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于国于民都有极大贡献的人物,愿意‘黑’他的人很少。
    除了某些特定人群。
    比如说佛门。
    陆森虽然门派不详,一个所谓的‘系统’流,根本找不出根脚,仿佛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却以道人自居。
    月朗则星稀,道兴则佛退,虽然终南山道士门,炼丹把赵祯给毒死了,按理说道门应该大受打击才对。
    可偏偏有陆森这个‘真仙’在,硬生生地把道门的面子撑住了,不至于太丢脸。
    现在佛道激辩的画风大概是这样的:
    “我佛慈悲,可普度众生。”
    “虚的,我们陆真人有仙人稻可活万民。”
    “涅槃寂静,佛法可度世人因果。”
    “道人修到陆真人那层次,不需要涅槃,直接飞天升仙,不占凡俗,何来的因果。”
    “佛法无我,不行诸恶。”
    “修到陆真人那水平,自给自足,自清自怜,哪来的恶?”
    “世人七苦,佛法开悟可解。”
    “修得道门无垢体,苦从何来?哈哈哈哈。”
    “能不能不提陆真人?”
    “陆真人乃我们道门高人,为何不能提。你们当年使劲个说达摩,就不准我们也说?”
    然后双方不欢而散,区别就是道人事后个个骄傲得不行,佛僧个个愁眉苦脸。
    也因此,陆森算是在佛门那里挂上号了。
    在皇宫中,小官家很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前边宝相庄严的高僧。
    而在他旁边有个珍珠帘子,曹太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慧心大师,你所说的陆真人乃域外天魔,有何证据。”
    “此乃陆真人的前生。”
    这高僧手掌一翻,直见金色的光柱从他的掌心中冒出来,里面隐约有个人影在扭动,仔细一看,似乎就是陆森的容貌,可这人在金光中,却是一时容貌和善,一时狞笑,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面容。
    小官家看得直咽口水,有些惊惶。
    而曹皇后藏在帘子之后,未出一言。
    一会后,光柱中的人影血肉尽褪,化成了骷髅在狂笑。
    小官家已经吓得不敢睁眼了。
    似乎感觉气氛已经到了,这慧心高僧右手一合,光柱消失。
    随后他双掌合什,等着两位贵人询问。
    小官家是不敢说话了的,那个会笑的骷髅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委实过于可怕。
    隔了好一阵子后,曹太后的声音才从帘子后传出,只是多了些沙哑和颤音:“慧心高僧,你这佛法,照出来的真是陆真人的前世?”
    “此乃佛门的秘术,每发动一次,就会消耗老衲的寿数。”慧心高僧说道:“陆真人虽是域外天魔,但常年被我佛祖镇压,且在佛祖座下颂经,这渐渐褪了戾气。只是有日佛祖前往天庭蟠桃会,陆真人趁机逃走,遁入轮回道,投胎转世化成了现在的陆森。毕竟是域外天魔,他有前世宿慧,因此可以轻而易举地修行术法。”
    “可这陆真人,献仙人稻,固守边疆,平时也是不扰民,不建道观大动土石,淡薄名利,不像是天魔啊。”
    曹太后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人,虽然信了大半,但她依然还是有些疑问。
    “这便是在佛祖座下听禅的功劳了。”慧心和尚笑道:“陆真人的戾气已去大半,所以现在他与其说是域外天魔,倒不如说,他是个人。只是他尚未被真正点化,心中依然有着戾气。”
    “陆真人虽然为人骄傲,却不见有戾气之事发生。”
    慧心和尚轻轻一笑,旁人觉得他笑起来,真有如佛祖拈花而笑,有着种知觉而上的佛性。
    “陆真人之戾气,正发泄在西夏人的身上。”慧心缓缓说话,没有一丝着急:“只是这世间一因一果,皆有缘法。陆真人越是杀戮,他便越是容易被戾气入侵。等戾气在他体内积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反噬,重新化为天魔。”
    “真有此患?”曹太后的声音内,有些着急。
    她本不愿意多信,只是方才慧心和尚那一手佛法,实在太过于惊人了。
    “曹太后也应该清楚,陆真人不久前那惊天之言。”慧心和尚的脸上,满是慈悲:“这便是开始被戾气入侵的征兆。一旦陆真人入魔,这天下便再无真仙,只有为祸人间的天魔。”
    “这如何是好?”曹太后有些急了,若是陆森入魔,自己想要的蟠桃,还能有吗?
