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要化解此事,无外乎请大师为阿莞批命。
    若要批命,我们一概插手不了。
    她命格如何,运薄怎样,大师谶言,再难更改,你别胡来!”
    似他们这样的人,从不会请什么高僧批命。
    生来便是富贵无极,谁愿意把自己的命数交给旁人去评说?
    更何况还是觉明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
    赵行心里面却早有了成算的,闻言也只是抬了眼皮看去一眼:“请不请得动,我想为珠珠试上一试。或是等她入宫,我带她一同前去。至于批命之说……大师所要化解的乃是珠珠身上扣着的邪祟之论,他只需占得一卦,佛口亲言珠珠非妖邪,并不需要他真的批下珠珠的天定命格。”
    他又看向晋和帝:“觉明大师比世人都通透,就算他算出了珠珠的命格,除了珠珠自己想知道,旁的人大师一概不会开口,自然无碍。”
    赵行从得知出事就一直在想,外间悠悠之口,那泼天而起的流言,究竟该如何平息。
    思来想去,此法乃上上之策。
    晋和帝想着,也是如此。
    他虽不是什么信佛之人,可架不住百姓们信。
    神鬼佛说,想来最能震慑得住那些人。
    此事既从妖鬼邪说而起,以佛法镇之,的确是最合适的。
    故而晋和帝捏着眉心点了头:“那也不用费心思请主持来京了,你就算真把人请了来,难不成让他登安华门,替你们告盛京百姓,姜家那丫头不是妖邪化身吗?”
    他摇了摇头:“你去含章殿等着,等她进了宫,同她说,她自己要是也愿意,你与她一人一马,快去快回,最好能得主持手书,朕自为你们昭告百姓,将此事揭过。”
    ·
    可事实上姜莞她并非独身一人进的京。
    姜氏见又是含章殿的女官来传召,她不知这是赵禹和赵行的主意,生怕郑皇后听了外面的话要把姜莞叫到宫里去说别的,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陪着一块儿进了含章殿。
    郑皇后一见她来,顿时气乐了:“我叫阿莞进宫,你非要跟着一起来,怕我吃了她吗?”
    姜氏面上讪讪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离了我的眼,我就不放心。阿兄阿嫂远在幽州,把她托付在我手上,眼下这时候,我恨不得把她拴在我身上才好呢,圣人您体谅则个。”
    郑皇后懒得理她,只招手叫姜莞到跟前。
    从大郎同她说了那些,她默许了赐婚之事后,还没见过小姑娘。
    以前见姜莞,只觉得这小孩儿姿容过人,又伶俐讨喜,她瞧着喜欢得很。
    如今再看,是未来的准儿媳,自有多出些别的感觉。
    “好孩子,外面的话一概不要放在心上,这么多长辈替你撑着,再不济也还有大郎和二郎他们,落不到你头上去,不要害怕,啊?”
    郑皇后笑吟吟拉着她的手哄:“大郎他怕有那些个糊涂的,到郡王府去起了什么冲突,再吓着你,索性把你接到宫里。
    你且在我这儿避一避风头,该吃吃,该喝喝,想到花园去逛逛也成,等会儿二郎他们从福宁殿出来,叫他陪你去摘花玩儿,不想外面那些乌糟事。”
    姜氏闻言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原来是为这个呀。”
    郑皇后没好气的瞪她:“你就是怕我欺负你侄女,巴巴的跟进宫的!”
    姜氏便笑笑不再说话。
    姜莞也笑,软软的,糯着一把嗓子:“我不怕的,那些人见识短,听人家说什么便一味的信,还要跟着传,若是把坊间流言都放在心上,这辈子都不知道要气死多少回,我不放在心上,谢谢您。”
    郑皇后诶地一声:“正是这话了,这才是高门里养大的女孩儿该说的话。”
    正说着话,女官进来回说大殿下与二殿下过来了,郑皇后就叫把人领进门来,又笑着捏了捏姜莞手心。
    赵禹陪着赵行进门,见姜莞陪坐在郑皇后身旁,也没多说别的,见过礼后,直接替赵行回了话:“父皇说让二郎领阿莞去一趟大相国寺,请觉明方丈为阿莞批个非妖邪所化的命回来,化解坊间那些鬼怪邪祟之说。”
    郑皇后眼皮一跳,虎着脸问他:“这是你父皇的意思?”
    赵禹哑然。
    父皇不信佛,昔年诸王兴兵作乱,父皇手上沾过多少手足的血,怎么会动这样的心思。
    赵行便自己回了句不是:“是儿子的意思,父皇听后同意了。”
    姜氏皱了皱眉:“二郎,再想想……”
    “我跟二哥哥去!”
