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如今尽掌握在李持月手中,李牧澜甚至因贡院出人命的事,丢了守卫的机会,明面上更不能沾染会试了。
    他对此事也有担心,早已考虑了许久,沉着声道:“那就只能在会试之?前先下手为强,让她没法?再沾手会试。”
    他能丢了差事,李持月当?然?也可以。
    会试在来年一月,他们的时间?还宽裕。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宫人在外头道:“殿下,太子妃求见。”
    李牧澜并未生出不耐烦来,他也知道自己琐事缠身,没有心思去西殿,太子妃又一直惦记着子嗣的事,想抢先给东宫诞下一位皇太孙,如今寻过?来也正常。
    “让她进来吧。”旋即又对两?个心腹说道:“好了,你们回去想一想对策,先下去吧。”
    见书房门打开,太子妃面有欣然?之?色,殿下到底是?看重自己的。
    太子的两?个心腹走出来,同她见了礼后就离去了。
    太子妃走到李牧澜身边,将汤盅放下,温声细语:“殿下一直在书房待着,怎也不记得用膳?先喝点汤暖胃吧。”
    琉璃灯下,宫装美人螓首蛾眉娇艳可人,李牧澜娶她不单为了其家世?,这美人也甚得他心。
    他握住太子妃的手:“原就差不多?说完了,今晚是?要去寻你一道用膳,你倒是?先过?来了。”
    太子妃见他记挂着自己,心中甜蜜自不消说,将汤舀出来端给李牧澜,夫妻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
    等说得差不多?了,太子妃才?说起了正事:“妾身有一事要告诉殿下,殿下可知道昨日大理寺卿就跟陛下乞了骸骨,明日就要出了明都?”
    “这么?着急?”李牧澜生了疑窦。
    “是?啊,谁想那李瑶儿也要跟着祖父母回老家去,但她请人托消息给妾身,说不愿回乡,想求殿下想想办法?,留下她。”
    李瑶儿正是?大理寺卿的孙女,原是?要嫁入东宫的准侧妃。
    对于这桩亲事,皇帝原本?是?没什么?意见的,但因李牧澜在乡试上动作太大,李持月又在家宴上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说起大理寺卿怕是?为孙女儿嫁入东宫,才?有了在私妓案上帮太子开口的事,直言此乃结党营私。
    皇帝一寻思,便将亲事暂缓了。
    李牧澜只竭力装了一下可怜,也就“含恨”听从了。
    反正他已经利用完了大理寺卿,这时就算甩掉,只能说是?陛下不肯成好事,不是?他李牧澜过?河拆桥。
    侧妃之?位不单省了一个,自己也能在皇帝这儿落个受了委屈的形象,也不算坏事。
    只是?这一缓,明眼人都知道,这算是?没着落了。
    皇帝既有了明言,李牧澜也是?无?力回天,何况他本?就不太在意一个李瑶儿。
    此刻太子妃提起,他握住她的细腕,无?奈道:“阿爹都开口了,孤若是?忤逆父意,不单是?抗旨,更是?不孝。”
    不过?大理寺卿为何要强带李瑶儿离开明都呢,还走得这么?急。
    太子妃面有难色,说道:“可是?李瑶儿说她已经有身孕了。”
    李牧澜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见太子是?这态度,太子妃放心了许多?,她本?就不愿意给李瑶儿带这句话,不过?是?担心太子以后知道,找她的不是?而已。
    “是?她求妾身带话给殿下的,而且听闻寺卿府上近日确实请了大夫,他们一家又这么?赶着离开明都,会不会是?真?的?”
    其他她更想问这孩子是?不是?李牧澜的,却不敢问。
    李瑶儿都让她告诉殿下了,看来就是?板上钉钉了。
    自己不过?生了一个柔福公主,若是?李瑶儿真?的嫁入东宫生了一个太孙,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幸而圣人金口断了这门亲事,无?媒苟合,谅李瑶儿也不敢宣之?于口。
    李牧澜已经平复下来,低头思考着对策。
    李瑶儿怎么?偏偏这时候有孕了,而且那还真?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但如今亲事已经没了,他绝对不能认,也不能让把这件事李瑶儿抖搂出去。
    李牧澜断然?道:“那孩子不知是?哪来的野种,幸而阿爹暂缓了这门亲事,不然?东宫只怕要出一桩天大的丑事了,他们这么?急着回乡怕是?也想将此事遮掩住。”
    竟然?不是?殿下的吗?
    太子妃瞪大了眼睛,那李瑶儿为什么?让她告诉殿下?
    李瑶儿敢这么?说,该是?二人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才?对,那殿下为什么?就能笃定那一定不是?他的孩子?
