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鸳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却不显:“陛下慎重。”
    他道:“景秀尚小,才德并不出众,且在朝堂上也未曾有自己的势力,若就这样登上皇位,恐怕承受不住这样的恩宠。”
    “不是还有你吗?”秋君药看着引鸳:“你和你父亲、叔父他们.......”
    “陛下,外戚干政,并不是一件好事。”
    引鸳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和明镜似的,“当初陛下娶我,虽然是打着天府星北照的名号,但臣妾知道,是您忌惮我家族的势力,所以想要娶我。”
    “如今景秀养在我的膝下,一旦他登上王位,那么引家的势力愈发如日中天。现下引家是无人想反,也无人敢反,但倘若有一天,景秀未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君王,朝堂上又没有人能掣肘如日中天的引氏,难保没有引家的子弟手握盛权,想要摄政。”
    引鸳这个分析情真意切,句句为了秋家的皇权考虑,这让本来就不以为意的秋君药,也不得不起了些许重视。
    他盯着引鸳看了片刻,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鸯。”
    他说:“你没必要这样。”
    “朕给你权利,你好好用就是了,无须惶恐。”
    “可是臣妾想要的并不是权利。”引鸳轻轻垂下眼,感受着秋君药的掌心拂过他的发丝,低声道:“陛下应该知道臣妾想要的是什么。”
    引鸳说到这里,就闭了嘴,没有再多言。他没有明说,秋君药也不太拿得准他话里的意思。他兀自沉思了片刻,随即缓缓抱住了引鸳,偏头亲了亲他光洁的肩膀,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好,朕都依你。”
    “太子的事情,朕会再好好考虑的。”
    “那陛下可不能再冷落了景明、景和和景月。”引鸳捧着秋君药的脸,认认真真道:
    “臣妾不求景秀能当太子,只想要保证景秀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长大,再无人可以将坏心思打到他身上。”
    “知道了。”秋君药道:“你且安心,朕会把握好分寸的。”
    .
    因为答应了引鸳,加上秋君药也有心想要改善他和景明之间的关系,于是他便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但秋景明显然是被吓怕了,看到秋君药都打哆嗦,终日不是将自己锁在兰竹殿养伤,就是偶尔去御花园溜达锻炼身体,偶尔碰到秋君药,跑的比兔子还快。
    秋君药自己也愁,但刚好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此时正是四月天,刚好到了大端例行的春猎时刻。
    因为往年秋君药沉迷炼丹,加上身体不好,所以他一般都不到场,甚至不办,这次他想了想,竟然破天荒地选择了同意,还钦定秋景明、秋景和、秋景月、秋景秀四兄弟随行伴驾。
    秋景明几兄弟显然是第一次这么完整地被秋君药凑到一起,一时间接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二哥,我还以为这次,父皇只会带秋景秀一个人呢。”
    彼时秋景月接旨的时候还在二皇子府中和白墨比试。他武功差,但是又菜又爱玩,每次来找秋景和,一定要和白墨打一架才甘心。
    当然,十有八九是输,还有几次赢是白墨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偷偷放水了。
    秋景和显然也对秋君药此次亲自前往春猎现场、还要带上他们几兄弟这件事感到惊讶,但片刻后又收了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茶,意味不明道:
    “此次春猎的第一名还有彩头,不知道会赏给谁。”
    “当然是赏给我了。”秋景月大言不惭道:“秋景明伤才刚好,秋景秀又是一个黄毛小子,二哥你.......”
    他顿了顿,笑嘻嘻地凑过去,用肩膀撞秋景和的手臂:
    “二哥你不会和我抢的,对吧。”
    秋景和睨他一眼,闲闲笑开:
    “那可不一定。”
    “啊?”秋景月顿时垮下脸,要闹了:“二哥你怎么这样啊!”
    “我说不一定,不是我要和你抢。”秋景和哭笑不得道:
    “是秋景秀那么得宠,就算没有拿第一名,父皇保不准也会寻个名头将彩头赐给他,你说是不是?”
    “..........”秋景月恍然大悟:“有道理。”
    他忽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头枕着秋景和的大腿,喃喃道:
    “有父皇宠真好。”
    秋景月抽了抽鼻子,想哭:“我母妃虽然母族积盛,但她本人早就去世了,二哥你的母妃慧妃娘娘虽然还在......却也常年闭宫吃斋念佛,甚至连你也不见........说真的,我们还不如秋景明,虽然他母妃现在已经出宫了,但起码之前景明之前还能时时见她一面,不像我们,相见都见不到。”
    秋景和闻言,微微垂下眼睫,摸了摸秋景月的头发,声音低低:
    “景月。”
    他说:“你想你母妃吗?”
