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对吕惠卿来说,都还简单,真正压倒他的,还是那些阳奉阴违的定州周边村县乡贤。
    陆森看了大半天,理清里面的内容,然后笑了。
    “这吕惠卿,倒是挺聪明的。”
    看完这些案卷,陆森明白了,吕惠卿其实是故意不睡觉的。
    因为那些案卷中,很多村县的乡贤们,做事都太……不人道了。
    按照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应该杀掉才对,可吕惠卿不敢。
    毕竟这要砍掉太多的人,就和当初定州城里砍掉的人头一样多。
    “不破不立。”陆森看完后,微微摇头说道:“于情于理都不能留着这些人,砍掉他们,能让定州归心的速度快上至少一半的时间。而且能铲除未来的后患。”
    随后,陆森点了一支留在城中的军队,让狄青手下的某位大将,率领三千多人,按照陆森定下的目标,一路杀过去。
    在不远处的小楼中,吕惠卿站在窗口边,看着那些出城的士兵,他轻轻叹了口气:“陆真人杀性还是这么重,换我可做不来。”
    这便是吕惠卿的聪明之处,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承担得起再次杀戮的重责和反噬。
    无论是那位文臣过来,在城中杀一茬,然后在城外周围又杀一茬,血流成河,都会被千夫所指,说他冷酷无情,毫无人性。
    可陆森来做,便没有这问题了。
    半仙……有情无情也不就那样,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等大军出城后,第二天,吕惠卿便神清气爽地过来接任政事了。
    陆森离开府衙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吉甫啊,你很聪明,但聪明过头了。”
    吕惠卿愣了一下,随后露出讪讪的表情。
    他明白陆森看清楚了自己的小心思。
    “做人做官,都是要有担当的。”陆森继续说道:“别总想着把责任甩一边。朝中大臣,无论是包龙图,还是庞太师,他们虽然也会审时度势,可真要做事的时候,从来不会故意逃避。”
    吕惠卿把头放低,聆听陆森的教训。
    “你知道为什么朝中大公们,更喜欢王介甫,而不是你吗?”
    吕惠卿猛地抬头,眼神灼灼。
    他一直把王安石当作是自己的毕生大敌。
    “虽然王介甫脾气冲,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不喜欢听别人劝导,可他有个很受他人赞赏的地方,就是他从不逃避自己该负的责任。”陆森叹气道:“不管他是真不逃避,还是假不逃避,至少他都能做出这番态度,而你就逃了。”
    说罢,陆森离开了。
    吕惠卿的神色一阵红一阵青。
    之后定州的日子如常,有陆森坐镇此地,一切的牛鬼蛇神都仿佛消失了似的,从定州府衙发出的政令文书,再一次变得畅行无阻。
    特别是某支大军在外面走了一圈,带回了百来个人头之后。
    定州后方的稳定,反馈到前线,便是军队的士气更加旺盛。
    后方稳不稳,其实前线的士兵们很清楚的。
    军械物资,粮草等什么时候来,一次来多少等等,都能说明后方的一些情况。
    而后方稳定了,前线的士卒们才敢放心打,放心杀敌。
    狄青站在沙丘上,看着前方远方黑压压的一条地平线,微笑道:“白马强镇军司也不过如此。这才不到两个月,便已被我军打得士气崩滑,再过数天,估计就要溃败了。”
    旁边的副将立刻前来拍马屁道:“这都是狄将军你用兵如神的缘故。”
    狄青使劲摇头:“外人看来是如此,但实质上你我都明白,我们能打得这么顺,全亏了陆真人在后方坐镇。”
    首先是狄青的亲卫军,已经换上了陆森这出产的‘宝刀’,砍人如切菜。而且后勤物资充足,甚至没有监军约束,他想怎么打就打,这发挥自然就好。
    还有一个原因是陆森还安排了穆桂英带着另一支军队,在侧翼骚扰白马强镇军司。
    穆桂英打仗也是一把好手,虽然比不上狄青那样即能大开大合用兵,也能诡兵频出,让人防不防胜。
    可她在战场上对调兵遣将的敏锐直觉,也不差于狄青的。
    两个人一正一奇打配合,白马强镇司感觉自己像是被包围了一样,十分难受。
    这才想冲锋呢,侧翼或者后翼就被穆桂英带人咬了一口,刚把兵调回来吧,前线就被狄青啃下一块。
    所以现在白马强镇军司的大军,正在想法后撤,退回城中防守,不打野战了。
    “若是明日看到穆大元帅的军队出现在敌人的后方,我们就全军总锋压上。届时,西夏的国运,又会被断掉一层。”说到这里,狄青的表情极是快意。
    终于看到西夏人覆灭的迹象了,他当然开心之极。
    狄青与白马强镇军司开战的消息,早已传了出去。
    北宋的朝廷对此没有太大的意外,倒不如说,他们早看透了,陆森作主官的话,不继续打下去才是怪事。
    毕竟这位所谓的半仙,杀起蛮狄来,真不会手软。
    而真正觉得麻烦的,是契丹人。
    耶律洪基已经感觉到了头痛,案牍上的情报一直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原本萧家这支叛军就已让他心神俱惫,现在看到狄青北方强压西夏北边主力,更是让他愁得不行。
    “萧家小儿明不明白,这世间唯有三足鼎立,方能互相牵制。”他揉着自己的脑门,喃喃自语道:“若等宋人把西夏灭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届时宋人得了贺兰山,只要经营数年便能兵强马壮,而我们两龙相争,只会让契丹越来越虚弱,那时,我们如何抵抗来自宋人的进攻!”
