梨涡, 高高兴兴地牵着石头的手,快活地跑了出去。
    皇帝就住在隔壁, 出门拐个弯的功夫。善善本来还想去和娘亲说一声,但找了好几间屋子都没找到,怕皇帝等急了,只好留了话,托人转告一声。
    善善的小风车呼啦啦地吹到了隔壁宅子门前。
    门前的守卫尽职尽责,目不斜视。她来过这边许多回,因此并没有人阻拦。
    她高高兴兴地迈过门槛,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绕了回来:“叔叔!”
    守卫垂下眼看她。
    善善从怀里掏出邀请的信,举高了给他看,得意地扬起了小揪揪:“你瞧,今天我是被邀请过来的。”
    嗯?
    那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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