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这?么懂事?呢,上官峤越想越觉得心疼。
    察觉到脸上的一点湿迹,李持月抬眼,是上官峤亲了她一下。
    李持月想和他说话,肚子先出了声:“咕咕——”
    上官峤耳尖,问?道:“饿了吗?”
    他看了一圈,从怀里?取出胡饼,这?不能让别?人看见,不然不得安宁。
    没有水,李持月不想吃,将胡饼又推了回去。
    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李持月摸了摸身上,她们倒是带了银子银票,但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要?省着点吃。
    可摸到银子的同时,她还摸到了另一样?东西。
    是忘了还给季青珣的戒指。
    李持月知?道这?戒指重要?,一直带在身上。
    第97章
    见?她不吃胡饼, 上官峤又包好收了起来。
    “三娘,是不是很难受?”他让李持月卧在自己腿上。
    李持月点了点头?,低声?和他絮叨:“其实我早就坚持不住了, 很多次我都想问能不能歇一歇,我脚好疼, 还没有洗澡,我也不想吃胡饼……”
    “下次你累了就同我说, 我们歇一歇, 要是不想吃胡饼,我去找……”
    “不行的,”李持月打断了他,“我知道逃命的时候不能这么娇气,我就是想一想而已?。”
    她说话里都是疲惫。
    上官峤心软成了一滩水:“我知道, 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给你按一下腿好不好?”
    她还是摇头?:“我睡一觉就好了,你比我还累呢。”
    就算她这么说, 上官峤还是帮她按起了紧绷疲惫的经络,“我打小就走惯了路, 今天这一点不算什么的。”
    按一按真的舒服了好多, 李持月放松下来,睫毛缓缓地扑扇着。
    两?个人在火光里对视了一阵, 虽然?境况艰难,但?她还是笑了一下,“幸好你来了,陪着我。”
    上官峤忍不住低头?, 鼻尖和她的蹭了蹭:“终于说了一句好听的话。”
    “上官峤,其实这几天……也不全是坏事。”
    “嗯?”他等公主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无数的小触手, ”李持月举起手,张开,好像握住了夜空里的一把星星,
    “我好像能感?知到这天地,这世上的那么多人,他们有千万般活法,都是我难以想象的,可上位者轻描淡写的几句,就能将那些?生活化为齑粉,
    若不是在这儿,若我还在明都,听闻东畿道大乱,大概听过就罢了,就像我听到无数的天灾人祸一样,只怕还要躺在金玉榻上,念一句‘愚民作乱’,要是那样的话,现在的我一定会恨当时的我,轻描淡写地说出那种话,怎么配受万民供养。
    也许现在还不是最乱的时候,书?上曾说‘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寥寥两?句,就是人间地狱,其实我还远体味不到,
    今天听到那些?被踩死的人的声?音,真怕那样的景象出现,你说到时这场殃及这么多无辜的叛乱,在史书?上是不是也只有寥寥一句,就算是埋葬这万千生民的墓穴了?”
    上官峤一直认真听她絮语,呼吸声?沉缓有力,她已?经慢慢领会到生存不易,他心疼,也骄傲。
    “经此一事,往后我们都会记得,也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会很累……”上官峤将她的手按在心口,那眼神是在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持月说道:“我怕累,就活该一辈子当个公主。”
    上官峤揉揉她的头?发,话已?不必再多说。
    对面的小孩睡醒了,哭喊了一声?:“阿娘,我饿啊……”
    二人看向了火堆对面。
    孩子的阿娘听到动静睁眼,摸摸孩子被夜风吹凉的脸和四肢,无力的声?音传来:“再忍一忍吧……”
    可是孩子都饿醒了,一天没有吃东西,就算再懂事,还是要哭,可是哭的力气已?经没有了,豆大的眼泪滚落脸颊。
    阿娘看着孩子哭有些?为难,想要让他别哭了,但?是又不知道拿什么来哄。
    上官峤将胡饼掰了一半,扔了过去。
    看到突然?出现的胡饼,孩子阿娘捡了起来,抬头?看了过来,李持月手指抵到唇边:“嘘——”
    她合掌千恩万谢。
    那头?孩子吃着掰碎的饼子,终于不哭了。
    李持月说了这么多也困了,闭眼睡了过去。
    初春的晨雾将旷野里的人衣裳都打湿了,凉意沁到了骨头?缝里,李持月却被上官峤护得好好的。
    她是被嘈杂的马蹄声?和凌乱的人声?吵醒的。
    冻了一夜饿了一夜的人被惊醒过来,反应迟钝,一睁眼看到周围全是骑马的人,还傻傻地不知道跑。
    上官峤认出来了,那带头?的人就是昨天骑马追赶流民的人。
    这时候骑马的人夹紧马腹,收拢包围圈,一边高声?喊道:“一个都不许跑,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一边在人群里扫视。
    流民们在逼迫下,站了起来,慢慢都走到一起,最外围的人被拉着,一个个搜查了起来,搜查过的人还分成了两?边,那些?挑出来的男丁显然?是要充进叛军里去的。
    李持月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看不远处的秋祝和解意,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现在不能被抓到。”
    上官峤正在看机会。
    那边不知谁紧张,高喊了一句:“要杀人了——”流民们如?同受惊的鹿群,纷纷躁动了起来。
    他们知道这群叛军是要拉他们上战场,他们怕死不想上战场才成了流民,这一乱,大家就都要跑,先是被那些?被选出的男丁,他们不想和家人分开,更?不想去战场上送死。
    “就是现在,咱们也跑。”上官峤趁乱将李持月背到背上,不让她下来,“别动!我背着你跑更?快!”
