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投壶这种东西就是打发消遣的玩意。
    士族郎君也好,女郎也罢,从小就玩这些。
    投壶捶丸,无外乎这几样。
    也没有谁是真的特别不中用的。
    但要摆上彩头,分出个高低,那差别可就大了去。
    反正他们赢不了姜元瞻。
    李存勤干脆也在旁边儿附和:“确实是比不过他。去年咱们一块儿时候,那都没有彩头,他都未必拿出全身本领,不也轻轻松松赢了我四筹吗?
    何况今年是王爷起诗会,样样都要论出个高低,他还不卯足了劲儿拔得头筹去啊?
    王爷要说比这个,我可是无论如何也不下场了,免得叫他一个人赢我十几二十筹,这么些人看着,怪丢脸的。”
    姜元瞻摩挲着自己小指关节处:“那你们就不能争气点儿,总不能每年都指着我让你们吧?”
    姜元徽皱了下眉。
    姜元曜也不满他这话,难免轻狂,瞪了他一眼。
    沈从真倒帮着打圆场呢:“这可不怪我们不争气,你总不能指望着我们都像你似的家学渊源,有一身好功夫吧?
    你也别说嘴。你家三郎是身子骨弱倒罢了,你大兄他还不如我呢,你可怎么说?
    无怪你大兄瞪你,我要是他,今儿回了家便提了你一顿好打。
    出门在外,你也太不给你大兄留情面,这么大个人了,入了兵马司领差事的七尺男儿,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
    姜元瞻也就那么一说,没什么给不给人留面子的话。
    大家一起长了这么大,不至于闲来小聚,或是私下相处时候,说句话还得翻来覆去在脑子里过一遍。
    沈从真是拱火还是打圆场,他也分得出来。
    于是讪讪的一撇嘴:“我没意见,都听王爷的。”
    赵禹失笑摇头:“那你们说,玩儿什么?”
    袁道明来了精神:“捶丸!咱们捶丸好了!分队!也别各自为队来算分了!”
    他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样子哪有方才的颓废劲儿啊:“我要跟姜二兄一队!”
    姜元瞻一脸嫌弃的看他:“你少来拖我后腿。”
    “那不成啊!”袁道明也不管他,只同赵禹说,“姜二兄太强了,要么王爷干脆别叫他下场跟我们比,要么他总得搭上一个不那么强的,比如我,对吧?这是不是才公平?”
    他到底仗着他兄长的原因,在赵禹面前说话时都天然要多出三分亲近来。
    袁道熙扶额:“你快闭嘴吧。”
    李存勤也笑起来:“那要这么说的话,我也跟元瞻一队,这样更合适了。咱们这些人里,我是没那么强,也没那么弱的,元瞻带着道明,再算上我,实力也算均衡些。
    叫道熙跟从真他们一队,再算上元曜。
    二殿下一时半会儿未必回得来,元徽就别下场捶丸了,三殿下和存愈就王爷看着,一边儿分一个,反正他们俩实力相当,我倒觉得这样很公平了!”
    结果袁道明的脸就又垮了。
    他本来是想霸占着姜元瞻,基本上就先赢了一半,再把自家兄长拉过来,然后从沈从真和姜元曜里挑一个,那还不轻轻松松就能赢过对面吗?
    先不管彩头是什么吧。
    他们这边儿赢了比试,彩头要么一人一份,要么四个人来分,他年纪最小,兄长们是肯定不好意思跟他抢的。
    他如意算盘打的好,可全叫李存勤给破坏了。
    赵禹一看他那个脸色就知道他没憋着好主意,不轻不重一拍案:“行,那就这么定了,三郎跟你们一队,叫存愈跟子明他们一队去。”
    然后警告似的看了袁道明一眼:“你别盘算那些有的没的,就数你心眼多,也不怕回了家你父兄把你吊起来打?”
    袁道明撇着嘴说没有,人却老实了不少。
    本来分好了队,各自去换了衣裳准备下场也就是了。
    然则众人起身要去更衣,姜元瞻却突然开了口。
    他拿眼风扫过赵奕,冷不丁同赵禹道:“让他跟李存愈换,我不跟他一队。”
    第272章 无关紧要(一更)
    袁道熙带着他们几个先去更衣,赵禹把姜元瞻单独留在了屋中有话说。
    其实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方才姜元瞻那般不留情面,赵奕当场就变了脸色。
    连一向最会打圆场的沈从真都噤了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尴尬的要命。
    要不是赵禹缜着脸叫他们先去,连同赵奕一并打发了出去,这会儿屋中氛围保管还是凝肃异常的。
    姜元瞻也绷着脸。
    赵禹盯着他看了很久,不免长叹一口气:“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你刚回京的时候,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我知道你心疼阿莞,你们姜家人也最是护短,可你这是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了?
