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禹冷声斥断赵奕的话:“素年来你在母后身边挑唆,母后本就偏护郑家,自你归来,越发厉害。
    父皇今日在福宁殿中斥你,非但不知规劝,反还从旁相帮,这话一点都没错!
    如今弄得这样,父皇恼怒,连母后都不肯原谅,你叫我想办法?”
    赵奕被噎的半句话也说不出。
    赵行冷冷乜他:“父皇和母后的事情,我们谁也插不上手。三郎,近些时日你最好安分些,安生住在大兄府上,否则这种时候你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可没有人再像从前那样护着你!”
    赵奕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赵禹见不得他那副模样,打发他出宫回王府,又叫人跟他一道,看着他回去,不叫他在外头乱跑。
    等把赵奕打发了,赵行才面露担忧之色:“只恐怕母后的病情愈发要加重的。”
    赵禹为人子,实在没办法说出自作自受四个字。
    但咎由自取,不就是如此吗?
    他眸色沉沉:“父皇若非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又怎么会狠下这样的心对待母后?
    二郎,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扪心自问,你对姜家阿莞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呢?
    我做阿兄的看在眼里,只恐怕将来你比父皇有过之无不及。
    若换做是你,得多失望,多寒心,才能对心爱之人如此狠心?”
    赵行顿时就无话可说了。
    他不敢想,也想象不出来。
    好像珠珠做什么都能接受,都可以包容,是无条件无底线的。
    父皇对母后,从前也是如此。
    所以被大兄这样一点,好像又豁然开朗。
    赵行垂眸:“阿兄的意思我懂了,我不会去劝父皇的。”
    赵禹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弟弟,从小被教得好,保护的也好。
    他嘴硬心软,别看前些日子对母后有诸多不满,现在真闹成这样,他又不知心疼成什么样子,若不与他好好说清楚,到时候头脑一热,真到父皇面前去劝,那才是给自己找麻烦,也给父皇添堵。
    ·
    昭阳宫中贞贵妃拘着赵曦月不叫她出宫门半步,她闹腾了半天,贞贵妃后来也急了,缜着脸让宫人关闭宫门:“你要闹什么?”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父皇肯定是气坏了才会如此,我想去福宁殿看看父皇!”
    “你给我安生些吧!”
    贞贵妃气的头疼,鬓边青筋突突的跳着。
    她如今做了一品贵妃,真正的锦衣华服,头顶上的小冠垂下的凤珠熠熠生辉,这会儿她气急,背着手在廊下来回踱步。
    往常多温平的一个人,今天是真的被赵曦月给气着了。
    翡翠站在旁边儿想劝和,又不敢去说贞贵妃什么,只能踱下台阶去拉赵曦月:“好公主,娘娘也是担心您,官家正在气头上,您这时候一头撞进去是何必呢?
    官家和圣人置气,连肃王殿下都管不了,娘娘方才不是派人去问过了嘛,三殿下是先离宫的,肃王和蜀王两位殿下也前后脚的就出了宫去。
    人家都不到福宁殿去劝官家,也不管圣人身上不好被软禁在含章殿中,您何苦去招惹这个大麻烦呢?
    真去了,也未必讨得上什么好处。”
    赵曦月一把甩开她的手:“可是母妃……”
    “你不用跟我说!”
    贞贵妃横眉冷目:“你能去说什么?去看官家好与不好又有什么用吗?
    我说了,官家在气头上,连圣人都被软禁了。
    阿月,这几十年,我看得比你多,见得比你更广。
    官家与圣人伉俪情深二十载,若不是忍无可忍,官家怎么可能如此行事!
    还有,软禁圣人之外,含章殿内当差服侍的宫人全都换了一批,连圣人身边陪嫁的女官都被官家金口送去了内府,特意交代了不许内府高看她,更不许厚待她。
    这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赵曦月顿时无言。
    她也不是傻子,自是不会不明白。
    皇后的面子今天全都叫落完了,且是父皇亲手落下的。
    过去二十年内给了皇后多少尊贵体面,一天之内,就能叫她跌落泥潭。
    云泥之别,只在父皇一念之间。
    贞贵妃见她安静下来,才摇着头,声儿也平缓下来:“我教过你,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官家平素疼你,可他在盛怒之下,你去撞他的怒气,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她一面说,也提了裙摆下台阶,等走近了赵曦月身边时候,一弯腰,拉了她的手,拿指尖摩挲着,动作还是轻缓:“不是不叫你去,我也晓得你最乖巧,并非要插手官家与圣人之事,更不会为了圣人出头劝官家什么。
    你是不晓得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担心官家为此再气坏了自己身体,又想着你阿兄他们都出宫去了,也不管官家那头,所以放心不下。
    这样,我叫翡翠准备一盅参汤,以你的名义送去福宁殿,回禀官家,就说你担心官家龙体,请他千万保重,这样总行了吧?”
