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现在,许应还可以看到群山之中,有炼气士飞过的身形,显然在这个时代,还有不少炼气士来到这里栖身。
    愁容老者东张西望,搜寻一番,抬手指向其中一座金顶,道:“我前任就是在那里飞升!”
    蚖七飞去,落在那座山峦的金顶上。
    此地有宏大壮观的宫阙,宫中有些年轻炼气士,见到巨蛇落下,纷纷前来观望。
    有人认得许应,欢喜叫道:“是许公子,是不老神仙!”
    许应望去,应该是徐福的门生,只是不记得其人姓名。
    愁容老者快步来到金顶上的飞升霞光下,道:“我前任便是在此飞升!许应,他就在此地,飞升仙界!”
    许应仰头望去,心念微动,霞光四周的空中,啵啵啵浮现出无数只大大小小眼睛,从各个角度观察这道飞升霞光。
    这些眼睛是天之眼,天数便是用这种天道神通,观察出许应的战神八法的破绽。
    许应观察良久,突然催动元道诸天感应,无数强大的神识深入霞光之中,顺着霞光的来源往虚空深处钻去。
    “轰隆!”
    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雷霆动荡,数量越来越多,咔嚓咔嚓劈在他们四周。
    许应将元道诸天感应催动到极致,心道:“倘若未央在这里,有她与我联手,我便无须如此吃力了。对了,城中不知是否有新的胭脂……”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天空轰隆震动,一道巨大的深渊,被他的神识感应从虚空之中拉了出来!
    那道深渊,亘在天地间,飘浮在天空中,深邃无比!
    峨眉群山山峰太高,深渊便仿佛扣在他们的头顶,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不要过来!”深渊中,有血肉蠕动,上半身是人,正在冲着他们挥手。
    许应神识动荡,被震得无法将深渊锁定,随即那道可怕的深渊缓缓被天空所吞没,渐渐消失!
    许应断去神识,抓起愁容老者的衣领,将他提到面前,冷笑道:“你的前任,没有飞升到仙界,而是飞升到深渊中去了!”
    愁容老者脸上的惊骇还未消失,就在刚才,他看到有一具具仙人的尸体,飘浮在深渊的最深处,仿佛溺亡的人们漂浮在水面上!
    他面色灰败,万念俱灰,过了片刻道:“许应,你想知道什么?”
    许应迟疑一下,道:“许家坪。”
    第199章 虫群
    许家坪,一个让许应魂牵梦绕,却又不敢深思的名字。
    他体内有一个古怪的封印,这个封印让他每次回忆起许家坪,记忆都会错乱。每次回忆起的父母,模样都不一样,名字也都不一样。
    但可怕的是,他自己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他记不起任何一对父母的名字,也记不清他们的面目。
    而且随着他回忆的次数增多,渐渐就像是触发了某种封印机制,会清除他的记忆,让他忘记关于许家坪的细节!
    待到他再度回忆许家坪时,又会陷入相同的循环!
    许家坪,就像是一个魔咒,把许应的记忆困在里面,永远无法走出去。
    愁容老者道:“根据我所知道的消息,许家坪是你第一世的故乡。”
    许应心神激荡,声音有些沙哑,追问道:“许家坪在何处?”
    愁容老者摇头道:“你比我古老太多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第一世生在何处?”
    许应沉默下来,心中有些失望,道:“或许我关于许家坪的记忆,只是封印的一种,是故意扰乱我的记忆的封印。”
    愁容老者迟疑一下,道:“应该不是。你关于许家坪的回忆,之所以每次都不同,据我所知,应该是为了混淆你的真实记忆,而并非封印。”
    许应心头微震,向他看去。
    愁容老者破罐子破摔,道:“我只是负责监控你,每当你在某地待一段时间,我便把你记忆洗掉,给你换个身份。如此一来,你便永远无法成长,无法成为威胁。我不是第一代炼气士,我之前有前任,我前任可能还有前任。像我们这样的炼气士,就是消耗品。”
    他嘿嘿笑了起来:“消耗完了,就可以飞升了。嘿嘿,只不过是飞升到深渊里去,成为尸体,成为肥料!”
    他声音悲愤,过了片刻才稳住道心,道:“小老儿有些失态,让许公子见笑了。我虽然不够古老,但有人足够古老,她知道的比我更多。这个人,就是孟婆。”
    许应闻言,立刻想到奈何桥上的那个卖茶的老太婆。
    自己进入望乡台时,曾经见过她,差点便喝了她的茶水。还是孟婆认出他,说他来骗茶喝,将他撵了出去。
    “我们这些监视者,每次在重置你的记忆的时候,总要先去奈何桥,向孟婆讨一碗茶。”
    愁容老者不紧不慢道,“我们这些监视者是飞升期炼气士,就算可以躲避天劫,就算服用仙药,长短也不过四千余年的寿元。我接任监视你时,不过四百多岁,现在垂垂老矣,全靠仙药吊命。而那时的孟婆,还是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她与你一样古老,甚至,她比你更为古老!”
    许应稳住心神,思索道:“孟婆可能不是人,而是阴间鬼神,因此可以活很久。”
    愁容老者道:“所以,她可以知道更多的事情。从她配合我,每次都不厌其烦的将孟婆汤给我来看,她与我一样,也肩负职责。”
    他顿了顿,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许家坪,那么只可能是她。”
    许应轻轻点头,过了片刻,询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北辰子手中有一个祭坛,祭坛上有神龛和一炷香。神龛中原本有一张符箓,后来你们又取来一张符箓,两张符箓的内容是否一致?”
