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和这一句话,就把秋景明接下来要说的话堵回嗓子眼里。
    他本想甩开秋景和拽着他衣角的手,却不知为何卸了力道,转过身,狐疑地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父皇说的,没有赵悯,还有刘悯,张悯。”秋景和盯着秋景明,好不露怯,反而字句清晰: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吗?”
    “........”
    眼见秋景明没有急着走了,秋景和缓缓松开他,继续道:
    “你要知道,父皇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虽说这天地下不止一个神医,但现在要再找到一个活着的、还有余力进宫的,已经如同大海捞针。就算我们真的能找到,谁知道会不会是在三年之后,五年之后,甚至十年之后.........”
    秋景和顿了顿,随即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让秋景明瞬间变了脸色:
    “你和我能保证,父皇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
    秋景和的声音不大,去足以振聋发聩,让人深省。
    一时间,他没有再说话,秋景明也陷入了沉默,风声沙沙,吹过兄弟二人的衣摆,打着旋儿吹起地面上的落叶,平白添了些许凄凉。
    在漫长的沉默中,秋景明抿了抿干燥的唇,随即,才用沙哑的不成调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你要我怎么做。”
    “我武功不好,其他人我有不信任,所以我想........”
    秋景和抬起眼睛,再度抓住秋景明的衣摆,像是溺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根可靠的浮木:
    “我想大哥帮我。”
    “今天晚上,我们带着赵悯夜探禁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四弟带点吃食........”
    “等等。”秋景明闻言皱眉,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要带上赵悯?”
    “如果不带上他,如果不确认秋景月没死,赵悯那口不死的气,怎么能绷住?”
    秋景和说:“只有他亲眼确认秋景月没事,他才会心甘情愿地给父皇治病。”
    “........行吧。”秋景明被秋景和说服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闭眼,狠狠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又像是还有疑虑:
    “夜探禁牢倒不是很难,关键是父皇不许我们见他,如果被父皇发现了........”
    秋景明伸出手,如刀般平举,直直划过自己的脖颈:
    “要是被父皇发现了,我们就.........”
    说完,他做出一声刀砍人时的声响,神情龇牙咧嘴的仿佛很痛苦:
    “我们就完了。”
    “........”秋景和心中一跳,哪能不清楚其中厉害。
    他焉能不知秋景明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违背秋君药的诏令,他盛怒之下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他顾不得了。
    牢里那个,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弟弟,皇城里的那个,是他的君父,他不想让任何人都受到伤害,所以他必须站出来,从中斡旋。
    思及此,秋景和方定了定神,稳住情绪,低声道:
    “不会的。”
    他说:“我相信大哥的武功。父皇他.......绝对不会发现我们去了禁牢的。”
    “何况我们只是去看一眼,又不是要劫狱,怕什么。”
    “........但愿如此吧。”
    兄弟两人敲定了主意,心事重重地相携离开宫墙,全然没有注意到夜幕降临的宫墙边上,正缩身站着一个矮矮小小瘦瘦的小太监。他听完他们的全部话之后,从水缸边缘悄悄探出一颗贼眉鼠眼的头,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转过身,踉踉跄跄地朝秋君药所栖的披香殿跑去。
    第80章 搜捕
    其实对于秋君药来说,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并没有对秋景明等人投入太多的感情。
    他将他们看做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个体, 将他们看做会根据剧情做出不同反应的纸片人, 并为了方便记忆,甚至私底下给他们贴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标签。
    但直到后来,秋君药才发现, 在自己逐渐融入这个时代后,惊觉这几个人, 和他认知里的纸片人,有着极大的不同。
    他们有着自己的思想,有一套完整的立足于封建社会的价值观, 甚至有时候,还会根据这套价值观做出很多与剧情脱轨的举动,不仅难以控制, 且具有极大的破坏力和危险影响。
    更重要的是, 他们各个都具有代表这个架空皇权时代的王权身份,说难听点,就是仗着皇子的身份自视甚高,如果秋君药自己不用这层父亲的身份压着他们,他们可能会更加不可控, 更加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像是活跃在水里的铝块一般,随时会产生爆炸,波及周围的人。