    第311章 一举多得
    福宁殿风平浪静,含章殿无人出入。
    三五日光景过去都是如此。
    太极金殿朝会每日照常,京中抄了二三十家,杀了一批,流放了一批,还有些罢官赶出京去,吏部又忙着外阜那些官员的调用之事,如此忙碌之下,又兼晋和帝总黑沉着一张脸,每日朝会气氛都极凝肃,是以有关于后宫的那些事,当然谁都不敢提。
    姜莞在家里闷得久了,拉了周宛宁和裴清沅到外头吃茶去。
    本来裴清沅还劝她呢。
    说是如今朝廷闹得这样,宫里也是一团乱糟糟,不可开交,最好还是在家里安生待着,也别到外面去闲逛。
    什么茶馆酒楼戏班子,能不去就别去了。
    眼下这个时候,谁没事到外头享乐去。
    真要觉着闷得慌,还不如到蜀王府去逛一逛,反正稀罕东西多,专备给她的玩意儿又不是没有。
    但姜莞不肯。
    周宛宁跟她相处的久了便比裴清沅了解她要多些。
    这些年下来姜莞没觉得有什么不舒心,可是这一年多的时间下来,她对郑皇后的不满全都积攒在心里面,如今是积压的久了,一旦真正爆发的时候,越是郑皇后遭罪落难,她心里头其实越高兴。
    只是那些情绪总归不能带到明面上。
    所以索性劝着裴清沅,拉上姜莞一道出了门。
    云和天香三楼的包房里,几个女孩儿围坐在圆桌旁吃茶,手边的瓜子皮都剥了好大一摞。
    京城出了事,各处清冷不少。
    往日里极热闹繁华,人声鼎沸的云和天香,今日午后的时辰里,也只寥寥几桌客人在吃茶,她们一路上楼来也只见得三两包间房门紧闭,其余包房里都是空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往常觉得盛京是最繁华也最热闹的,现下真的出了事,才发觉原来京中也可以四下冷情。”
    “那也要看是出了什么样的事,若是别的事,百姓们扎堆儿看热闹还来不及。”
    姜莞吃了一口茶,觉得有些涩,小脸儿拧巴着,皱了眉头。
    裴清沅一见她神情,忙问她:“怎么了?”
    “太涩。”
    于是裴清沅也皱着眉,去端那茶盏。
    她们是常客,基本上出门逛累了要吃茶都在云和天香,所以楼里的掌柜小伙计对她们的口味都是很清楚的,煮什么茶,用什么水,什么样的火候,那都是有说头的。
    通常来说并不会如此。
    她端着小盏,浅饮一口,然后咦了一声,把白瓷描牡丹的小盏放回去,等再盯着姜莞面皮看了半天后,轻轻摇头:“你是心里有事儿。心头发涩,舌尖自是涩的,与这茶水无关,现下就是喂你一块饴糖,一颗蜜饯,你也尝不出一丁点儿的甜味儿了。”
    周宛宁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下来。
    姜莞百无聊赖,也不叹气,只是捏着自己指尖摆弄着:“确实心里烦。”
    “你就不要心烦了。事情也已经这样了,我们陪着你出门吃两盏茶,你就当时来散散心的,实在不行,寻个由头,出城去住几天,在外头没人管,也不怕有人看着,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才松泛呢,去不去?”
    周宛宁摇着她手臂劝。
    姜莞也不往外抽手,由着她摇,好半晌才摇头说不去:“我是为二哥哥心烦呢,也不是为我自己。
    我倒是跑出去玩个痛快了,二哥哥还不是要困在京城里吗?
    他如今供职兵部,又封王开了府,蜀王府里一天到晚有多少事情要忙呢,哪有空陪我出城去玩?
    何况官家和圣人……”
    涉及到帝后,姜莞就收了声。
    周宛宁附和了句也是:“说起来,先前都还是好好的,那会儿还说今年之内你同蜀王殿下就……”
    她想着今日云和天香虽然没有什么生意,却也最好还是慎言,反正这些话出门在外肯定是越少说越好的。
    于是话锋一转:“现在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等到风波平息之后,调任官员,多少大事要忙活,肃王殿下肯定是抽不开身,蜀王殿下多半也要被按着一道操持。
    圣人在病中,这场战事都终了了,也没见着圣人有好转,病情就一直那么拖着。
    现如今还弄成这样。
    我看这事儿又要拖到明年去了。”
    裴清沅也犯愁:“我还说今年留在盛京再过个年,反正之前也已经书信送回河东回禀过阿耶与阿娘,阿娘回信还说呢,河东也有好多事,实在抽不开身,你婚期就算定下来,她跟阿耶都未必赶得及到京城来观礼,留我在京中也好。
    只是等到明年开春,肯定是要回去了,我出来都快一年了。
    现在又不成,真拖到明年,我估计连这杯喜酒都喝不上。”
    姜莞还是惦记着裴清沅跟赵然的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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