    愁容老者面色紧张起来,声音沙哑道:“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有可能会死。”
    许应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不回答,现在就死。”
    愁容老者额头冒出冷汗,道:“我在成为监视者之时,发下誓言,若是违背誓言,就会死亡。当时,天上有符箓下来,让我一边烧符一边发誓……”
    许应道:“我没有逼你回答具体的东西,没有让你写下每个仙文的形状,只是让你回答两张符箓是否一样。这样,应该不会触动你发过的誓吧?”
    愁容老者定了定神,仔细回忆当年发下的誓言,道:“那两张符箓不一样……咳咳!”
    他突然咳嗽起来,从口中喷出一股灰色的烟气。
    那烟气极为古怪,颗粒分明,居然能看清每一个颗粒。
    这些颗粒居然在飞行,被愁容老者咳出来后,竟然又向他的眼耳口鼻中钻去!
    愁容老者脸色顿变,急忙大声道:“我没有说出任何违背誓言的东西……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从口中喷出的烟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那烟气甚至从他的眼睛、耳朵和鼻孔里钻出,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
    许应心中一惊,急忙后退一步,喝道:“钟爷!”
    大钟闻言立刻上前,钟声震荡,打入愁容老者的身体。
    它经过竹婵婵的改造,早已今非昔比,非但自身的烙印更加清晰,威能更强,甚至连力量的运用也精细入微,达到从前无法企及的成就!
    它的钟声轰入愁容老者的身体,却没有伤其分毫,而是攻向愁容老者体内的灰色烟雾!
    “呼——”
    成片的灰雾被钟声轰出,但竟然没有一个受损,灰雾如同虫群,竟然聚集而来,依旧向愁容老者飞去!
    大钟又惊又怒,飞上前去,钟声不断震响,试图将那些灰雾轰散震碎。
    然而那些灰雾在钟声下随散随聚,灰雾中的颗粒没有一个被大钟打碎!
    许应见状,心中凛然,立刻催动天眼看去,只见那些灰雾的颗粒竟然是一只只细小无比的虫子,有翅有脚,长着不成比例的口器,如同刀刃内勾的剪刀!
    突然,愁容老者惨叫,许应调转视线,只见愁容老者的元神溃散,魂魄正在瓦解!
    刚才大钟那次攻击,并未将他体内所有灰雾轰出体外,此刻这些灰雾一边吞噬他的肉身元神,一边自我分裂繁殖,很快便将他的元神咬得千疮百孔!
    愁容老者咳嗽连连,惨叫不绝,叫道:“我所说的只是……前任和我自……己的事,我没有吐露……他的任何秘密……不算违背誓……”
    他尚未说完,突然脸皮也出现被虫蛀的痕迹,接着一块纤薄的脸皮飞起。
    许应和蚖七心惊肉跳,他们看到那脸皮上也有灰色的颗粒,粒粒分明!
    这些颗粒很快将那块脸皮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又飞回愁容老者身上!
    愁容老者发出凄厉的惨叫,拍打身体各处,随着他的手掌落下,体内有成片成片的灰雾被拍打出来。
    灰雾围绕他飞舞,又钻入他的体内。
    很快愁容老者手臂上便可以看见骨骼!
    那些灰色烟雾,正是一只只奇异的虫,极为细微,从内向外啃噬,没多久,愁容老者便只剩下一具白骨!
    接着白骨飞速枯化腐朽,不多时,即便是白骨也被啃得一干二净!
    一个堂堂飞升期的大高手,就这样被吃得什么也没有剩下!
    骨骼,魂魄,衣物,法宝,统统被吃得干净!
    许应和蚖七心惊肉跳,大钟还在对付那片灰雾,将那片灰雾镇压在钟下,叫道:“七爷,阿应,快来帮忙!我镇不住它们了!”
    灰雾冲击,大钟被撞得发出当的一声轻响,钟壁竟然被灰雾中的虫群咬出一个小孔。
    虫群从小孔中飞出,顷刻间便与吃光愁容老者的虫群汇合,虫群在空中飞舞,组合成一张符箓,上面闪烁着鸟篆虫文!
    这符箓,应该便是当年愁容老者对着发誓的那张符箓!
    “符毅说,发誓之后,他看到符箓在燃烧,但其实不是燃烧,而是符箓化作虫群钻入他的体内!”许应心中暗道。
    那张符箓闪烁光芒,向上空飞去。
    大钟飞来,突然许应衣袖卷动,将大钟卷起,不由分说将大钟催发!
    “咣!”
    钟声震荡,一股可怕的威能冲击而去,轰在那张符箓上!
    符箓被冲击得炸开,化作无数烟雾四面八方溃散。
    许应手提大钟长身而起,冲向灰雾,此刻灰雾正在聚拢。
    大钟见状,连忙叫道:“阿应,我不行,我真的不行……咣——”
    许应身化长虹,几步之间来到灰雾上方,从天而降,将大钟向聚集的虫群压下!
    大钟的威能再度爆发,钟壁上“囚”字仙道符文亮起,大钟飞速旋转,炫目的光芒以大钟为中心,向外迸发!
    无数虫子尚未来得及聚集,便见钟壁涌现出无数囚字仙道符文,道音在半空中炸响,伴随着古朴宏大的钟声,便仿佛无数尊代表着天地法则的神祇屹立在虚空中,诵念自己的道理!
    每一只虫子皆被囚禁在一个囚字符文之中,虫子左冲右撞,挣扎不休,甚至张开锋利的嘴巴,啃咬囚笼!
    “沙沙沙”的声音传来,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许应头顶大钟徐徐转动,双手指尖相扣,形成五个“囚字”,猛然大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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