    虽然北宋一直以来,表现都挺怂的,但实质他明白,只要有机会,宋人总会想着在北上收复故土的。
    收复西夏后,不出五年,契丹也必定要遭殃。
    “给萧家小儿发份国书,就说议和。”说完这句话后,他长长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缓缓失神。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一阵子后,他摇晃着站起来,说道:“摆驾萧府,朕要去见皇后。”
    约半个时辰后,耶律洪基出现在萧容容的‘小仙境’中。
    贵妇人见皇上过来,都已经离开了。
    现在只有萧容容还在服侍着他。
    事实上,耶律洪基也不需要萧容容的服侍,他进到小仙境中后,立刻就进到小木屋里,把木床一占,便呼呼大睡。
    从中午睡到傍晚,然后他才起来。
    伸了个懒腰,他从小木屋中出来,来到了草地上走了几圈,最后坐到萧容容的对面。
    两人的中间,隔着一张椅子。
    “果然还是来皇后这里,朕才能安心入睡。”耶律洪基叹气道:“可惜朕身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之一,却无法拥有哪怕是寸方这样的乐土。”
    萧容容越来越漂亮了,精神气爽,甚至隐隐有股灵气在身,她笑起来的时候,还隐约有点狐媚感:“契丹的一切,都是皇上的。皇上何出此言?”
    “也包括这里吗?”
    第0291章 这是最后一次
    毕竟是皇帝,耶律洪基轻声质问的同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似笑非笑的感觉。
    很是渗人,至少在萧容容看来,耶律洪基这种表情之下,隐藏着极度的怨怒,甚至是杀意。
    毕竟是做了两年多的夫妻,萧容容对自己这个丈夫,还是有些了解的。
    虽然是有‘仙境’在手,自己的背后似乎还站着陆真人,但萧容容还是低下了头,不与其对视,同时轻声说道:“皇上是人间之主,这仙境乃非人之居所。人间之大,远胜这小小的胜地。”
    耶律洪基挑起眉头,笑得很开心,只是眼神有些古怪:“皇后的意思是,你已非人?”
    “妾身自然不敢这般自居。”萧容容行万福礼,这本身就是避让和后退不与其争锋的意思:“妾身只是偶得一隅仙家胜地的好运女子,说得难听些,只是看门人罢了。”
    “宋国有俗话称,宰相门房七品官。”耶律洪基没有再逼迫萧容容,他知道,逼得太近只会适得其反:“皇后身为仙境的门房,想来也算得上是非人了,毕竟连朕都不敢对你如何。”
    萧容容脸色顿时惨白,当然蹲伏身体,将自己的脑袋和腰都弯了下去。
    看着依然如以往那般恭敬的萧容容,耶律心中终于满意了些,他挥挥手说道:“皇后不必如此,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须如此生分。天色已经不算早了,好好休息。”
    说罢,他不等萧容容回话,便径直走向外边,随后带着禁卫军和几个公公离开。
    出了萧府门,周围的百姓看到舆车出行,立刻让到了一边。
    耶律洪基坐在车中,掀开帘子看了下街道,叹了口气。
    由于叛军已经临近临潢,城中人人自危,连带着都不愿意出来逛街了,甚至影响到了整个临潢城的税收。
    他看了会,在放下车窗帘的时候,却意外看到街边有个眼熟的人影掠过。
    “是张宰执的儿子?”
    他眯眼想了会,再次拉开窗帘,对着旁边的公公说道:“悄悄跟上张宰执家的小子,看看他要去干什么。再查查最近他去哪里了,我记得他似乎有一阵子没有在京城里闹出动静了。”
    无论何时,这些高官和贵人们的孩子,在京城可是天天‘打闹’的。
    时时鸡飞狗跳。
    这公公躬身领命而去。
    而在这边,张弃汉在街边弯身拱手,等到舆车走远了后,他才和其它百姓一起直起身体。
    在契丹之外,他叫做张宗真,在契丹的临潢城,他就叫张弃汉了。
    微微松了口气,他走向萧府,浑然不知,身后已经多了条尾巴。
    他进到萧府中,在系统家园外躬身,抱拳说道:“张家小子,求见皇后娘娘。”
    不多会,萧容容从小木屋中走出来,穿着轻薄的单衫,极是贴身,曲线若隐若现。
    张弃汉看得心神荡漾,但他立刻垂下头,说道:“小子不负重托,已将信件送到了陆真人手中,而陆真人随后又写了封信,让小子带给娘娘。”
    萧容容有些惊讶,陆森给自己写封?
    她写封信给陆森只是表达感激之意,若不是有这仙家胜地栖身,自己早已身死。
    在她想来,陆森什么样的人物,身边跟着的女子,哪个不是真正的仙子,自己能得他庇护,估计也是看在自己和其中某个仙子容貌相似的关系。
    所以她从不奢望陆森会‘回信’给自己。
    然而现在这张弃汉却说,陆真人给自己回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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