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在第二日,几个皇子按照惯例来披香殿给新继后请安的时候,引鸳便顺便问了一句:
    “你们父皇平日里若是生气了,你们会做些什么来让他原谅你们?”
    “嗯........”
    秋景月今年才十四岁,正是没心没肺的年纪,闻言举起手,道:
    “父皇平日里最喜欢古玩了,每次惹他生气,我都会买一些花瓶和砚台。”
    引鸳诧异:“想不到陛下竟还有赏玩古董的雅兴。”
    他一直以为秋君药只会炼丹嗑\药呢。
    “不是,”秋景月说:“父皇喜欢丢东西,我买来让他砸我头消气的。”
    引鸳:“........”
    他又转头看向秋景明:“你父皇平日里砸你头吗?”
    “不砸,”秋景明气定神闲:“父皇最疼爱我了。”
    引鸳一喜:“你是怎么讨他.......”
    “因为我每次惹父皇生气,父皇都会气晕过去,然后在床上躺几天,没空砸我头。”
    引鸳:“.......”
    他闭眼,心累地扶住额头,挥了挥手:
    “行了,别请安了。”
    他说:“你们都走吧。”
    就在一行人请安完毕,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一直在饮茶没说话的秋景和却忽然开了口,抬起头对引鸳道:
    “母后,儿臣倒是知道一个办法,能讨父皇欢心。”
    引鸳豁然睁开眼,看向浅笑摇扇的秋景和,莫名觉得对方像个狐狸:
    “有什么办法?”
    “我母妃说过,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人的胃。”
    秋景和是三个皇子里眉目生的最像秋君药的人,他但眼底却透着一股子狡黠,和秋君药的干净温和截然不同:
    “母后可以常常令小厨房做些好吃的吃食。”
    他慢悠悠地看了引鸳一眼,故意露出一点信息给他:
    “父皇喜甜,犹爱吃梅花酥。”
    “........”引鸳眯了眯眼,并没有马上回话,片刻后,才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
    “是。”
    秋景和也不在乎引鸳的冷淡态度,拱手退了下去。
    他这番反常的表现引起了秋景月的注意力。
    他挤到秋景和的身边,好奇地抬起头,一张脸还带着婴儿肥,杏眼眨巴眨巴:
    “二哥,你今日为何要帮那个继后?”
    他苦恼地摸下巴:“若是他和父皇关系好了,又生下一个皇子,我们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帮他了?”秋景和反问:
    “你是不是忘了,父皇最不爱吃的就是梅花酥。”
    他说:“因为父皇年幼的时候,误食过有毒的梅花酥。”
    “........二哥你居然知道这个。”秋景月愣住了:
    “所以你........”
    “所以我不是帮他,”秋景和轻轻叹气,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么:“可惜了.......好好的一个美人......”
    “有什么好可惜的。”秋景月说:“二哥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可以给你找相似的。”
    他毫不在意道:“实在不行,等父皇死了,你登上皇位,再把引娘娘纳入后宫不就得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秋景和往周围看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方道:
    “小心你的嘴。”
    秋景月笑嘻嘻地去挽秋景和的手臂,一边嘴上说着“滑马他老了”,一边被秋景和用扇子敲头,兄弟俩一路往宫门外走去。
    就在两个人离去后不久,御花园的梅花树后闪出一个黑色的影子,赫然是在树后偷听兄弟俩人对话的秋君药。
    来福胆战心惊地看着秋君药明灭不定的神情,躬身上前,替他紧了紧面前的披风,拂去肩上的碎雪,低低道:
    “陛下,雪也看了........太医说你身子还弱着,不能在外停留太久,还是先回去吧。”
    “.......朕才出来不到一刻。”秋君药咳嗽了一下,满脸写着不愿意,心想狗在家里呆久了还能出来放风,难道自己还不如狗吗。
    “不是不让您出来,是您身子受不了。”
    言罢,看着秋君药不满的神色,来福又道:“不过太医说了,若您再休息七天,身体好多了,就能在外多逛一个时辰。”
    “........行吧,”看着周围跟随的太监宫女们跟着自己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秋君药到底不忍心。
    心心念念的雪也看了,梅也赏了,秋君药还有了意外收获。他在花园里听见了那些话,心里已经知道皇子们对引鸳起了兴趣。
    虽然还远远不到爱情那种程度,但已经足够让秋君药再次警惕。他盘算着要怎么收拾那几个皇子,但却知道自己除了一个太医院院首邱太医和小太监来福外并无盟友,面上只能装作无事发生,打道回府,回勤政殿接着躺。
    但没想到的是,秋君药刚回到勤政殿,还没吃饭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大堆折子——
    全是他生病这两天里没批的。
    秋君药哪见过这阵仗,何况他又不是真的皇帝,谁知道一个差错会不会导致什么决策上的失误,于是便借着身体不适,说想要休息,逃避批折子。
    见陛下想就寝,来福顿时对边上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一个铺着黄绢的木托盘就端了上来,上面全是各宫妃子的绿头牌。
    秋君药:“........”