    太子妃虽然?不想承认她夫君真?的碰了李瑶儿,但她到底有脑子。
    李牧澜拍拍她的手:“好了,你先回去陪着柔福,我这儿还有点公事,待会过?去陪你用膳。”
    太子妃回过?神来,点头说“好”,便端着汤盅出去了。
    她也不管那李瑶儿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李牧澜的了,反正殿下如今不认,她怎么?着都进不了东宫了,她乐得装糊涂。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李牧澜思索片刻,写了一封信,随即招来了东宫暗卫头领,说道:“将这封信给李瑶儿,过?几日派人将归宁的大理寺卿一行……在半道上都杀了吧。”
    他不能留一个不明不白的子嗣,还有几张不好堵上的嘴。
    “是?。”头领领命走了。
    —
    乡试结束一个月后,龙虎榜就张贴了出来。
    在李持月“糊名法?”的帮助下,季青珣有惊无?险,凭借真?才?实学顺利过?了乡试,还夺得了“解元”的名头,乃是?京畿道的乡试第一。
    那日李持月沉着脸从宫中家宴离开,也是?的因为看到了礼部送来的名册上,位居第一的正是?季青珣。
    文章随着龙虎榜贴了出来,人人传颂,皆是?心服口服。
    解元又生得出奇俊美,在榜前偷看的女郎口口相传,跟一阵风似的就成了明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太子也派了人散播消息,只说季青珣出身公主府,原是?持月的入幕之?宾,因为伺候得好,公主才?许了他良籍,准他参加乡试的。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的怀春少女不肯相信,只说季郎君文如其人,必有高?洁不屈的德行,如此人物怎么?会做那种阿谀媚上之?事,必是?有人嫉妒抹黑。
    李持月在府里听解意说起这些传闻,喝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果然?长得好看点,都不用自己费力气,别人就能帮着自圆其说啊。
    但比起他来,李持月更在乎学钧书院的战果。
    上官峤点的那几个都过?了,虽名次低了些,令人意外的是?,七县竟然?过?了三个,可以说是?破天荒了。
    过?了乡试,他们就是?举人,往后地方上的官员因什么?缘故退了,是?能顶上去的。
    最妙的是?,他们都觉得是?给公主投了行卷,这才?能顺利通过?科举,李持月当?然?是?默默领了这个功劳,毕竟她也是?费了力气的。
    乡试结束之?后,对于落榜的考生,公主的二试在等着他们呢。
    上官峤在张榜的第三日去了学钧书院授课了。
    书院之?中处处喜气洋洋的,学钧书院今年过?乡试的人数虽不过?一掌之?数,但也算前所未有,院长连拜了好几日的孔子像,又朝东北方的公主府拜了几拜。
    这几日乡试得中的学子都没有来书院,因为在家又是?办宴又是?拜祠堂的,正热闹着呢。
    课上的学子们就无?精打采的,长路漫漫,来年又是?九日的苦熬,可就算熬过?,也不知几时才?能同那几个拔尖的学子一样光耀门楣。
    上官峤将他们的失落看在眼里,道:“今日我就先不讲书上经义了,只问问你们,觉得自己多?久能过?乡试,又多?久能过?会试?”
    学子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王邺,你说说看。”
    “老师,学生觉得自己怕是?……一辈子都不行。”
    “梁俞。”
    “老师,学生怕是?要不眠不休努力个五年吧,但是?会试是?想都不敢想的。”
    上官峤一个个问下去,有没有半分信心的,也有说自己要三年五载的,各有不同。
    一个考生说道:“这一年年考科举的人是?越来越多?,可位置就这么?少,当?然?是?越来越难,开始考不上,后面就会跟更多?人去争,
    书院里除了最聪明那几个,其他人都是?读几年书,知道自己不行,就另谋生计去了。”
    他一席话,书院的学子们愁绪更重,几乎不见了年轻人该有的意气风发?的朝气。
    上官峤见问得差不多?了,道:“你们既落榜了,可对流外官有兴趣?”
    “流外官?那不就是?衙门小吏吗?”
    显然?,有些学子是?看不上当?一个小吏的,他们就是?不读书了,回家继承祖产也比当?一个受人使唤的小吏好。
    但不是?人人都有祖产继承,也不是?人人都是?家中独子,全能占住。
    何况,上官峤又说了一句:“老师既然?能给公主投行卷,自然?也能给你们找到公主的门路,做一个流外官,而且这个流外官也不同。”
    公主任命的流外官……那又有什么?不同呢?
    见学生们的兴趣都被勾起来了,上官峤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有别的出路的,流外官虽不比正经科举,但也算老师为你们寻的一条出路,况且是?由公主引荐任命的,比之?寻常袭替,晋升为流内官的机会更大,公主不会放任自己的。”
    他这么?一说,大多?数的学子都心动了。
    有人举手问:“那要怎么?才?能被公主看上呢?”
    “你们若有心争一争这个位置,老师这儿还有一场考试。”上官峤总算说到了自己该说的事。
    又是?考试?那些文采不显的学子的眼睛黯淡了下来,他们这一次怕是?还争不过?。
    可也有还怀着希望的:“老师,这回怎么?选,还是?像上次投行卷一样吗?”
    上官峤摇头:“当?然?不是?,这次考试与文采无?关了。”
    众人奇怪:“那考什么??”
    上官峤却笑而不答,只道:“若是?有意,后日老师就将你们带到考场去。”之?后,他依样告知了其他课上的学子。
    一时间?,学钧书院的学子奔走相告,他们一扫落榜的颓丧,开始对后日的考试越发?期待起来。
    一点希望也是?希望啊。
    李持月知道事情办好了之?后,就忙着去明都县廨和县官见面去了,另外她早早就汇集了几处有了空缺的职位,招呼了各部将位置暂且空下。
    本?就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小职位,公主要推人自然?就给了,只是?那些世?袭小吏的就不能在位置上继续尸位素餐了。
    至于季青珣那边,他不再深居简出,而是?如寻常举子一般,与人交游往来,煮茶作诗,纯然?一个风流潇洒的模样,在明都多?了许多?拥趸,人人打听今日的季郎君又到哪儿去了。
    胡姬们只道,季郎君不能饮酒,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解意每每听了话来学给李持月听,她都没多?大兴致,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忙呢,且放季青珣快活这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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