    “那便是让陆真人回到中原来,再到我晨光寺中渡化。”
    “可高僧你也应该听说了,若是再召陆真人,他便要投契丹而去。”
    “此事不难。”慧心看着前边不远处的小官家,说道:“只要朝廷能给我一道密旨,再派十数皇城司高手与我寺中僧人同行,我们便可去兴庆府,将陆真人带回来,再放置晨光寺中,渡化他身上的魔气和戾气,等他不会再变成天魔后,本寺自然会将陆真人放出来,继续造福人间。”
    说完这话的时候,慧心通体金光大作,光芒刺眼,整个房子仿佛化成了光源一般。
    小官家惊得双手蒙眼,而帘子后传来小小的惊呼声。
    一会之后,慧心身上的光芒散去,房中重回原来的样子。
    只是此时无论是小官家,还是曹太后,都已对慧心信服之极。
    “果然是佛门高僧,本宫方才怀疑你,确实是怠慢了。”帘子后方,曹太后的声音传来:“请稍等片刻,本宫这就让官家,给大师你写道秘旨。”
    “劳烦两位贵人了。”
    “不麻烦,还得多谢高僧为我大宋社稷着想。”
    半个时辰后,将秘旨放在袖口中的慧心出宫门,此时他的身后已跟着二十多位皇城司人员。
    他看看天色,往上的脸庞,似乎有些惨白,可他却笑得很开心。
    现时,陆森已从定州回守兴庆府。
    他坐在屋子里,看着外边白茫茫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金花在屋内的床边坐着,正在绣着衣裳,很是安静。
    现在陆森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是她织出来的。
    最近一段时间她真的很开心,能一直和官人相处,不用与其它姐妹们分享。
    对她来说,这样子的生活真的很好。
    没过多久,穆桂英从院外进来,她先抖抖身上的雪花,再脱去毛氅,推房门进来。
    杨金花站起来,笑道:“娘亲,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陆森也拱拱手:“岳母请坐。”
    穆桂英自己找椅子坐下,她说道:“森儿,修路之事,在按计划进行。不过有些小吏贪墨粮食和衣物,拿到外面倒卖,为首者已被斩首示众,其余从罪者,已被刺字,当场贬为贱籍,帮着修路。”
    “这事是岳母下令?”
    “我当然没有那么傻!”穆桂英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将罪证交给了吕郎中,由他判理的。”
    这样没有问题。
    穆桂英性情火烈,嫉恶如仇,陆森就怕她忍不住当场杀了罪犯。
    如果是陆森这么做没有问题,但穆桂英是武将,她乱来的话,只会把杨家在文官心目中的那点‘情谊’给败光掉。
    当然,若是穆桂英真的把人杀了,陆森自然也能保住杨家。
    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外,吕郎中近日就得返京了。”穆桂英微笑道:“朝廷把他唤了回去,再派了个年轻人来辅助你。”
    这事在陆森的意料之中。
    因为定州这里是一直有奏章往京城发的,都是随行的史官编写。
    北宋的史官队伍很庞大,很多是私人修史。
    陆森现时的身份地位,早已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小官,因为编修院专门派了两名史官随行,跟在吕惠卿身边。
    即要帮忙干活政务活,也记录这边的战事。
    也因为两名史官的奏章,朝廷一直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现在吕惠卿的功劳几乎已经顶天了,再让他继续在定州城待下去,回到京中论功行赏的话,岂不是一步登天,直接能有朝议之权?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惊艳如王安石,都在朝堂上当了数年的‘哑巴’,最近才得以有发言的权利,吕惠卿自然不能跳过这一步。
    所以吕惠卿必须回京,升官后再打磨打磨,便是国之栋梁。
    “知道来者是谁吗?”
    “似乎是叫王韶的人。”穆桂英摇摇头:“我远远见了他一次,是个年轻人,和吕郎中差不多年纪。”
    陆森想了会,他似乎在那里听过这人的名字,但没有太大的印象了。
    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历史人物吧。
    “朝廷愿意多放年轻人过来历练,是好事。”陆森坐了下来,给穆桂英倒了杯热饮:“岳母前来,应该还有其它事情吧。”
    “这么明显?”修长的桃花眼眨了眨,穆桂英笑起来,真有二八少女的风情:“我昨日收到了老太君的来信。”
    “老太君想让岳母回家带孙儿了?”陆森笑问道。
    杨家的独苗,可被宝贝得很,平时的时候都是由老太君搂着,睡觉都不太愿意放开。
    “那倒不是,是文广出海回来了。”穆桂英脸上有些自豪:“老太君在信里说,文广赚了不少钱,还带回来了很多番邦的奇珍。”
    “那就好,人回来就好,出海在外总是有风险的。”陆森缓缓说道:“既然赚到大钱了,就让文广别外出了,专心在家里带孩子,教导一个杨家好儿郎出来。”
    穆桂英嗔了陆森一眼:“哪有男儿带孩子的,真当我们杨家女子都是懒猪?”
    “男女都一样!”陆森笑道:“男人带孩子又怎么了。”
    “你是道人,不用顾忌外人眼光。”穆桂英轻叹道:“但我们不同,我们凡夫俗子的,若是家里的女人让男人去带孩子,不被人戳脊梁骨才怪了。”
    “可你们杨家女子,不一样上了战场,还比绝大多数男人更厉害。”
    “你以为我们想啊。”穆桂英神色黯然:“若不是家里的男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会需要我们女子征战沙场吗?”
    听到这里,陆森轻轻地叹了口气。
    杨金花走过来,轻轻握着母亲的心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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