    你身在盛京,供职于朝,往后跟他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能一直这样吗?”
    姜元瞻并不是不受教的人。
    实际上父兄刚回京城来的时候,也跟他说过。
    反正也已经蒙头把赵奕打了一顿,现如今珠珠也得了新的姻缘,倒没必要跟赵奕如此过不去,倒显得他们如何看重从前那段赐婚一般。
    是以姜元瞻闷声应了一句知道,才抬了眼风扫向赵禹:“王爷说的,我都知道。”
    赵禹听他那个语气态度,心里就明白让他改是够呛了。
    这个性子,要不是生在沛国公府里,从小到大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你知道,也记得住,也肯改才最好。”赵禹一面摇头一面叮嘱他,“这些小事儿上你随性些也算了,真看不上他,不愿意亲近走动,到底没人能逼着你非要放下心中芥蒂去接纳他。
    可往后在大事上,难道也这样?
    朝廷里有多少要事大事,岂能随便你由着性子来?”
    他说的也隐晦含蓄。
    姜元瞻心里是清楚的。
    说到底赵奕是皇子,来日便是亲王之尊。
    有沛国公府在,官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不会跟他计较,但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我记下了,王爷放心。”
    姜元瞻肃容,眼神里都写着认真严肃两个字。
    赵禹也不真指着他一时三刻就改了,但观他目下神色,大抵是把方才那些话真的听了进去,才摆摆手:“去更衣吧。”
    ·
    那边赵行从屋中出来,一路出了月洞门,姜莞就在月洞门外等着他。
    往来也有官宦人家的小郎君,颔首见礼,客客气气,目光却并不敢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生的眉眼周正,细皮嫩肉的,往院中进时正好多看了姜莞两眼。
    她咦了声,回望过去。
    那小郎君面上一红,冲着她笑了下。
    这一幕正好被出门来的赵行收入眼底。
    他眯了眯眼,背着手,提步上前,温声叫人:“小汪大人。”
    那小郎君脸上的红晕是在赵行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全都褪去了的。
    他喉咙一滚,收回视线,忙与赵行见了礼。
    赵行也不说别的,脸色都未尝一变:“里面还正热闹,小汪大人才高八斗,今日可得好好露个脸。”
    他寒暄客气,汪小郎君却不敢生受,退让了几句,匆匆进了月洞门去。
    姜莞等人走远了,身影消失在月洞门下,才前笑了两声,然后问赵行:“那是谁?”
    赵行啧声:“国子司业汪大人家的二郎,他才学品行皆为上品,去年父皇钦点他入著作局任著作郎的。”
    姜莞略想了想,啊了一声:“我好像想起来了,他阿娘是清河崔氏后人,只是血缘关系淡了些,算是旁支中的旁支,同崔氏主家嫡支往来走动也不算多了,是吧?
    好像以前在盛京时候,高门瞧不上他家门楣,底下的官宦人家却很为此而追捧,高看他家两眼。
    那位汪司业……他是国子监四品司业,也算有些地位。
    具体的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从前倒没留意过这位小汪大人。
    听二哥哥的意思,他是个很有才情的人。”
    赵行说是,似乎并不是很想跟她继续深谈这个问题,便问她:“你是为郑双雪的事儿过来的吧?”
    姜莞点点头:“她方才过去,阿月和宁宁脸色都难看透了,我让表姐在那边陪着呢,过来这边看看。”
    赵行略想了想,指了指不远处的八角凉亭。
    姜莞会意,转过身来,踩着细碎的步子往凉亭下去。
    长安和长宁两个跟在身后,直到姜莞与赵行进了亭中,两个丫头倒很有眼色,并没有跟进去,就守在凉亭外。
    赵行在姜莞有所动作之前,就已经先递了一只手过去。
    姜莞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拿了帕子放在他手心上。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的不得了,把那方素色的手帕摊开来,平铺在石凳上,才让姜莞坐过去。
    “二哥哥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又进京的吗?”
    赵行迟疑须臾,还是摇了头:“之前她们姊妹都在京中时候,大兄倒是考虑过这个事儿。
    赵奕身上现如今没有了圣旨赐婚,他也十五六岁了,再过两年封了亲王要议亲,其实郑家在这件事上应该是一直都有心思的。”
    他一面说着,掀了眼皮看姜莞:“当初如果不是你,郑家八成要想些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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