    他一个刚满十八的清纯男高、纯情处男,哪见过三宫六院的阵仗,赶紧摆了摆手,就要自己睡,但没想到来福却说大婚前几天,秋君药是一定要宿在继后宫中,否则合宫妃子都会以为皇后娘娘不受宠,从而不服娘娘的管理。
    秋君药:“......既然只能选他,那你拿这个盘子给朕选干嘛?”
    来福一甩拂尘:“陛下,流程不能少。”
    秋君药:“........”
    他想了想,觉得来福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起驾去了引鸳的披香殿。
    披香殿此时还灯火通明。
    引鸳不知道秋君药要来,还在宫殿里倒腾梅花酥。他在读书的时候就喜欢较真,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结果却把自己搞的一脸柴灰,等秋君药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灰上还没有抹去,就慌慌张张地冲出小厨房,跪下来接驾。
    “........你这是咋了?”秋君药看着引鸳脸上的柴灰,疑惑道。
    “回陛下,不是娘娘咋了,是厨房炸了。”浣尘道。
    秋君药:“.......”
    我什么时候看到谐音梗才能不笑?
    秋君药忍着笑,看着满脸懊恼的引鸳,走上前,在跪着的引鸳边上蹲下身,掏出手里的帕子,想要给他擦掉。
    但引鸳下意识躲开了。
    秋君药一愣。
    引鸳也愣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的眼睫紧张地颤抖片刻,随即赶紧别过脸,做出让秋君药擦脸的姿态。
    但秋君药却没有继续下去。
    他伸出手,将帕子交给了引鸳身边的浣尘,笑道:
    “给你主子擦擦吧。”
    神态自若,仿佛完全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对引鸳拒绝自己而生气。
    浣尘傻傻地结果手中的帕子,在秋君药的允许声中,扶着引鸳起身。
    引鸳不敢当着秋君药的面洗脸卸妆,以免将他特地用来柔和五官的脂粉卸掉,于是只是敷衍地擦了擦,便问秋君药:
    “陛下,你今夜如何会来?”
    秋君药指尖按着额头,忽然想到今日在花园里听到的对话。他不禁对引鸳从憎恶到讨好他的转变起了疑,却没有表露:
    “当然是听说朕的皇后特地为了讨朕欢心,在做梅花酥,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引鸳沉默片刻,道:
    “真的?”
    假的。秋君药想,小爷我纯粹就是不想批奏折罢了。
    他心里这么想,但面上却道:
    “自然。”
    “陛下真的想吃?”引鸳又再次确认了一遍。
    秋君药不知为何,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蚌埠住:
    “怎么.......?”
    “浣尘,把本宫做的梅花酥端上来。”引鸳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半刻钟后,一坨乌漆嘛黑的东西就被端上了桌子。
    “陛下尝尝。”引鸳好像完全没看到秋君药凝重的表情,坦然自若地将盘子推到秋君药的身边,
    “.......”秋君药“呃”了一声,有些不太敢吃:
    “皇后本人可有亲尝过?”
    “自然没有。”引鸳挂上虚假的社交微笑:
    “这是给陛下的食物,臣妾怎能先尝。”
    “可是这玩意看上去像皇后熬的药,不太像人能吃的。”秋君药指尖点了点桌面,余光里瞟了一眼前几日打翻药碗、瑟瑟发抖的宫女,又侧过脸,装作不经意地说出一句让引鸳面色骤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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