    姜莞细细的一道嗓音打破略微有些凝住的气氛,也拦下了她姑母的后话。
    第56章 逆天改命
    出安华门一路向北,再从北城门出城往大相国寺,这是一条直通的路,便捷且快。
    为眼下情况特殊,赵禹到晋和帝那儿请了旨意,叫禁军出动清了街,免得赵行和姜莞二人策马过闹市时一则要伤人,二则百姓认出姜莞那张脸再闹出什么风波。
    老百姓们想不到那些,只知道禁军清街怕不是有大事发生,谁也不敢在外面逗留,连探头探脑试探着看一眼都不敢。
    整条北街门户紧闭,后来只听得一阵马蹄哒哒声,很显然是有人策马疾驰而过,匆匆远去,不做逗留。
    那马蹄声一路出了北城门,禁街令方才解除。
    百姓们自然扎堆儿聚在一块儿,又暂且把姜莞那事儿放下,议论起方才是什么人,又出了什么事,竟有这样大的排场,动用禁军来清街。
    稍有见识些的白胡子长者咳嗽着就把人给打发散了。
    禁军出动的事儿,不是他们平头百姓能议论的,一个弄不好,脑袋就得搬家咯。
    ·
    赵行与姜莞二人快马不过半个时辰,高头大马就停在了大相国寺外。
    小沙弥认得出赵行,毕竟他才伴驾到大相国寺来过,双手合十自寺门口疾步而下。
    听说他的来意之后,面上反而露出为难之色。
    姜莞心头一沉:“小师父不妨先引我们入寺,再到主持那里去回话,见或不见,我们也不敢唐突觉明大师的。”
    小沙弥这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把二人请入寺内,领到精舍去暂歇,又去回禀觉明方丈不提。
    他去的有些久了,姜莞面上难免显出些许不安来。
    赵行也是到此时才能静下心来看看她。
    碍于佛寺清净地,他又不能去抱一抱她。
    他坐在禅椅上,炙热的目光没有一刻从她身上挪开过,许久声音略哑叫珠珠:“此事……怪我。”
    姜莞抿唇看他:“这不怪你。”
    她声音清脆,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当日是为了给我出头,这些我都知道,姑母跟我细说过。如今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借胡可贞大做文章,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要我身败名裂,这笔账怎么能算在你的头上?”
    她想了想,踱步至赵行身前去。
    他坐在那儿,甚至要仰面看她。
    姜莞玉臂微抬,双手环过去,把他抱了一抱:“二哥哥,你不是一直都在尽你所能的保护我吗?”
    赵行身上一僵,到底还是环在了她细腰上,又箍紧了些。
    她这么好。
    但这个拥抱很快被赵行强行分离开:“佛寺之地,让主持知道会生气的。”
    姜莞笑他:“从前也不见你信这些。”
    他横去一眼:“珠珠。”
    低沉的声音里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姜莞摊手说知道了:“主持要是不帮我批命呢?二哥哥还有别的法子吗?”
    赵行没由来从她话中听出些调侃,无奈垂眼:“你自己这么能干,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莞撇撇嘴:“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清者自清。”
    赵行心说你说得容易。
    “我知道这很难,但凡事既做了,就必是有迹可循的,而今事发突然,咱们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姑父和舅舅出宫去了胡家,想来事后冷静下来,也会拿出个主意来。”
    姜莞叹了一声:“二哥哥,我跟舅舅都觉得,胡可贞的病,八成不会好了,你觉得呢?”
    提起这个赵行眉间拢上一层阴郁,心口也堵着一口气,既不可能吞下去,也没法发泄出来,憋在那儿不上不下,难受的要命。
    好半天他才重重嗯了一声:“他便是死了也不值什么,只是如今……”
    姜莞说了声没事:“我想得很开。”
    他抬眼去看,她竟真的还能笑得出来:“说不得是我命中有此一劫,可我这样好命的小娘子,上天肯定会保着我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
    赵行对这个说法显然并不苟同:“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耸耸肩:“这应该叫苦中作乐,不然我抱着你痛哭一场吗?我心里清楚,就算英明睿智如官家,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顺顺当当的化解这件事,我这点小聪明,放在你们面前就更不够看了。
    既然大家都没办法,那不如想想那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姑且想开点,走一步算一步。
    就好比眼下,我们就该想着,怎么能说服觉明方丈,为我化灾解难。”
    赵行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等他反应过来,甚至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被这小丫头带着跑偏。
    他甚是无奈,也说不过她。
    叩门声响起,小沙弥在外面叫殿下。
    赵行说了声进来,那圆脸的小沙弥推门而入,合十拜佛礼:“方丈大师请姜大姑娘过去。”
    姜莞还没动,赵行先皱了眉头:“只让她一人去?”
    小沙弥点点头,姜莞也看了他一眼。
    这不说什么来说什么。
    果然没那么顺遂的。
    她只能站起身,跟上去:“那烦请小师父为我引路。”
    赵行不大放心,还是提步跟出去。
    小沙弥更为难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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