    李持月只能抓紧他的肩膀,可这一次秋祝和解意要跟上就困难许多了,他们不会武功,在冻了一夜饿了半宿之?后实在跟不上。
    而且人太多,很快就将他们冲散了。
    这一次李持月没能拉住秋祝的手,她喊道:“分头?跑,在丹溪汇合!乙枢,你帮他们断后!”
    乙枢领命。
    上官峤背着李持月一路奔跑,越过了所有人。
    他虽然?也会武功,但?不能和知情季青珣那等高手相?较,昨夜又没睡好,李持月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我们已?经把人甩掉了,你先让我下来,一起跑吧。”
    上官峤见?四周无人了,才肯将她放下来,二人步履不停,一刻不停地往目的地奔去。
    可是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匹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来有人从旁道拐了过来,正是昨日领头?的人甩着马鞭就上来了,他叫刘城,比吴旦多了个心眼,“盯的就是你,背着个人还能跑这么快,挺有能耐啊。”
    上官峤手中无剑,只能踢起一旁的石头?,打惊马匹。
    在刘城稳住马匹的空档,抱着李持月就掠了过去,这一回他不往大路去,而是要钻进山林甩掉追兵。
    谁料刘城反应也快,抽出一鞭子,打在了上官峤的后腿上,加之?满是露水的草地分外湿滑,上官峤摔在了地上,怀里的李持月也滚了出去。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李持月身后,长?起来的草盖住了一个高高的坡,她刚要站起来,结果一脚踩空,直接被草吞没了,摔到草坡下去。
    “三娘!”上官峤竭力要去拉她。
    可是已?经太晚了,李持月手抓了个空,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要跟着跑下去找她的上官峤被追兵抓住,眼睁睁看着李持月消失在了眼前,自己也被捆住。
    天旋地转了一阵,一直滚到坡底,李持月才停住。
    哪哪都疼……她晕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站起来。
    仰头?看那个坡,能活着都算命大的。
    上官峤是不是被叛军抓住了,他们应该不会动他吧,是要抓去拷问还是拉去充军,照他的本事,不用顾着自己,应该是能跑掉吧?
    李持月满脑子都是上官峤的安危,丝毫没发觉自己的处境。
    暗卫和随从都跟丢了他们,现在上官峤也出了事,她身边空空的没有一个人。
    突然?想到只剩下自己了,她没有任何依靠,李持月抑制不住心底的害怕,这时候随便出现一个人,要是有歹意,就能杀了她。
    就是在明都,她都极少一个人待着,何况是这么乱的东畿道。
    要是她轻易就死了,会不会都没人知道?
    头?一次面临如?此境况,李持月哆嗦着站起来,心里暗自给自己壮胆打气。
    她试着想要爬上草坡去,可是草地湿滑又陡峭,只能作罢。
    现在茫茫天地,没有一个人护着她了,举目四望,只有山石草木,不知要去哪里找到上官峤、秋祝和解意他们。
    “丹溪……我要去丹溪!”她想起来了,她该去丹溪!
    找到乙枢,就能让暗卫去救上官峤!
    李持月想通了此事,没有那么彷徨无措了,抬起脚步往前走,她不是笨蛋,虽然?爬不上大路,但?勉强记得路的方向,可是官道之?外的根本无路可走,只认得一个方向,面前就是无数的荆棘和高山深坑要翻过去,还不时要被虫蛇走兽吓一大跳。
    她没办法,只能沿路走回去,找寻回到官道上的法子。
    走过滚下的那个草坡,半个时辰,果然?让她看到了一条缓道能上去。
    “救命——”
    “别吵!”是一声?警告。
    “呜呜呜!”接着是嘴被捂住的声?音。
    李持月循着声?音看去,两?个人正在把一个女人往草里拖,女人不停地挣扎。
    周遭也有一两?个刚刚跑散的流民,见?此情景都没有上前劝阻,而是远远地跑开,他们不敢做这样的恶事,但?也不敢充好人。
    姑娘被捂住嘴发不出,手脚也被压制住,只有眼泪流淌不停,眼见?就要绝望了。
    李持月想开口让那二人停手,可看起来不是能讲道理?的人。
    而今之?计,唯有——
    李持月低头?扫视一圈地上,先解决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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