    “想啊,怎么不想,可是人都死了,我又没有秋景秀那么好的命,生母死了,父皇还能再给他找个国母当母妃。”
    秋景月百无聊赖地仰头,看着秋景和,“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啊,就是想让二哥你早点当上太子,然后把秋景明和秋景秀都杀光,然后我就可以去让小妈当我的母妃,嘿嘿。”
    “.......”听着这幼稚中带点好笑的话,秋景和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无奈:
    “景月,隔墙有耳。”
    “在你府里还有什么需要忌惮的。”
    秋景月转过身,趴在秋景和的大腿上,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秋景和:
    “二哥,我的好二哥。”
    “你知道我最崇拜你,我也知道你什么都能做到。”
    “秋景明母妃母族虽然手握兵马,但其势力并不是固若金汤,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找到制衡他的办法,助你当上太子之位。”
    秋景月笃定道:“四月春猎,秋景秀一定会在,依照父皇对他的宠爱程度,也一定会让兵部的左侍郎右侍郎随侍保护。到那时,如果能引发狼群发狂围攻,说不定我们能一箭双雕,除掉秋景秀,也能给兵部来一次大换血,全部换上我们的人。”
    秋景和听着秋景月的话,并没有马上应答,掌心的扇子被他握紧,微微下压,却被秋景月握在掌心里,反手抽离。
    “二哥,四月春猎,机会难得。”秋景月握住秋景和的手,道:
    “别再犹豫了。我们......没时间了。”
    第38章 国师
    秋景月的生母在他两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因此,秋景月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反而对这个从小将自己照顾长大的二哥哥印象深刻。
    秋景和的母妃慧妃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性格温柔沉静的美人, 长期的宫廷生涯将她的性子磨得更加孤寂,甚至有些冷情冷心,无人照顾的秋景月小时候跟在秋景和屁股后面喊他二哥哥, 拽着对方的裤腿不放手、偷偷看向慧妃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双过于冰冷的眼睛——
    看一眼能做三天噩梦的那种。
    所以, 秋景月最后能平安长大,离不开秋景和的处处照拂。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心肠太软, 秋景和就这样平平安安把秋景月养大了,也就间接造成了秋景月很依赖他,甚至经常在他面前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让他很无可奈何。
    秋景月口中的皇位, 秋景和自然是想要的。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秋君药不必往日沉迷于炼丹的秋君药,要想将他拉下马,并没有那么容易,还需要徐徐图之。
    很快就到了春猎那天, 秋景和捎带上睡过头差点错过出发时间的秋景月,坐上了前往春猎围场的马车。
    春猎的地点在离皇城几十公里外的见春山,往年秋君药都用各种借口没有来,今年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
    秋君药刚下马,秋景明和秋景和、秋景月等人就候在了外头, 一见他就跪下行礼:
    “儿臣问父皇安。”
    因为太久没有见秋君药,所以兄弟三人还恭敬地给秋君药磕了个头, 只有秋景秀藏在秋君药的脚边,牵着秋君药的手站着。他因为马车坐久了,面上浮现些许难受的菜色,所以没有来得及行礼。
    眼看着秋景秀难受,秋君药也没有强求他下跪行礼,顺手把他抱起来,顺便也叫了几个儿子起来:
    “你们起来吧。”
    他说:“不要拘束,先随着禁军驻扎下来,等时机成熟了便开始围猎。”
    “是,父皇。”
    秋景明、秋景和、秋景月异口同声地应下了。
    安排完几个儿子的去处,秋君药便抱着秋景秀回自己的营帐休息。秋景秀还小,因为舟车劳顿所以感到很不舒服,秋君药便让随行的小齐太医过来,让他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等药熬好之后给秋景秀喂下,然后让宫人抱秋景秀下去睡了。
    安顿好秋景秀之后,秋君药才有闲心想要出去逛一逛转一转,看一看这见春山的风景。但没想到,他还没走出帐外,就看见引鸳站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秋君药问:“有事求我?”
    “有。”引鸳抓着秋君药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故意放软嗓子:“臣妾也想出去走一走。”
    按照大端的礼法,即使受宠的后妃能跟随皇帝前去春猎围场,也只能待在皇帝的营帐中等候召幸,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以参与到春猎的过程中,避免抛头露面,有失端庄。
    但引鸳即使是身着女装,到底是个男人,见到如此大好的春光,也想和那些男人一样,挽起长弓,降服烈马,抢的头彩。
    “今日春猎,群臣都回来,礼部那几个老头子也在,你确定要被他们看见身为国母的你偷偷跑出去打猎?”
    秋君药由着引鸳扯他袖子暗戳戳撒娇,笑道:
    “到时候他们朝堂上参你父亲一本,就有你父亲好受的了。”
    “......”引鸳听了泄气,一屁股坐在塌上,忽然拔掉头顶的流苏簪子,泄愤般丢到地上。
    秋君药看着引鸳带着赌气的动作,不由得好笑。
    他打消了出去的念头,走到引鸳身边坐下,想要牵过引鸳的手腕,又被引鸳挣扎着不让碰。
    “和朕赌气呢?”秋君药强硬地拉过引鸳的手,放到掌心里轻轻地揉着,低低笑道:
    “虽然国有国法,但若是你求一求朕,朕被你美色所迷,说不定会同意呢?”
    “......”引鸳回头看了秋君药一眼,忽然站起身,将秋君药扑倒在床榻上。
    .........
    两刻钟以后,秋君药将被呛的咳嗽起来的引鸳从地上拉起来,指腹轻轻擦过引鸳被磨红的嘴角,带着怜惜道:
    “......都破了。”
    引鸳跪的膝盖都快青了,耳朵也红的要滴血,但仍强装镇定,小声埋怨道:
    “都怪陛下,太,太.......”
    “太什么?”秋君药气定神闲地问:“太大了?”
    引鸳被秋君药这一反问,整个人脸更红,像是熟透的柿子,将脸埋在秋君药的怀里,兀自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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