    因为他们是皇子,无论做什么, 只要不涉及造反,都不可能会死。皇子这个身份就是他们免死金牌, 是他们却别于其他普通民众完全不同的地方,是他们可以肆无忌惮挑战法律底线的法宝。
    而皇子这个身份,恰恰是秋君药赋予给他们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才是让秋君药最为头痛的地方。
    秋君药不想和这个封建时代的某些价值观共情,也不想对这些行为共情,但他既然要在这个时代里要活下去,就必须要不断地改变自己适应环境,不断地去适应环境中的人。
    所以作为唯一能压制住这些活跃危险分子的人,秋君药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颇有些以身饲虎的味道。
    所幸,他并不庸弱,也很聪明有头脑,知道怀柔政策行不通,就打算用铁血强腕。
    秋君药毕竟是被父亲从小培养出来的继承庞大家业的顶级继承人,在同龄人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已经被父亲安排去名校插班上课,所请的课后家教老师也是各个领域最顶尖的老师,要不是因为生了一场病而意外来到这个地方,他也许也能在另外一个世界功成名就,完成一番事业。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因此,秋君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和难关,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但因为难题接踵而至,这令他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也就令他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
    引鸳将秋君药的辛苦都看在眼底,他开始不再劝秋君药放过赵悯,而是沉默地给秋君药宽衣,坐在他身边,轻柔他的太阳穴,舒缓他的头痛。
    秋君药有看书的习惯,即使是马上要睡觉,他也会在怀里揣本古籍,有事没事就掏出来看。
    这天晚上秋君药宽了衣盘腿坐在床上,引鸳坐在他身后,拿一块干布缓缓地替他擦着。
    秋君药爱干净,所以经常沐发洗澡,引鸳便不厌其烦地给他擦发,虽然秋君药几次劝他可以把这种事情交给宫女们去做,但引鸳似乎已经做成了习惯,每逢秋君药沐发,他都一定要给秋君药擦干才肯睡。
    秋君药见说他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引鸳的动作很轻缓,秋君药真的读进去书之后,也就没有注意到引鸳已经把他的头发擦干了,等引鸳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秋君药早些休息的时候,秋君药这才反应过来。
    “我在看会儿。”秋君药没有回头,而是伸出手握住引鸳伸过来的手腕,敷衍地哄道:
    “乖,你先睡。”
    “陛下您还是早点休息吧。”引鸳伸出柔弱无骨的白皙手臂,像蛇似的缠在他脖颈处,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好似勾引:
    “陛下今日已经看了很久了。”
    “.......我警告你,少勾我啊。”秋君药偏开头,躲过引鸳缠过来的吻:
    “你知道我忍不住的。”
    “.......”引鸳似乎是笑了一声,侧过脸在秋君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即指尖向下,解开身前人腰间红色的腰带,被秋君药一把抓住,翻身将他覆盖在剩下。
    写满圣贤教诲的书碾过纷飞的衣角,啪的一声掉进床底,被急促的呼吸和水声所掩盖。
    许久之后,引鸳从被子里钻出来,抬起沾满了水液的脸颊,指腹擦过皮肤,一点一点地舔掉:
    “陛下此刻,可还看得进圣贤书?”
    秋君药被引鸳勾的没法,喘息片刻,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我没心情不好。”
    他说:“阿鸳,你不需要为了我做这些。”
    引鸳擦干净脸,摇了摇头,像个小动物似的爬进秋君药的怀里,抱住他的肩膀,耳边听着秋君药沉稳的心跳声:
    “阿鸳知道陛下心里难过。”
    他和秋君药指尖交握,带着半山水手镯的手腕轻轻晃动,发出叮叮的声音:
    “陛下,您不需要在我这里伪装。”
    他说:“阿鸳可以是你的依靠。”
    秋君药闻言,顿了顿,右手揽住他的腰,轻轻摸了摸引鸳的脸颊,随即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知道。”
    他抚摸着引鸳只穿单薄襦裙的后背,说:“你对我好,我一直都知道。”
    说完,秋君药低下头,指尖抬起引鸳的脸,不自觉拂过他耳垂处的耳洞,神情一暗:
    “不是允许你恢复男装吗,怎么还总是穿女装,嗯?”
    “陛下不是喜欢看臣妾穿女装吗?”
    引鸳皱了皱秀气的鼻子:
    “不要不承认,臣妾看得出来。”
    “.........”
    秋君药纠结了半晌,随即点头承认了:
    “确实。”
    他诚实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和一名男子共度余生。”
    引鸳抬起头看他:“那现在呢?”
    秋君药认真想了想,又道:“在遇到你之后,我也从未想过和别人白头到老。”
    引鸳眯起眼睛,似乎有些愉悦,像是个偷吃到糖的小孩,笑的更外开怀:
    “臣妾也是。”
    “所以你穿女装还是男装我都会喜欢你的。”秋君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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